第二十一章 奠基坑裏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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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過時間裂縫的瞬間,我感覺五髒六腑都錯了位。郵筒的鐵皮在耳邊發出尖利的嘶鳴,像是有無數根鋼針鑽進耳道,直到“砰”的一聲巨響,我們重重砸在鬆軟的泥土上,這種撕裂感才稍稍緩解。
    “咳咳……”我嗆出滿嘴鐵鏽味的塵土,懷裏的樂樂緊緊攥著我的衣領,小身子還在發顫。他化療手環的綠光在昏暗中格外刺眼,照出周圍一片狼藉——傾倒的鋼筋、斷裂的木板,還有半埋在土裏的混凝土塊,像是剛經曆過一場爆破。
    “這是……1998年的奠基坑?”林小婉扶著李青站起來,她的金屬手腕在落地時磕出了火花,皮膚下的紅紋流動得愈發急促,“空氣裏有血腥味。”
    我深吸一口氣,果然聞到濃重的鐵鏽味混著腐爛氣息,比1984年的林場更刺鼻。判官卡在掌心燙得驚人,卡麵的貓頭鷹雙眼射出兩道紅光,照亮了前方那個巨大的方形深坑——正是我在時空裂縫裏看到的奠基坑,坑壁上滲出的暗紅色液體正順著泥土往下淌,在坑底積成一汪淺淺的血池。
    “爸爸,坑裏有好多玻璃罐。”樂樂的聲音帶著哭腔。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血池裏漂浮著數十個透明玻璃罐,每個罐子都泡著個蜷縮的人影,罐身貼著的標簽從“001”排到“037”,最後那個標著“038”的罐子,裏麵的人影竟和樂樂長得一模一樣,隻是胸口插著根輸液管,管尾連著顆跳動的心髒,表麵覆蓋著銀杏葉紋路。
    “周誌國的備份容器。”王德林的魂體從卡麵飄出來,白大褂上的金色紋路此刻竟泛起血色,“他把37個孩子的魂體封在罐子裏,又用你的基因克隆了38號,就是為了今天——用樂樂的心髒完成最終移植。”
    話音未落,坑邊突然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紅光掃過之處,我看見七個穿黑西裝的人影從廢墟後走出來,每人手裏都拖著把生鏽的斧頭,斧刃的缺口和趙德山父親照片裏的工具完全吻合。他們的左眼都插著根針管,針管裏的墨綠色液體隨著動作晃蕩,正是之前周誌強用來篡改時間線的藥劑。
    “周誌國的‘守墓人’。”我握緊判官卡,紅光順著手臂蔓延,在掌心凝成雙刃劍形態,刃麵浮動的“BUG000”字樣正在發燙,“1998年那場火後,他們就一直守在這裏。”
    為首的守墓人突然舉起斧頭,斧刃在月光下泛出黑氣。他身後的六個同伴同時散開,形成半圓將我們圍在中間,鐵鏈在地麵拖出的痕跡恰好構成個詭異的陣法,陣眼正對奠基坑的中心——那裏的血池正咕嘟咕嘟冒著泡,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麵鑽出來。
    “林小婉,帶李青和樂樂退到坑邊!”我揮劍劈開最先飛過來的鐵鏈,紅光與黑氣碰撞的瞬間,斧刃上突然浮現出護林七隊的人臉,他們正對著我痛苦地嘶吼,“這些斧頭裏鎖著他們的殘魂!”
    “用銀鐲子!”林小婉突然將李青的銀鐲子扔過來,鐲子在空中劃出銀光,撞在我的劍刃上。紅光瞬間染上銀紋,刃麵浮現出37個孩子的虛影,他們齊聲發出稚嫩的呐喊,竟將斧刃上的黑氣逼退了半寸。
    “吸收他們的怨氣!”王德林的魂體突然鑽進我的影子,白大褂的金紋與紅光交織,“判官卡能淨化這些被汙染的魂息!”
    我趁機突進,雙劍交叉劈向為首守墓人的手腕。他的斧頭剛要落下,突然劇烈震顫起來,斧刃上的人臉對著我伸出手,像是在乞求解脫。紅光順著斧柄逆流而上,我聽見守墓人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左眼的針管突然爆裂,墨綠色液體濺在地上,竟腐蝕出冒煙的小洞。
    “有效!”我乘勝追擊,雙劍化作兩道紅光,在七個守墓人間穿梭。每擊中一人,就有一道金色魂體從他們體內飄出,對著我鞠躬後鑽進判官卡——卡麵的貓頭鷹翅膀上,37道金紋此刻已亮起30道,剩下的7道正在緩慢填充。
    最後一個守墓人突然將斧頭扔向奠基坑,斧刃在空中炸開成無數碎片,竟在血池上拚出個血色陣法。血池裏的玻璃罐突然劇烈震動,37個罐子的標簽同時亮起,罐子裏的人影開始瘋狂撞擊罐壁,發出指甲刮擦玻璃的刺耳聲響。
    “他在激活魂體!”王德林的聲音帶著驚慌,“周誌國要把37個孩子的魂體注入血池,再用樂樂的心髒當引子,煉成不死魂丹!”
    我撲過去想毀掉陣法,卻被突然從血池裏伸出的無數隻手纏住腳踝。那些手慘白浮腫,指甲縫裏還嵌著燒焦的布料,正是1998年火災中遇難者的殘肢。它們拽著我往血池裏拖,池麵的血水已經漫到膝蓋,黏膩的觸感裏混著碎骨和玻璃碴。
    “爸爸!”樂樂突然掙脫林小婉的手,化療手環的綠光暴漲,竟逼退了那些血手。他跑到坑邊撿起塊混凝土,狠狠砸向血池中央——那裏的“38號”玻璃罐正在融化,罐裏的人影已經睜開眼睛,瞳孔是純粹的墨綠色。
    “不能讓他出來!”我用盡全力揮劍斬斷腳踝上的血手,紅光順著劍刃刺入血池。血水裏突然炸開無數紅光氣泡,每個氣泡裏都浮出個孩子的笑臉,他們圍著“38號”玻璃罐轉圈,竟形成道紅色結界。
    守墓人見狀發出刺耳的尖嘯,他突然撕開西裝,露出胸口的紅繩——那紅繩纏著七縷黑氣,正是護林七隊最後的魂體。他將紅繩往血池裏一扔,黑氣瞬間化作七條毒蛇,衝破孩子們的結界,纏住了“38號”玻璃罐。
    “砰!”罐身炸裂的瞬間,我看見個和樂樂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男孩站在血池中央,他的左眼插著根針管,手裏攥著顆跳動的心髒,正是之前在1984年實驗室看到的“38號備用心髒”。
    “另一個我。”樂樂突然說出這句話,化療手環的綠光與那男孩胸口的紅光產生共鳴,兩道光在空中交織成顆完整的心髒,“他在哭。”
    我這才發現,“38號”的臉上掛著淚珠,針管裏的墨綠色液體正在被綠光淨化。他舉起心髒遞向我,小小的臉上滿是解脫:“爸爸,打碎它,循環就能結束了。”
    守墓人突然撲過來想搶奪心髒,我揮劍砍斷他的手臂,卻看見他的斷腕處鑽出無數根紅繩,纏住了“38號”的腳踝。男孩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他把心髒往我懷裏一塞,突然對著樂樂露出笑臉:“要好好活著呀。”
    心髒落在掌心的瞬間,判官卡突然爆發出金光。我看見37個孩子的魂體從血池裏升起,與護林七隊的魂體在半空匯成道光河,光河盡頭站著林秀雅的身影,她的發間別著片銀杏葉,正對著我們微笑。
    “真相在……”她的聲音還沒說完,就被突然從地底鑽出的黑袍人影打斷。那人舉著手術刀刺向我懷裏的心髒,黑袍下擺露出的囚服編號赫然是“000”——是1998年的周誌國,他的胸口有個駭人的空洞,裏麵插著根連接血池的輸液管。
    “那是我的心髒!”周誌國的手術刀劃破我的肩膀,血珠滴在心髒上的瞬間,整顆心髒突然迸發出刺眼的紅光,將他的黑袍燒成灰燼。我看清他的真麵目時,突然渾身冰涼——那張臉,竟和未來的我長得一模一樣。
    “你終於明白了。”周誌國(或者說未來的我)突然笑起來,胸口的空洞裏滲出金光,“最後一個BUG不是時間,是你我共用的這顆心髒。1976年我沒能換心,1984年林秀雅藏起了備用容器,1998年……該你做選擇了。”
    他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化作無數光粒融入我懷裏的心髒。心髒表麵的銀杏葉紋路突然亮起,浮現出林秀雅的字跡:“1976年7月13日,我用自己的心髒救了兩個早產的女兒,一個叫李青,一個叫林小雅。1984年6月16日,我在73號郵筒的暗格第三層藏了真相——陳默,你是我救下的第三個孩子。”
    奠基坑突然劇烈震動起來,血池裏的血水開始倒流,玻璃罐的碎片在空中重組,竟拚出1976年地震現場的畫麵:林秀雅抱著三個嬰兒衝進衛生院,其中一個繈褓上繡著貓頭鷹圖案,正是判官卡的雛形。
    “爸爸,心髒在發燙。”樂樂的小手按在心髒上,綠光與紅光交織的瞬間,我突然明白所有真相——林秀雅用自己的心髒救了三個孩子,周誌國因為嫉妒她的犧牲,才策劃了這四十年的時間循環;而我,既是被救者,也是打破循環的關鍵。
    判官卡在此時發出最終警報,卡麵的貓頭鷹雙眼射出兩道光柱,在空中拚出兩個選項:【維持循環,保住樂樂】或【打破循環,淨化所有BUG】。
    血池裏的“38號”虛影對著我點頭,37個孩子的魂體在空中齊聲喊道:“選擇吧,BUG000。”
    我低頭看向懷裏的心髒,它的跳動越來越快,像是在呼應我胸腔裏的那顆。遠處傳來郵筒齒輪轉動的聲響,1998年的天空正在變成魚肚白,和我最初捏著那封信時的黎明一模一樣。
    原來所有的時間,都在等這一刻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