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衣冠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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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被送到了十幾公裏的一個鎮上的賓館住下。
第二天基地的負責人來到了賓館,麵帶歉意的看著屋裏的幾人,他從另外一人手裏接過了一個公文袋放在桌上,“這是給戰子淮同誌的補償和一等功榮譽勳章。”他聲音有些哽咽。
“等實驗成功國家才會公布名單,所以..................。”他的話沒說完,幾人心裏都懂了。
意思就是實驗沒成功之前他們的身份都是保密的,隻有等成功之後才會對外宣布。
戰老爺子點點頭,“這些都不重要,你們怎麽安排都聽你們的,我沒有意見。”
負責人看著戰老爺子朝他鄭重的行了一個軍禮,“國家和人民都不會忘了戰子淮同誌的付出,您節哀。”
戰老爺子擺擺手,“沒事,我們今天就回去了,你們忙你們的去吧。”
負責人點點頭,帶著人走了。
戰老爺子拿起桌上的文件袋,裏麵放著一張一百八十萬的支票和一個裝著一等功勳章的盒子。
他把一等功勳章放進了衣服口袋裏,把支票遞給戰星辰,“捐了吧,捐給孤兒院那些孩子吧。”
戰星辰接過支票點點頭,“還要和二舅舅見一麵嗎?”
戰老爺子搖搖頭,“不見了,他也不會跟著我回去,見了也沒用。”他太了解自己的兩個兒子了,一輩子都奉獻給航天事業了,無兒無女,連戀愛都沒談過。
年輕的時候不敢談,怕連累別人,等回國了,年紀也大了,索性就不找了。
兩個兒子時常會說對不起他,沒能給戰家留個後,其實他也不在意,有沒有後都一樣,有阿辰這個外孫他也知足了。
幾人收拾了一下就直接去了機場,下午就回到了京市。
戰老爺子這幾天也累了,戰星辰讓他住他們這棟別墅來,戰老爺子拒絕了,大家一起吃了點晚飯他就回去休息了。
戰星辰和南汐都很不放心,想著外公不住這邊他們住那邊陪著他,但外公都拒絕了。
他堅持一個人回家睡,戰星辰和南汐也沒辦法,隻能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戰老爺子就打來了電話,說給戰子淮在祖墳建一個衣冠塚。
戰星辰昨天回來後就已經安排下去了,上好的棺材和需要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
戰家祖墳藏在城郊的竹林深處,一條蜿蜒的石子路穿過層層疊疊的竹影,盡頭是一片被打掃得幹幹淨淨的空地。
三十幾座墳塋整齊排列,墓碑大多刻著斑駁的名字,唯有最東側的位置空著,旁邊立著一塊尚未刻字的青石板,那是早就為戰老爺子預留的百年之後的居所。
戰星辰帶著人趕到時,小刀已經指揮著工匠將那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安放在新挖的墓穴旁。
棺材通體烏黑,沒有雕花,隻在棺蓋中央刻了一顆小小的五角星,那是戰子淮生前最愛的標記——他總說,航天人心裏都裝著一顆星。
“老板,按照您的吩咐,棺材裏放了戰工的幾件遺物。”小刀低聲匯報,聲音裏帶著小心翼翼的肅穆,“一件他常穿的白大褂,那支掉漆的鋼筆,是我早上去老爺子那裏取來的。”
戰星辰點點頭,目光落在棺材旁的竹籃裏。
裏麵放著南汐和孩子們昨天晚上親手疊的紙錢,還有戰子淮小時候玩過的撥浪鼓,是戰老爺子特意放進去的。
這些物件算不上貴重,卻承載著一個家庭跨越半生的牽掛。
上午十點,戰老爺子在戰星辰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戰老爺子摸著胸前別著那枚軍功章,步履雖緩,卻異常堅定。
看到那口棺材時,他停下腳步,對著墓穴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腰背彎成了九十度,久久沒有抬起。
“外公,該入土了。”戰星辰的聲音帶著哽咽,他知道外公此刻心裏有多痛——親手為兒子送葬,是世間最殘忍的事。
戰老爺子緩緩直起身,眼角的皺紋裏藏著未幹的淚痕。
他走到棺材旁,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棺蓋中央的五角星,指尖的粗糙劃過木頭的紋路,像是在與兒子做最後的告別。
“淮兒,回家了。”老人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遍了寂靜的竹林,“以後就在這兒住著,跟列祖列宗作伴,再也不用在戈壁上挨凍了。”
工匠們早已準備好了繩索,聽到戰老爺子的話,便要上前起棺。
戰星辰忽然開口:“等一下。”
他走到棺材旁,從懷裏掏出罐頭瓶,裏麵裝著從新疆基地帶回的一捧焦土——那是從實驗室廢墟裏收集的,混著戈壁的沙礫和煙火的氣息。
他將錦囊輕輕放在棺材裏,對著棺木低語:“大舅舅,把那邊的星星也帶回來吧。”
南汐站在竹林邊緣,看著這一幕,眼眶微微發熱。
她知道,這捧焦土對大舅舅而言,是奮鬥的印記。
對他們而言,是思念的憑證。
從今往後,戈壁的風與竹林的月,將在這座衣冠塚裏,完成一場跨越千裏的相擁。
起棺的號子聲在竹林裏響起,低沉而有力。
八名工匠抬著棺材,踩著整齊的步伐,緩緩走向墓穴。
戰老爺子跟在後麵,手裏緊緊攥著那個軍綠色布包,裏麵的毛衣和軍功章硌得手心生疼,卻讓他覺得離兒子很近。
戰星辰也跟著跪下,身後的南汐、小刀,還有聞訊趕來的南家眾人,都齊齊跪倒在竹林裏。
三十幾座墳塋靜默佇立,仿佛無數雙眼睛,見證著這場遲來的歸鄉。
覆土的時候,戰老爺子親手撒下第一捧土。
濕潤的泥土落在棺蓋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像是時光在輕輕叩門。
老人一邊撒土,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像是在跟兒子拉家常:“這兒涼快,沒人打擾你……,等著,爸過段時間就來陪你。”
風吹過竹林,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誰在低聲應和。
南汐看著老人佝僂的背影,看著他將一把把泥土撒向墓穴,忽然覺得,所謂死亡,或許不是終點,而是換一種方式,留在親人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