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孔童子的懇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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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東看著滔滔不絕的孔童子,心裏泛起嘀咕。
    那張靈玉都是多年前人物了,到現在已經去世二十年,孔童子話語中說自己找了三十年,那他至少是在五十年前,甚至更早第一次被救。
    那麽他那時是“童身成年麵”還是“童身中年麵”?
    到今天這麽長時間,他麵容老態程度不說,但他的皮膚狀態卻很是奇怪。
    在孔童子聲情並茂地講述時,樂東還隱晦的注意到,孔童子雖然臉上皺紋堆壘,但他裸露在外的脖頸和手背的皮膚,卻並沒有尋常老年人那種幹枯的斑點和鬆弛的質感。
    反而……反而透著一股孩童的光滑和緊致,隻是顏色略顯暗沉。
    這種反差極其違和。
    如果說年齡上還可以用個別長壽現象來勉強解釋,那這身上的皮膚又怎麽說?難道他光老一張臉,身體卻不老?還是用了什麽特殊的方法保養?
    樂東心裏疑竇叢生,但這一切思考都隻發生在幾秒鍾之內,他麵上並未顯露分毫。
    那邊孔童子說完之後,一旁的蔡坤聽到他說死後要埋在這裏,順勢就想起了半山腰那間簡易房和那口詭異的棺材,脫口問道:
    “那個……你說你要埋在這兒?那……那半山腰那個藍鐵皮房子,不會就是你的吧?門口那口棺材…也是你給自己準備的?”
    這話一出,李延臉上的感動和讚賞凝固了。
    林尋的目光驟然銳利起來,緊緊盯住孔童子,連麻文文也將臉轉向孔童子的方向,耳朵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全身感知都集中了過去。
    山頂的氣氛一下子從剛才的感人變得緊張而充滿疑雲。
    孔童子被這麽直接地問到,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立刻被他用幹笑聲掩蓋了過去:
    “啊……是,是啊,那就是我臨時落腳的地方。那人老了嘛,就能預感自己大限將至。
    我這不就想在臨死之前,來找到張前輩的安息之地,順便……順便就把自己的後事也給安排妥當了,嗬嗬,嗬嗬嗬。”
    他那看似豁達的笑容裏,似乎隱藏著些許的勉強。說完,他好像生怕蔡坤再追問那口雕刻著神佛頭顱的棺材的細節,連忙指著墳墓後麵說道:
    “諾,後麵我連坑這幾天都親自挖好了,就等著兩腿一伸,直接裝棺入殮,埋進去就完事了。哈哈哈。”
    他試圖用這種豁達的態度來淡化那口棺材帶來的詭異感,配合著他那奇特的外貌,這番言論確實給人一種“世外怪人”的錯覺,容易讓人潛意識裏覺得這老頭或許隻是行為乖張,看淡生死的奇人,反而減少了幾分懷疑。
    一旁李延也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聲,拖長了調子,自己給找到了解釋:
    “怪不得你剛才從墳墓後麵走出來呢,原來是在弄你這個…。”
    他語氣有些複雜,既覺得這行為古怪,又因為對方是師爺的狂熱信徒而不好多說什麽。
    孔童子見話題似乎被引開,連忙一邊說著,一邊引著眾人往墳墓後麵走:“是啊是啊,張前輩在世時,我就夢想著能跟隨在他後邊伺候。
    現在前輩離世仙去,我沒趕上時候,現在怎麽著也得埋在前輩身後,這才算圓滿啊。”
    這話說得,透著一股著了魔般的虔誠和偏執,聽得李延都忍不住咂咂嘴,評價道:
    “嘖嘖,真是…要是師爺他老人家在天有靈,知道死後還有你這樣誠心誠意的人,說不定都後悔當初沒收你為徒了。”
    然而,孔童子卻像是從李延的話裏捕捉到了某個關鍵信息,眼睛猛的一亮,之前的悲傷和豁達瞬間被急切的好奇取代,他緊盯著李延問道:
    “你…你剛才說什麽?張前輩…是您師爺?”
    李延就等著這一刻呢,頓時挺起胸膛,下巴微揚,臉上寫滿了驕傲,用一種平淡卻實則炫耀的語氣說道:
    “沒錯。正式介紹一下,福遊一脈,第三代真傳弟子,李延。”
    孔童子聞言臉上的表情變得極其精彩,先是震驚後是激動,但那激動之中,又飛快閃過隱晦的貪婪和渴望。
    雖然轉瞬即逝,但還是被一直緊盯著他的樂東捕捉到了些許痕跡。最後,所有這些情緒都被他強行壓下,化為一種誇張的敬重。
    他突然往前湊了一步,動作幅度大得差點摔倒,然後朝著李延,畢恭畢敬的就是一個九十度的深鞠躬,語氣充滿了惶恐和榮幸:
    “哎呀,原來是恩人之後,老漢我有眼不識泰山,失敬,真是失敬了!”
    李延被這突如其來大禮弄得一愣,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虛榮心滿足的同時也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連忙虛扶了一下:
    “哎哎,不用這樣,不用這樣,都是緣分。”
    孔童子卻堅持鞠完了躬,抬起頭來時,神情異常嚴肅:
    “要的,一定要的。恩人兩次救我性命,我一直沒找到機會報答,這份恩情重如山。
    如今恩人仙逝,見到您,就如同再見恩人。感謝您,那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他說得情真意切,邏輯似乎也能自洽。
    李延被他這番話說得心裏更加舒坦了,尤其是這番做派能讓林尋看見,讓他覺得倍有麵子,臉上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嘴上卻說著:
    “言重了,師爺他老人家慈悲為懷,救人無數,這都是他老人家的功德。”
    怎料,孔童子鞠躬起身後,抬起那張老臉,眾人驚愕的發現,他臉上竟然已經掛滿了淚水。
    這把李延弄不會了,愣在原地,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樂東和蔡坤也是對視一眼,眉頭緊鎖,心中的怪異感越來越強。
    這老頭的情感也太充沛、太戲劇化了點,總覺得哪裏透著一股不協調的表演意味。
    果然,老頭用手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對著李延用一種懇求的語氣說道:
    “福遊一脈,兩次有恩於我,恩同再造。本來…本來我還有一件事,一直憋在心裏,想托人幫忙,但又怕…怕這事說出來,惹人嫌棄,覺得我這老家夥臨死了還給人添麻煩…
    今天見到恩人之後,又想起福遊兩次救我的事情,想起張前輩的慈容…我…我現在實在忍不住了,想…想求您一件事。”
    他說得哽咽難言,情真意切,仿佛內心經曆了巨大的掙紮。
    李延一聽這話,再看看孔童子卑微懇求的模樣,那股“名門正派傳人”的虛榮心和責任感瞬間爆棚,當即把胸脯拍得砰砰響,豪氣的說道:
    “什麽事?你說,我師爺能救你兩次,今天你又在這荒山野嶺碰上我,這說明什麽?
    說明你和我福遊一脈就是有緣。有什麽難處你盡管說,是不是有什麽不開眼的小鬼纏上你了?”
    他下意識的就往鬼神之事上去想了,畢竟這才是他認知裏自己該顯身手的地方。
    孔童子眼睛亮光又是一閃而過,立刻順杆爬,指著身後那個挖好的土坑,用顫抖的聲音懇求道:
    “我…我感覺自己怕是沒幾天活頭了。別無他求,隻求…隻求李大師您發發慈悲,在我歸天之後,幫忙將我…將我那口薄棺,埋入這個坑中,讓我能如願長伴恩人左右,求求您了。”
    說完,他竟作勢又要跪下。
    這個請求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李延臉上的豪邁笑容僵住,整個人都石化了。
    他張著嘴,半天沒說出一個字,表情尷尬無比,眼神下意識的就瞟向旁邊的林尋。
    讓他驅邪捉鬼、甚至仗勢欺人他都擅長,可這…這給人收屍下葬算怎麽回事?
    這非親非故是,而且自己還要去閩州呢,可是自己剛才拍著胸脯答應了,拒絕掉又怕在蔡坤樂東麵前折麵子,這簡直……
    山頂的風似乎都停了,隻剩下孔童子那卑微而期待的哭泣聲,和李延那副騎虎難下的尷尬表情。
    樂東心中的疑雲愈發濃重,這孔童子,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演了這麽一出情深義重、感人肺腑的大戲,最終的目的,難道就僅僅是求李延幫他埋了棺材?
    這怎麽看,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那口雕刻著神佛頭顱的邪門棺材,和他這苦苦哀求的背後,到底藏著什麽真正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