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各自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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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童子看見李延猶豫的樣子,眼珠一轉,上前一步開始戴起高帽子,語氣充滿了追憶與崇敬:
“李大師,您猶豫是應該的,誰願意沾這晦氣呢?可…可我想起當年前輩與我素不相識,竟然兩次救我性命,這是何等的慈悲胸懷?
每次想起張前輩當年的絕世風采,我就覺得福遊一脈和傳聞中一模一樣,行俠仗義,助人為樂,乃是玄門楷模啊。”
這番馬屁拍得又響又正,恰到好處的搔到了李延的癢處。
李延臉上的為難褪去不少,換上一副一被認可的表情,但他還是皺著眉,歎了口氣,說出實際的困難:
“關鍵…關鍵是我們還有其他要緊事要辦啊。你說讓我給你送葬,這一兩天也是送,七八天也是送,我們總不能在這荒山野嶺無限期地等下去吧?耽誤不起太長時間。”
後麵的林尋和蔡坤也罕見的幫李延說話。
先是林尋清冷的開口,直切要害:“老人家,您就沒有其他親人了嗎?這種事,按理說應該由您的家人來操辦更為妥當。”她的話聽起來是關心,實則是在探底和撇清關係。
蔡坤則直接得多,嘟囔道:“就是啊,老頭…呃,老先生,你這…這不是胡攪蠻纏嘛?
讓我們等到啥時候?萬一…萬一你十天半個月都沒事,我們還能一直等著?可別到時候您哪個遠房親戚找來了,反訛我們一口,說我們把你怎麽樣了,那咱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孔童子聽了也不惱,那張老臉上反而浮現出孤獨,他搖著頭,聲音帶著苦澀:“親人?我孤家寡人一個,哪有什麽親人啊……
打從生下來就是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爹娘嫌棄,兄弟遠離,一輩子沒討到老婆,更別說留下一兒半女了。要說讓我感覺最親的,也就是張前輩和他的後人了……”
說著,他眼淚又掉了下來,混著臉上的皺紋,顯得格外可憐:
“不瞞你們說,我這幾天,每天都做夢,跟走馬燈似的,夢見以前的事,夢見張前輩……身子骨也越來越疲乏,渾身不得勁,吃不下東西。
想來,也就是這幾天,油盡燈枯了。真的…真的耽誤不了你們多長時間。”
他抬起淚眼婆娑的臉,看著李延,語氣忽然變得卑微,甚至帶上了訣別的意味:
“如果…如果實在不行,我也不挽留,那你們就走吧,臨死之前能見到恩人之後,我…我也沒什麽遺憾了。”
他最後看著李延,哽咽道:“李大師,您保重。福遊一脈對我的恩德,下輩子再還吧。”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尤其是最後那副深明大義,不忍拖累的姿態,徹底擊中了李延那點可憐的虛榮心和被道德綁架的責任感。
他仿佛看到了師爺當年救人的光輝正照耀在自己身上,一種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豪情湧上心頭。
他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深思熟慮後仗義出手的架勢:
“唉!算了算了,看你也是真心實意敬仰我師爺,又這麽可憐。這樣吧,我最多等你三天。
就三天,三天之後,無論你情況如何,我們都必須離開。如果三天之後你平安無事,我也不會不管你,我會聯係當地的派出所,把你的情況跟他們說清楚,讓他們後續關注一下,怎麽樣?這也算仁至義盡了。”
孔童子一聽,頓時感動得老淚縱橫,幾乎要跪下去,被李延連忙攔住。他抓著李延的胳膊,激動得聲音發顫:“謝謝,謝謝,福遊一脈果然是大慈大悲。這…這簡直是第三次幫我了啊,大恩大德,老漢我…我下輩子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啊。”
李延被捧得有些飄飄然,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仿佛自己真的做出了什麽了不起的犧牲和善舉。
然而,林尋的臉色卻沉了下來。
她一把拉過李延,壓低聲音,語氣有些不悅:“你瘋了?我們哪有三天時間可以浪費?閩州那邊情況不明,麻文文師父的事迫在眉睫,你在這裏充什麽大尾巴狼?
而且這老頭,我從頭到尾都覺得他不對勁,非常不對勁,你怎麽能輕易答應這種事?”
李延正在興頭上,被林尋這麽一潑冷水,麵子有些掛不住,尤其是他剛在孔童子麵前樹立起“權威”和“慈悲”的形象。
他皺了皺眉,試圖說服林尋,也像是在說服自己:“怕什麽?反正…反正你也不跟著麻文文他們去閩州了,就當我…我多陪你幾天還不行嗎?”
他找了個蹩腳的借口,隨即又換上那套大道理:“再說,那老頭不可憐嗎?他這麽敬仰我福遊一脈,一口一個恩人之後,我們能幫一下就幫一下,總不能壞了我師爺當年在江湖上的名聲吧?至於你說的不對勁……”
李延自信地哼了一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這身本事可是福遊真傳,他有沒有問題我能不知道?我一靠近就感應過了,他一不是鬼,二不是妖,就是個有點奇怪的活人老頭兒。放心吧,出不了幺蛾子。”
這時,樂東和麻文文也走了過來,顯然都想開口勸阻。
樂東剛張嘴:“李延,這事我覺得還是再商量……”
麻文文更是直接,語氣急切:“李延,去閩州找我師父要緊,不能再耽擱了。”
李延一看這架勢,好像所有人都在反對他剛剛做出的英明決定,頓時有些惱羞成怒,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他趕緊打斷他們的話,聲音提高了幾分:“行了,都別說了,有什麽意見也保留,我已經決定了。”
他特意看了一眼麻文文,語氣變得冷硬起來,仿佛是為了在孔童子麵前進一步彰顯自己的主導權:
“還有你們可想清楚了,我是陳先生安排跟著你們的,同樣也是監督你們的。你們急,難道我就不急嗎?但事情不得一件件處理嗎?”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樂東和蔡坤,最後回到麻文文臉上:“你們別想著偷偷離開,不然被我追到,全部都從哪來回哪去。
我可沒跟你們開玩笑,別忘了,你師父也是民俗研究會的顧問,也是受陳先生管的。你們要是不聽安排,後果自己掂量。”
這話一出,麻文文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頭轉向李延的方向,捏著拳頭,性格恢複了樂東第一次見他的樣子:
“蠟筆的,拿姓陳的壓我?真是丟你們福遊一脈的臉。整天自命不凡,就靠一個莫名其妙的老頭吹捧你師爺幾句,你尾巴就翹上天了。
你可真跟我想象中的福遊一脈差太多了,最起碼,你師爺張靈玉前輩,絕不會聽什麽狗屁陳先生的命令行事。”
麻文文這話說得極重,幾乎是撕破臉了。他說完,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頭微微朝林尋的方向偏了一下。
李延也被罵得勃然大怒,臉色漲紅,但麻文文話語中對陳先生的不敬,也讓他下意識地看向林尋。
隻見林尋的表情尷尬,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這讓李延到了嘴邊的怒罵又咽了回去,他不敢在這個時候進一步激化矛盾,尤其還涉及陳先生。隻能狠狠地瞪了麻文文一眼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哼!臭瞎子!”
麻文文也不甘示弱,低聲回敬了一句咒罵:“臭傻逼!”
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
幾個人站在原地,誰也沒再說話,空氣中彌漫著尷尬、憤怒和無奈。
樂東心裏重重歎了口氣,他明白,局麵已經僵住了。
真要丟下李延強行離開?以李延那偏執又愛麵子的性格,絕對會追上來糾纏不休,鬧得不可開交。
更重要的是,他搬出了陳先生。
那個李延上報給那個神秘且權勢不小的陳先生,他用官方手段強行讓他們打道回府,那一切就都完了。
麻文文找不成師父範彪,自己也無法深入探究那詭異的卦象和背後的謎團,蔡坤更是難受,他既想跟著樂東,又舍不得林尋,而現在林尋顯然被李延絆住了。
每個人都被無形的線拉扯著,都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和顧慮。一種無力感籠罩著樂東。
就這樣,在一片沉默的僵持中,孔童子見似乎沒人再提出異議,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但很快又被卑微和熱情掩蓋。
他殷勤地湊上前,搓著手,對李延說:“李大師,各位…各位小哥小姐,你看這也快下午了,山風涼,要不…要不先到我那陋室歇歇腳?”
李延正需要個台階下,立刻點頭:“也好。就去你那兒看看吧。”
孔童子連忙點頭哈腰地在前麵引路,一行人氣氛壓抑的跟著他,再次沿著小路下到半山腰那處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