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在沉默中結束。
    秦大海收拾碗筷，秦峰站在一旁。
    “你的身體，練武確實吃力。”
    秦大海一邊衝洗盤子，一邊說，“其實職業技術學校也沒什麽不好的，安安穩穩過完一輩子，雖然寂寂無名，但勝在安穩。而武道之路充滿血與火的磨煉……”
    “我想試試。”
    秦峰道：“實在考不上武道高中，我再去職高，隻是沒走提前批可能選不到太好的而已。”
    “行，爸支持你。”
    秦大海擦幹手，走到客廳，撥通了腕式終端的通訊。
    光幕彈出，一個穿著藍色工裝，臉上沾著油汙的中年男人影像出現。
    “大海？”
    對麵是舅舅王明，他是一名動力甲維修工。
    背景嘈雜，充滿了金屬敲擊和機械運轉的轟鳴聲。
    “阿明，在忙？”
    “剛修完一台‘暴熊’的腿部液壓係統，歇會兒。怎麽了？”
    王明拿起水壺，猛灌了一口。
    “有點事想問問你。小峰這情況，你也知道。學校那邊讓他走職校的路子了，接下來到中考，不讓去學校學武了。我想問問，你認不認識靠譜一點的武館？專業一點的。”
    王明沉默了。
    他很清楚，武館是多麽燒錢的地方。
    “哥，小峰的情況……去武館，恐怕……”
    他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讓他試試。總不能就這麽算了。”
    秦大海的聲音依舊平穩。
    “也是。”
    王明摩挲著下巴。
    “極限武館’，在三號工業區那邊，館主叫孫禪堂，名聲很不錯，是我們廠長專門提過的。收費……我聽說普通教學班是一個月三千，館主教學班是一個月一萬。”
    “行。你把聯係方式推給我。”
    “好。”
    通訊掛斷，秦大海的終端上很快收到了一個名片推送。
    “爸，太貴了。”
    秦峰瞪大了眼睛。
    父親一個月工資一萬帝國幣，要負擔房租、水電、夥食，還有他因為身體原因需要額外補充的營養液，每個月都剩不下多少。
    而最普通教學班三千一個月，館主教學班得一萬一個月。
    “錢的事，你不用管。”
    秦大海把名片轉發給秦峰，“明天你去找你舅舅，他帶你過去看看。”
    “爸……”
    “去睡覺。”
    秦大海打斷了他，語氣不容置疑。
    秦峰回到自己的房間。
    房間很小，隻有一張床，一張書桌。
    他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第二天一早，秦峰按照父親的吩咐，來到了舅舅王明家。
    王明家在更偏遠的“紅葉”社區，房子比秦峰家還小，兩個房間裏住了六口人。
    秦峰到的時候，三個表弟表妹正在客廳裏追逐打鬧，最小的一個還在搖籃裏哭著。
    王明剛下夜班，眼圈發黑，顯得很疲憊。
    “小峰來了，快坐。”
    他招呼著秦峰，又回頭對屋裏喊，“李娟，給孩子倒杯水。”
    舅媽李娟從廚房裏探出頭，她看上去有些憔悴，眼角的皺紋比同齡人更深一些。
    她看了秦峰一眼，點點頭，倒了一杯水出來。
    “舅舅。”
    秦峰叫了一聲。
    “昨天你爸都跟我說了。”
    王明示意他坐下，自己也拉了張椅子，“極限武館那邊，館主的聯係方式，我直接推給你。你加上，就說是我王明介紹的。”
    他操作著腕式終端，將孫禪堂教練的名片推送給了秦峰。
    “我們廠長說，孫館主為人方正，不搞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專門推薦給我們的。”
    王明小聲解釋道：“據說他打過星空杯，後來又在行商浪人的團裏混過幾十年，是有真本事的。”
    “謝謝舅舅。”
    “一家人，說這些。”
    王明看著眼前這個外甥，個子不矮，但身形單薄，臉色也有些蒼白的病態。
    他從口袋裏摸索著，似乎想掏煙，但又放下了手。
    “報名費是一萬一個月，我先……”
    “舅舅，我爸會給我的。”
    秦峰連忙說。
    王明沒理他，直接在終端上操作起來。
    片刻後，秦峰的終端“滴”的一聲。
    【收到來自王明的轉賬：10000帝國幣。】
    “舅舅，這不行！”
    秦峰立刻站了起來，“您家裏……”
    “拿著。”
    王明的語氣加重了一些，“你爸一個人帶你也不容易。我這當舅舅的，就出這點力。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以後練出名堂了，好好孝敬你爸，也多照顧照顧你這幾個弟弟妹妹。”
    他把錢硬是轉了過去，不給秦峰拒絕的機會。
    “去吧。加上微，約個時間去看看。”
    秦峰拿著這筆沉甸甸的轉賬，眼眶有些發熱。
    他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
    “謝謝舅舅。”
    他沒有再多說，轉身離開了。
    有些恩情，記在心裏比掛在嘴上更重。
    秦峰走後，客廳裏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舅媽李娟從廚房走出來，看著王明，嘴唇動了動。
    “你把錢給他了？”
    “嗯。”
    王明靠在椅子上，揉著太陽穴。
    “阿明，我們家什麽情況你不知道嗎？老二的營養液下個月就斷了，老三的校服也該換了。一萬塊，那是我們一家人一個多月的夥食費！”
    李娟的聲音不大，但充滿了疲憊和無奈。
    “小峰那孩子，從小就有病根，不是練武的料。你這錢，不是打水漂嗎？”
    她看到了剛才的轉賬記錄，上麵的數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王明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妻子。
    “李娟，他是我姐唯一的兒子。他爸把我當親弟弟，當年我找不到工作，是他托了退伍的關係，把我塞進維修廠的。”
    “我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李娟的語氣軟了下來，“我隻是覺得，咱們得先顧好自己家。你那外甥，心性是好，可那身體……唉，這錢花得不值當。”
    “值不值，得試了才知道。”
    王明站起身，走到窗邊，“他叫我舅舅，我總得讓他有個盼頭。”
    李娟看著丈夫的背影，轉身回了廚房。
    鍋裏，廉價的合成米粥正冒著熱氣。
    秦峰回到了家。
    父親已經去上班了。
    空蕩蕩的屋子裏，隻有他一個人。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點開了舅舅推送過來的名片。
    【姓名：孫禪堂（極限武館）】
    他深吸一口氣，發送了好友申請。
    【申請已發送。】
    等待的時間裏，秦峰站起身，走到了陽台。
    陽台很小，隻夠一個人轉身。
    他拉開架勢，擺出了《帝國基礎鍛體法》的起手式。
    這套鍛體法，他從小學一年級開始練，練了整整九年。
    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細節，都已深入骨髓。
    他緩緩沉腰，雙臂抬起，做出一個“開山”的動作。
    動作標準，無可挑剔。
    但隻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練習，靈能的運轉都極為滯澀，像生鏽的齒輪在強行轉動，事倍功半。
    秦峰將整套共九個動作的《帝國基礎鍛體法》完整地演練了一遍。
    動作標準，一絲不苟。
    直至眼前發黑，渾身酸軟。
    尋常人煉至此等地步，隻需補充營養，休養生息，身體恢複後會更加堅韌，生命力指數自然會上漲。
    簡單來說，修行便是：損傷，恢複，提升三步。
    但秦峰因為暗疾的緣故，恢複這一步慢了太多太多。
    練完一套基礎鍛體法，秦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