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既是天才,給些禮遇也是應當【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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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時四日有餘,歸途不過半天。
    當一行人沿著山脊,衝出霧區時,山挽斜陽,霞染蒼穹,驀然回首,那厚重得令人窒息的霧障深處,隱隱傳來妖物的嚎叫聲。
    再看前方高聳城牆,一股恍如隔世之感,湧上眾人心頭。
    敲開城門時,守城軍士一臉興奮。
    略一詢問才知,鎮妖左使領著骨魈歸城,那碩大的欺山詭魈頭顱,成了他最好的戰利品。
    自然是引得守城軍士一片狂熱。
    尤文羽等人對視一眼,神情微動,與有榮焉。
    待進了城,一行人終於放鬆下來,抱怨之聲,嚷嚷而起。
    “累死老子了!”
    “他娘的,鑽了幾天泥窟窿,老子腰都要睡斷了。”
    “老子都要臭了。”
    尤文羽聞言朗聲道:
    “今晚大家夥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放假一天,晚上椒露台,我請客,咱們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眾人轟然應諾,在嬉笑怒罵中,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辭別眾人的常清,也終於清淨下來,馬不停蹄的返回鹿鳴巷小屋。
    進了門,一股無法形容的疲憊感湧上心頭,恨不得一頭栽在床上,睡他個三天三夜。
    其實,經過返程的半天恢複,他的血條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
    身體各項數據,雖有損耗,但問題不大。
    但這襲上心頭的疲憊感,卻是任何數據都無法衡量的心累。
    這讓常清第一次清晰意識到,他是人,而非機器,哪怕他天生數據道體。
    不過,他還是強撐疲憊身體,卸下戰甲,痛痛快快地衝了個涼水澡,又喚來浣衣女,收走他那身幾乎要發臭的衣衫戰甲,拿去漿洗。
    年約四十的浣衣女工,抱著小山似的衣衫戰甲,小心翼翼問道:“大人,這些衣服,您什麽時候要?”
    “戰甲明早就要,衣服可以晚點。”
    “是,大人。”
    隨著浣衣女工退去,房間安靜了下來。
    原先疲憊不堪的常清,經冷水一番澆洗,頓時恢複了幾分精神。
    他想了想,盤膝而坐,意識隨著數據波動,悄然降臨於百裏之外。
    夜霧籠罩的叢林深處,一頭幼年欺山詭魈如鬼魅般在枝頭飛掠,下方林間,一頭紅眼豬妖倉皇而逃。
    每當幼年詭魈貼近時,便如狡兔暴駭,猛得一個急轉,閃開詭魈。
    三番五次之後,幼年詭魈愈發暴躁,在一個欺近中,突然錘擊地麵。
    故技重施、急轉閃避的紅眼豬妖,頓時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不等它爬起,幼年詭魈已然衝了上來,抱住它的脖頸,張開血盆大口,就是噬咬而下。
    然而紅眼豬妖又豈會束手待斃?
    拚命扭頭中,一口咬住幼年詭魈下肢,相較於成年詭魈,幼年詭魈防禦力顯得十分羸弱。
    豬嘴啃咬之下,血流如注。
    然而鮮血噴湧間,大量白色菌絲冒出,堵住傷口,接續肌肉。
    吃痛之下的幼年詭魈,不僅戰力未失,反而愈發凶悍,發瘋撕扯,幾個呼吸間,紅眼豬妖便徹底失去了氣息。
    “呼哧呼哧!”
    幼年詭魈喘著粗氣,撕開豬妖柔軟腹部,大口咀嚼著髒器。
    一口拽出腸子間,吃得滿嘴是糞,不過,源自血脈的烙印,令他很快學會齜牙擠出糞便。
    以至於常清意識降臨時,看著手中的半截九轉大腸,一臉懵逼。
    好在,這不是他的身體,心理上的不適,很快退去。
    他看著眼前鮮血淋漓的獵物,想了想,將其掛上樹上,這才迅速遠離。
    待走遠之後,這才有心情查看這頭血嗣詭魈情況。
    他的猜想是對的。
    定基靈物果然可以和其他生物共生;
    數據化的定基靈物,更是讓他擁有遠程操控血嗣詭魈的能力。
    事實上,在森林中寄生共生關係比比皆是。
    譬如,靈毒毒蕈鹿,鹿角間長著毒菇傘蓋,走到哪裏,蘑菇孢子便撒到哪裏。
    毒蕈鹿出生之後,也會主動尋找毒菇寄生,以至於不同的毒蕈鹿群,能力都會出現細微的差別,有的致幻,有的劇毒。
    種下白脂續脈芝的血嗣詭魈,情況與其說類似毒蕈鹿,不如說類似人族修士。
    白脂續脈芝,本就是人類為過濾靈氣、強化力量,特意篩選培育而出。將其種在血嗣詭魈身上,不僅鮮少副作用,甚至還強化了它的生存能力。
    唯一弊端就是血肉同化。
    不過,這個弊端在常清這裏,不值得一提。
    隻要在血肉同化百分百之前,將其卸載就行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這頭血嗣詭魈,也可以像他一般,隨時更換定基靈物,提升戰鬥力。
    在關鍵時刻,也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有機會,得給它重新換個定基靈物,這頭血嗣詭魈實力還是有些弱了。”
    常清暗暗琢磨。
    一般來說,血嗣的力量,主要來源於母體,正常發育的話,都會擁有近似母體的力量。
    然而這頭血嗣詭魈實力卻遠遠低於母體。
    常清猜測,大概是母體欺山詭魈大部分力量被骨魈詭術抽走的緣故;
    也幸虧欺山詭魈肉身強橫,以至於殘餘力量,也孕育出了血嗣,隻是實力十分羸弱罷了。
    這對常清來說,是好事,也是壞事。
    實力太強必噬主,可實力太弱也易早夭!
    那麽以定基靈物提升血嗣力量,無疑就成了兩全之策。
    “唉!”
    常清歎了一口氣,莫說欺山詭魈,他也缺定基靈物啊!
    說到底,還是得想法子搞錢。
    他搖了搖頭,給血嗣詭魈下達不要靠近雲龕城百裏的命令之後,隨即斷開操控。
    辦完心頭掛念之事的常清,再也扛不住心頭疲憊,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翌日醒來,天已大亮,難得睡一個大長覺的常清,隻覺得神清氣爽。
    起床的第一時間,就是查看起血嗣詭魈數據,有種在外養了寵物的既視感。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一整晚,血嗣詭魈不是在進食,就是在進食的路上。
    瘋狂進食帶來的結果,就是身體各項數據小幅度上升。
    “這就是妖物的能量積攢方式?”
    常清眸光閃爍。
    眾所周知,蝕心霧有奇毒,吞吐過量,輕則神智錯亂,重則異化為妖。
    可以說,蝕心毒,決定了“凡胎”和“妖物”之間的界限。
    哪怕是人,吞吐過量,也會墜落為妖,名屍鬼。
    因此妖物大多不通修行之法,卻能在蝕心霧中,一次次完成進化,甚至將這種進化篆刻入血脈之中,遺傳子嗣。
    常清對此一直一知半解,更為頗為好奇。
    眼下終於有了幾分認知。
    如果他沒猜錯,這是一種通過血食,積累靈氣,乃至蝕心毒的過程。
    看起來比人類方便多了,可惜,卻是用腦子換的。
    即便有些妖物表現出一定的狡詐、警惕智力,更多的也是本能,或者狩獵積累下來的經驗,而非智慧。
    這讓他突發奇想,如果傳授血嗣詭魈修行功法,並用靈物過濾蝕心毒會是什麽情景?
    念頭滋生間,常清又搖了搖頭。
    妖無九竅,如何修行?
    不知道有沒有什麽特殊功法,無需隱竅也行修行。
    思緒至此,常清略一琢磨,索性起身穿好衣服,出門去了。
    他去了一趟界身巷,問了問功法的事情,可惜,一無所獲。
    不修隱竅的修行功法,也許有,但沒人會收集。
    史海勾沉之下,怕是早已失傳。
    幾家店鋪掌櫃,倒是直言會留意一二,但希望不大。
    常清大失所望之下,也隻能暫時放棄實驗,尋思著,日後若有機會,再做實驗也不遲。
    出了界身巷,他徑直拐去了銅駝街萬象庭。
    說實話,剛從霧區出來的他,對於武道修行實在提不起興趣。尤其是擁有尤文羽、鄒朝宗兩人共享數據之後,就更加不感興趣。
    此來,卻是打算趁著一個月學習期限,錄製授課影像。
    畢竟錢不能白交了不是?
    鄒朝宗還等著他這位子安師兄傳授武道絕學呢!
    進了萬象庭,常清換了身練功服,便在不同演武場溜達起來。
    看起來清閑得很,不像是來學習的學徒,倒像是來參觀的客人。
    “小友如此躊躇不定,靜不下心來,莫非是覺得這些武師,不堪入目?”
    倏地,一聲發問自身後響起。
    常清循聲扭頭望去,來人年約四十,身穿亞麻練功服,周身幹淨無裝飾,給人的感覺十分幹淨利落。
    正是曾經教過他劍術的講師——符珂。
    “沒有,隻是在猶豫學什麽罷了。”
    “哦,這麽說來,還是看不上這些武道嘍?”
    常清回頭看向中年男子,心中一動,問道:“先生有何指教?”
    符珂搖頭:“指教談不上,不知尤文羽尤校尉,可曾提起萬象庭之事?”
    常清頷首:“略有提及,常某還道是玩笑話!”
    “萬象庭名動雲龕,豈會有兒戲之舉?”符珂正色反駁中,隨即比劃了一個“請”的手勢道:“這裏不是談話的地方,小友不妨移步雅間,你我品茗詳談如何?”
    常清想著缺錢的窘境,欣然點了點頭。
    在符珂領路下,常清徑直去了二樓,在一間待客雅間坐了下來,有小廝奉上香茗。
    “符某乃粗人,有些事便開門見山了。小友這身武道天分,實在難得!與其在鎮妖司打打殺殺,浪費天賦,不如加入我萬象庭精研武道。萬象庭保證,最多一年時間,以小友天賦,足以掛單授課,到時候,收入絕不遜色於鎮妖司。”
    “除此以外,小友還有機會得到館主大人親自指點,豈不比在鎮妖司打打殺殺強多了?”
    常清點了點頭,對於這些商業互吹,毫不在意。
    結果等了半天,不見符珂下文,有些詫異道:“隻有這些?”
    符珂一怔,心想,莫不是想待價而沽?
    略一思量道:“小友想要什麽,直言便是,萬象庭能滿足一定滿足。”
    有心想提一句“羅經儀”的常清,看著符珂認真神色,心中啞然失笑,看來是他想多了。
    “多謝先生邀請,常某僥幸得尤校尉青眼,暫時不願離開鎮妖司。”
    “尤校尉那邊不必擔心,符某已經洽談過了,尤校尉隨時可以放人。”
    “多謝先生好意,常某確實無心武道,告辭!”
    常清果斷拒絕,拱手告辭離去。
    萬象庭再好,也不掩私人商號的事實,現在說的好聽,真進了這裏,隻怕身不由己,就像羅和軒。
    還不如呆在鎮妖司。
    至少規則之內,左使也不能隨意打殺司衛!
    符珂一怔,有心起身相攔,身為萬象庭武師的傲骨,又令他腳下生根,任由常清離去。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腳步匆匆而去,徑直上了三樓,敲開館主書房。
    “館主,常清來了。”
    “哦,任務這麽快就結束了?”
    “應該是的。”符珂頷首,有些忐忑道:“屬下依館主吩咐,招攬常清,不過……他拒絕了。”
    “拒絕了?”
    蓬星野訝異,頓時來了興趣:“哦,跟我仔細說說。”
    “是!”
    符珂當即將兩人交談細節,一五一十和盤托出。
    蓬星野聽罷,哈哈笑道:“看來這是待價而沽上了,也罷,既是天才,給些禮遇也是應當,老夫親自登門便是。”
    ……
    且說常清,雖然拒絕了符珂的邀請,轉頭卻繼續在演武場溜達起來。
    也不覺得尷尬。
    直到天色將暗,這才換回衣衫,往椒露台趕去。
    作為雲龕八大酒樓之一的椒露台,這是常清第二次光臨,心境卻大不一樣。
    身上雖無鎮妖甲胄,門頭小廝卻眼尖的很,點頭哈腰迎入內堂雅間。
    尤文羽早已到來,倒是雲楯營都尉們尚未來齊,幾個人正坐在屋裏聊天打屁。
    瞧見常清,紛紛招呼。
    雖然常清實力較低,但經過搜尋欺山詭魈一事,已然得到大家認可。
    就憑那硬撼欺山詭魈一擊的能力,未來不可限定。
    沒多久,餘下都尉,紛紛到齊,酒席隨之開場,一應招牌名菜,“金齏玉鱠”“琥珀玲瓏簽”“雪霞羹”……等等,那是魚貫而入。
    有著生死交情的眾人,開席便是觥籌交錯。
    幾壇好酒下肚,都尉們直接赤著脖頸,推杯換盞起來。
    阮瀚音更是拉著常清一杯又一杯,不談感謝,胸脯卻拍得彭彭直響,直言以後有事找他,但凡皺眉,便是孬種。
    酒席正酣間,不知誰先起了調,軍漢們捶案吼起《戰城南》。
    “戰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烏可食……烽火燃不息,征戰無已時……”
    聲浪震得房梁塵土簌簌而落!
    直至深夜,眾人才興盡而歸。
    一行人,紅著臉,出了雅間,卻見雅間外的椒露台,正值最熱鬧之際。
    客堂中,人來人往,好不熱鬧,看起來霧潮影響,早已消失殆盡。
    這些食客,瞧著滿身酒氣的常清等人,皆有意回避。
    眾人也習慣了鎮妖司的地位,不想,剛剛行至大堂中央,卻被人攔住了去路。
    尤文羽睜開醉眼一看,頓時酒醒大半:“蓬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