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寧寧不答反問，“那你覺得我喜歡什麽樣子的你？”
    “……”
    桑寧寧等了片刻都沒有等到回答，開玩笑似的笑道，“不回答了？”
    她靜靜地看著麵帶一絲猶豫的蕭玉衡。
    蕭玉衡還沒有恢複，但是顯然，當他問出這些問題的時候，就離恢複不遠了。
    況且，蕭玉衡時不時就會周身氣場變得不太一樣，露出一些很熟悉的神情，即使眨眼而去，下一瞬間蕭玉衡可能就會趴在自己身上。
    但做人留一線，桑寧寧還是想哄至少在這一刻聽話乖巧的蕭玉衡，“不管殿下是什麽樣子，隻要殿下是殿下，那臣女便喜歡。”
    蕭玉衡求安慰一樣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你之前也說過這些話，可我總覺得你是在哄我開心，過去的時間就讓它過去吧，我想知道你現在是不是也在哄我開心？”
    之前……桑寧寧自己說過這麽多話，她哪能一句一句都記得，可看著蕭玉衡難以置信的片刻真誠，她想起了一些，蕭玉衡說的之前，大概是在冷宮的那時，自己總是對他說一些哄小孩子的話，那個時候蕭玉衡沒聽進去一句，現在倒好，眼前的男人如視珍寶。
    “當然不是，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桑寧寧不會給自己挖坑，如果是阿寧，如果是三年前的自己，不會說出這番話。
    倘若蕭玉衡現在就恢複意識了，她也可以說自己盡好了當替身的本分。
    蕭玉衡剛剛眼底裏的憂愁，眼神變得柔軟起來，“我相信你，阿寧。”
    現在的蕭玉衡還真是好騙。
    桑寧寧腦海裏閃過了怎麽一句話。
    結果接下來又聽到從他嘴裏出來的一番話，“可是，我能感覺到，你對我的害怕。”
    桑寧寧一改自己的想法，他果然不好騙！
    她想起了一些那倒黴係統之前就告訴過她一些前傳，蕭玉衡打小就在冷宮長大，生活在眾多人的白眼裏。
    他並非一開始就恨天恨地，要毀天滅地，年紀再小點的時候是本能的想要討好別人，所以對人的情緒敏感度比較強，但他這又一次的容忍和討好換來的是更過分的欺辱，這才有了他後麵的默默無聞，扮豬吃老虎。
    桑寧寧在想，如果自己穿越的時間再早兩年，說不定讓他去做個好人的任務還可能完成的順利一點，也不會有後麵的那麽多事情。
    所以自己下意識對他的害怕，蕭玉衡又怎麽會不知道。
    “原來殿下都知道，那殿下知不知道，現在的你，並非原來的你。”
    蕭玉衡靜了靜，喉間溢出低緩歎息：“可在我看來，不過是少了段記憶，我仍是你曾熟悉的蕭玉衡，想來那段被抹去的過往，定是讓阿寧難過的事，是我的錯。”
    薑寧猛地抬眼，眼中滿是意外。
    她沒想過，他竟把一切看得這般通透，但很快便被更深沉的情緒層層疊疊地覆蓋。
    蕭玉衡忽而俯身，姿態近乎卑微，輕輕攥住她的衣角，聲音發澀：“阿寧，原諒我的自私……就算這樣，我也忍不住盼你莫要怕我，盼你能像從前那樣，真心愛我，”話落，他垂首，額間碎發遮住眼底落寞，似在懇請，又似在與過去的蕭玉衡較勁。
    桑寧寧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像是有無數細碎的話堵在喉頭，連帶著目光也染上了幾分說不清的澀色——那裏麵有茫然，有悵然，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委屈。
    “不隻是少了一段記憶，殿下有沒有想過，真實的你對於阿寧的情感都是不同的。”
    發病的蕭玉衡都至少還能記得自己曾經對他並不差，對她向來依賴。
    可為什麽……後來他們會這樣。
    她是承認自己靠近他是有目的的，也承認自己之前罵他罵的太厲害，可是、可是……他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囚禁她！強迫她！
    她不明白，為什麽要讓她受這種委屈，就這麽恨她嗎？恨她見過他所有的苦難，恨她騙他……
    蕭玉衡搖頭，“不會的。”
    “你現在這麽依賴我……”桑寧寧垂眸轉口，“依賴阿寧，你不覺得是因為你的舊疾發作，導致於你情感發生了變化。”
    “那你覺得……蕭玉衡對阿寧的情感是什麽樣的？”
    話音落了，她自己先低低笑了，那笑聲軟綿，卻裹著層說不清的澀意，“大約是恨吧。”
    她垂眸，又接著說道，“是想把人拴在身邊，眼睜睜看著她一輩子不得舒展的那種扭曲，畢竟……”
    她抬眼時，睫毛輕顫，語氣裏已帶了幾分釋然的淡：“宮裏的秘聞不都這麽傳麽？旁人不敢在殿下麵前說，我卻敢，我信現在的殿下，不會傷我。”
    手背上忽然覆上一片溫涼。
    蕭玉衡不知何時已湊近，他的指腹輕輕托著她的手腕，而後，微涼的唇便那樣輕柔地落了上來，那觸感燙得桑寧寧指尖發麻，連呼吸都漏了半拍。
    “我不會傷害你，”他的聲音壓得很低，裹著化不開的溫柔，就仿佛都不像是他會說出來的，至少清醒的時候絕對不會。
    桑寧寧猛地收回手，嚇得趕緊擦了擦手背，發現自己好像不應該這樣做，聲音裏帶了點故作輕鬆的玩笑意味：“可宮裏的老人都說，殿下對那位姑娘，是真真切切的恨呢。”
    她抬眼，眸中漾著淺淺的笑意，語氣卻認真了幾分：“哪個男人能忍得了，被一個女子撞見自己最落魄的模樣？更何況，那女子還曾當眾折辱過他，到最後，哪怕是死，也要拚了命地逃離，換作是誰，大約都會記恨一輩子吧。”
    蕭玉衡：“他們是這麽說的，那我去把他們的舌頭給拔了。”
    桑寧寧連忙搖頭，“不行！”
    蕭玉衡要做的事情，桑寧寧攔不了。
    桑寧寧，“阿寧希望殿下做個好人。”
    果然，這話一說出來，發病時候的蕭玉衡一瞬間就乖巧的站著，看她求誇獎。
    桑寧寧剛鬆了口氣，又聽到蕭玉衡問她：“他們是這麽想的，那你覺得呢？””
    “他們怎麽說，與我無關，”她輕聲道，聲音裏那點認真漸漸被疏離取代，“因為我不是阿寧啊，我是桑寧寧，如果殿下真的想知道，要不然你就……沒什麽。”
    話一出口，她便覺心頭一跳——方才那番話，幾乎要將藏了許久的秘密泄露出幾分，阿寧都死一千秋了，自己那嘴啊，真是……
    桑寧寧猛地站起身，她往後退了半步，刻意拉開些距離，臉上堆起客套的笑，“殿下，我先回去了，額、那個十七好像有事找我。”
    說罷，她轉身就要走，手腕卻被一股溫涼的力道輕輕攥住，動作很輕，卻讓桑寧寧渾身一僵。
    “阿寧，”他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桑寧寧覺得自己渾身都是冷的，“你在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