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鑒湖鏡影照肝膽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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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鑒湖鏡影戰魂歌》
    曹海金
    鏡陣寒光凝殺機,血棍裂帛護征衣。
    孤臣肝膽照穹壑,劍破幽冥世子危。
    上
    “鏡陣!”石憨瞳孔驟縮,瞬間明白了世子的惡毒用心。這些懸空石徑本身就是死亡陷阱,稍有不慎便會墜入無底深淵。
    而更致命的,是這無處不在、扭曲光影的銅鏡迷宮!它不僅能迷惑方向,更能利用光線的反射與聚焦,製造致命的殺機!
    就在磷光閃爍、鏡影亂舞的刹那,異變突起!
    “嗡——!”
    一聲低沉而詭異的金屬震顫聲不知從何處響起,如同巨鍾在深淵底部被敲響!
    緊接著,那些原本隻是被動反射的銅鏡,竟開始極其緩慢、卻帶著某種精確韻律地自行調整角度!
    固定在銅鏡背麵的複雜機括發出沉悶的“哢噠”聲,如同無數齒輪在黑暗中咬合轉動!
    其中一麵距離他們最近、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大銅鏡,鏡麵猛地對準了李璃雪剛剛彈出、尚未完全熄滅的幾粒磷火微光!銅鏡光滑的表麵,清晰地映照出那幾點微弱的幽白。
    下一瞬,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生了!
    那麵銅鏡仿佛活了過來,鏡麵瞬間變得灼熱、明亮!鏡框邊緣甚至泛起暗紅!
    被它捕捉到的幾粒磷火,在鏡中光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急劇壓縮、凝聚!那微弱的光點,竟在鏡麵中心被強行聚焦成一個熾白刺眼、隻有針尖大小的恐怖光斑!
    “嗤——!”
    一聲輕響,如同燒紅的烙鐵按在皮革上!那熾白的光斑驟然射出一道幾乎凝成真實的、拇指粗細的灼熱光束!
    光束如同毒蛇吐信,帶著焚滅一切的高溫,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直刺李璃雪的咽喉!空氣被灼燒,發出焦糊的氣味!
    “殿下!”
    石憨肝膽俱裂!他距離李璃雪尚有半步,救援已是不及!
    那光束的速度太快,太致命!
    李璃雪在光束射出的瞬間,全身汗毛倒豎,死亡的陰影如同冰水澆頭!
    她幾乎是憑借著無數次生死搏殺錘煉出的本能,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猛地後仰!軟劍同時向上撩起,試圖格擋!
    “當啷!”
    軟劍的劍脊精準地磕在了光束的邊緣!
    一股難以想象的灼熱巨力順著劍身傳來,劍身瞬間變得滾燙,握劍的虎口傳來皮肉焦糊的劇痛!
    那光束雖被劍身格擋偏斜了少許,但恐怖的高溫能量依舊擦著她的左肩鎖骨上方掠過!
    “呃!”李璃雪悶哼一聲,身體被巨大的衝擊力帶得踉蹌後退,後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門框上!
    左肩月白的衣料瞬間焦黑碳化,露出下方一片被灼燒得皮開肉綻、邊緣泛著焦黃水泡的可怕傷口!劇烈的灼痛讓她眼前發黑,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
    那束毀滅性的光,擦過她身體後,狠狠射入後方堅實的山壁!
    “噗”的一聲輕響,堅硬的岩石竟被熔出一個深不見底、邊緣流淌著暗紅岩漿的小洞!洞口青煙嫋嫋,散發出刺鼻的硫磺味!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從磷粉引光,到銅鏡聚焦,再到光束射殺,不過呼吸之間!
    “是日光!”石憨目眥欲裂,瞬間明白了這鏡陣殺局的根源!
    他猛地抬頭望向這巨大山腹空間的穹頂!極高極遠處,透過嶙峋的岩縫,依稀能看到幾縷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天光透入。世子利用了這自然的天光,以無數銅鏡為引,將微弱分散的日光層層匯聚、壓縮、反射,最終化為足以熔金化石的死亡光束!這絕非人力可為,是借助了天地偉力的恐怖殺陣!
    而剛才的機括聲響,意味著這鏡陣並非死物,而是在某種精妙機關的控製下,能自行調整角度,主動獵殺闖入者!
    “不能停留!不能暴露在任何光源下!”石憨低吼,如同受傷的猛獸。
    他一步搶到李璃雪身邊,粗壯的手臂環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因劇痛而無法抑製的顫抖。
    那灼傷的傷口觸目驚心,皮肉翻卷焦黑,鮮血正從邊緣滲出,混著焦糊的組織液。
    “公主!”如蘭也搶上前,撕下內襯衣角想要包紮,卻被那傷口的慘狀駭得手指發抖。
    “死不了!”李璃雪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臉色蒼白如紙,額頭冷汗涔涔,但眼神卻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她猛地推開石憨和如蘭攙扶的手,反手將軟劍插入地麵,支撐住身體,染血的右手顫抖著探入腰間一個皮囊,飛快地掏出一把深褐色的藥粉,看也不看,狠狠按在自己左肩的灼傷上!
    “嗤——!”藥粉接觸傷口,瞬間騰起一股刺鼻的白煙!李璃雪身體猛地一僵,喉嚨裏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哼,身體劇烈地痙攣了一下,幾乎軟倒。
    那是強效的止血生肌散,也帶有強烈的腐蝕刺激,無異於在傷口上再撒一把鹽!
    但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焦黑的創口邊緣滲血迅速止住,翻卷的皮肉也微微收縮。
    “走!”她喘息著,一把拔出地上的軟劍,劍尖指向最近的一條懸空石徑。
    動作決絕,沒有絲毫猶豫,仿佛那足以讓人昏厥的劇痛不存在一般。肩頭的傷口因為用力,再次滲出血珠,染紅了剛敷上的藥粉。
    石憨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強忍劇痛、挺直脊梁的身影,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刺進他的心裏。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痛和暴怒在他胸腔裏炸開,比肩頭的傷更烈,比世子的陷阱更毒!
    他猛地攥緊了手中的青岡木長棍,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發出咯咯的聲響,棍身上那些縱橫交錯的舊傷疤仿佛都活了過來,在黑暗中無聲地咆哮。
    他不再言語,魁梧的身軀如同最堅實的壁壘,擋在李璃雪身前。
    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前方那片被巨大銅鏡分割得支離破碎的黑暗虛空,以及腳下那條通往未知死亡的懸空石徑。
    他率先踏上了那條僅容立足的狹窄石板。
    腳下的深淵翻湧著無聲的寒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生死邊緣。石憨走得極其緩慢,異常沉穩。長棍不再是握在手中,而是被他反手負在背後,棍尖斜斜向下,緊貼著冰冷的石板路麵。
    他整個人的重心壓得極低,腰背微弓,如同在冰麵上行走的巨熊,全神貫注地感知著腳下石板每一絲細微的震動和傾斜,警惕著任何可能觸發陷阱的機括。
    李璃雪緊隨其後,軟劍垂在身側,左手緊緊捂住左肩的傷處,指縫間仍有血跡滲出。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帶來鑽心的疼痛,但她咬緊牙關,強迫自己跟上石憨的步伐,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周圍那些如同巨大眼瞳般懸浮在黑暗中的銅鏡,捕捉著任何一絲可疑的光線變化。
    如蘭斷後,長劍在手,警惕地回望著來路,提防著可能從後方石門追來的死士,同時也要防備那些銅鏡可能從死角射來的致命光束。她的神經繃緊到了極致,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三人如同行走在蛛絲上的螻蟻,在死寂與殺機編織的迷宮中艱難前行。
    每一次鏡麵的細微轉動,每一次機括低沉的“哢噠”聲,都讓他們的心髒驟然收緊。石憨憑借野獸般的直覺和對危險的預判,數次在光束即將凝聚的刹那,或驟然加速,或急停側身,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幾道無聲無息、卻足以致命的灼熱射線。
    光束擦身而過時帶來的高溫氣浪,灼烤著皮膚,留下火辣辣的痛感。
    然而,世子的殺局環環相扣,豈會如此簡單?
    就在他們沿著一條懸空石徑走到中段,下方是無盡深淵,前後左右皆是虛空,距離最近的另一條石徑尚有數丈之遙時,頭頂極高處的岩縫中,恰好一縷稍強的天光透射下來!
    “嗡——!”
    那熟悉的、令人頭皮發麻的金屬震顫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急促!
    如同催命的喪鍾!
    四周黑暗中,至少有七八麵巨大的銅鏡同時調整角度!鏡麵在微弱天光的映照下,瞬間亮起幽幽的冷光!
    鏡框邊緣泛起危險的暗紅!它們的目標,赫然是被困在孤懸石徑中央的三人!
    無數道微弱的自然光被這些銅鏡瘋狂地捕捉、匯聚、傳導!
    光路在冰冷的銅鏡之間跳躍、交織,如同編織一張死亡的光網!
    石憨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如鐵!他猛地抬頭,瞳孔中倒映出上方數麵銅鏡中心那正在急劇凝聚、壓縮、變得刺眼奪目的熾白光點!
    死亡的威脅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
    “趴下!”他狂吼一聲,如同瀕死的困獸!聲音在空曠的山腹中炸開回響!
    與此同時,他做出了一個令李璃雪和如蘭都意想不到的舉動!他沒有趴下,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這一步踏得極其沉重,仿佛要將腳下的石板踩穿!他左臂的肌肉在粗布短褐下驟然墳起,虯結如龍!那隻被灼傷、尚未痊愈的左掌,五指猛地張開,狠狠抓向手中那根傷痕累累的青岡木長棍的中段!
    “嗤啦——!” 粗糲的棍身瞬間割破了他掌心尚未完全愈合的灼傷!
    鮮血如同泉湧,瞬間染紅了棍身!
    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眼神裏隻有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
    “以血引煞!破妄!!” 石憨喉嚨裏迸發出野獸般的咆哮!他抓著那根被自己鮮血瞬間浸染成暗紅色的長棍,雙臂肌肉賁張到極限,腰身猛地一擰,將全身的力量、所有的憤怒、還有那不顧一切的護持之心,盡數灌注於這血腥的一棍之中!
    長棍,不再是棍!
    它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血色長虹!一道由滾燙鮮血和滔天戰意凝聚而成的煞氣之鞭!
    被他以開天辟地般的巨力,自左向右,悍然橫掃而出!
    棍風呼嘯,帶起刺耳的音爆!棍身所過之處,空氣中彌漫開濃烈的血腥氣息!
    這一棍的目標,並非任何一麵銅鏡,也非任何敵人!
    而是橫掃向周圍那無形的、正在瘋狂匯聚壓縮的光線本身!石憨不懂高深的物理,但他有無數次生死搏殺中錘煉出的、對能量流動的直覺!
    他要用這飽含生命精血的煞氣一棍,攪亂這方寸之地所有光線的軌跡!
    用最原始、最蠻橫的力量,去幹擾、去破壞那精密而致命的聚焦過程!
    “轟——!”
    血棍橫掃的軌跡上,空氣仿佛被點燃!一道肉眼可見的、扭曲的、暗紅色的氣浪隨著棍身猛然擴散!
    氣浪所及之處,那些正在銅鏡間跳躍、傳導、匯聚的光線,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靜水麵,驟然發生了劇烈的扭曲和紊亂!
    “噗!噗噗噗!”
    上方那幾麵銅鏡中心剛剛凝聚成型的熾白光點,如同被無形的大手狠狠捏碎!
    光束尚未完全射出,便在半空中猛地潰散、爆開!化作一片片刺眼卻失去了致命凝聚力的白色光霧!
    灼熱的氣浪四下席卷,將石憨的頭發、眉毛都燎得微微卷曲,但他屹立如山,血棍斜指,如同一尊浴血的戰神!
    大部分潰散的光束失去了準頭,射向虛空深淵,少數幾道紊亂的射線打在周圍的懸空石徑或岩壁上,熔出幾個淺坑,青煙嫋嫋。
    然而,就在這光網被強行撕開一道缺口的刹那,一道極其刁鑽、角度隱秘的熾白光束,如同潛伏在暗處的毒蛇,從側後方一麵位置較低的銅鏡中射出!
    目標,赫然是剛剛為了全力揮出血棍、舊力已盡新力未生、且位置稍稍靠後些的如蘭!
    光束無聲無息,快如閃電!
    “如蘭!”李璃雪瞳孔驟縮,失聲驚呼!她剛剛因石憨那驚世一棍而心神震動,此刻救援已然不及!
    如蘭聽到了驚呼,也感覺到了身後襲來的恐怖高溫!
    她猛地回頭,隻看到一道刺目的白光在眼中急速放大!死亡的寒意瞬間凍結了血液!
    她本能地想要側身閃避,但腳下是狹窄的石徑,深淵就在身側!身體重心根本無法在瞬間做出如此劇烈的調整!
    避無可避!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嗖!”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從斜刺裏撲出!
    帶著一股決絕的狠勁,狠狠撞在如蘭身上!
    是石憨!
    他剛剛揮出那驚天動地的一棍,氣息尚未平複,身體正處於短暫的僵直狀態。
    看到如蘭遇險,他完全是憑借著超越極限的本能反應,強行扭轉重心,將自己魁梧的身軀當做盾牌,猛地撞向如蘭!
    “噗嗤!”
    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被瞬間燒灼穿透的聲音響起!
    那道熾白的光束,結結實實地打在了石憨的左肩胛骨下方!位置,與他之前保護李璃雪時被灼傷的地方,幾乎重疊!
    “呃啊——!”石憨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吼,身體猛地向前一個趔趄!
    那恐怖的灼熱光束如同燒紅的鋼釺,瞬間貫穿了他的身體!一個焦黑的、拳頭大小的前後通透的恐怖創口出現在他厚實的背部,邊緣的皮肉瞬間碳化,甚至能看到下方森白的骨頭和燒焦的肌理!
    濃烈的焦糊味和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鮮血如同小股噴泉,從前後兩個創口中狂湧而出!
    巨大的衝擊力帶著他和被他撞開的如蘭一起,重重摔倒在冰冷的石徑上!
    “石憨!”李璃雪的驚呼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
    如蘭被撞得前跌出去,險險停在石徑邊緣,驚魂未定,回頭看到石憨背上那猙獰的貫穿傷,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石憨趴在冰冷的石板上,身體因劇痛而劇烈地痙攣著,豆大的汗珠混雜著血水從額頭滾落。他死死咬著牙,牙關咯咯作響,試圖撐起身體,但左肩和後背的貫穿傷讓他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鮮血迅速在他身下匯聚成一灘刺目的猩紅。
    “別動!”李璃雪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顫抖的手卻暴露了她內心的驚濤駭浪。她跪在石憨身邊,撕開他後背被燒穿的衣物,那猙獰的傷囗,暴露在眼前,血肉模糊,邊緣焦黑,深可見骨。灼熱的光束不僅貫穿了肉體,殘留的高溫還在持續灼燒著周圍的肌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