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福泉山。
    這座高一百多米、隻有巴掌大的小山，山頂上立著一座紀念碑。
    紀念碑四周原本有一片玉石欄杆的廣場，此刻卻被兩座不大的木屋覆蓋了。
    紀念碑前，是一道石砌台階。
    此時，龍梅正坐在台階上，俯瞰著腳下的山坡，怔怔的發呆。
    山坡上是一片墓地，如今已經被大雪掩埋了一半多。
    剩下的部分，也都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雪，一眼望去，已經看不到一座墓碑了。
    隻有背後高高的紀念碑還在挺立著。
    看著看著……
    咕嚕……咕嚕……
    肚子叫了起來。
    “唉……”
    龍梅伸手摸了摸肚子，不由得歎了口氣。
    這才剛剛吃了幾頓飽飯啊，就又餓起來了。
    就這一會的功夫，她身上已經完全被白雪覆蓋住了。
    這時，身後的木屋裏，突然走出來一個幹瘦的老頭。
    老頭身上穿著破舊的衣服，十分單薄，在這大雪天裏，竟完全不覺得冷。
    他的頭上，戴著一頂陳舊的綠色軍帽，已經被漿洗得發白了。
    他手上拿著一根煙杆，煙袋鍋裏早已經沒有煙絲了，隻能咂吧點焦油味道。
    老頭走出來，望著龍梅，道：“女娃娃，你的傷都好利索了吧？”
    龍梅點了點頭，道：“是，胡老爺子。”
    看到這個老頭，龍梅心裏生出一股溫暖。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活著從冶父山逃出來。
    救她的，就是這樣一個九十歲的老爺子。
    一個老兵。
    末世降臨後，仿佛上天也要給他一次再生的機會，原本身體就很健朗的他，居然變得像個年輕人一樣矯捷。
    甚至，他殘廢了幾十年的一條腿，竟也奇跡般的康複了。
    “唔……”
    老爺子胡吉祥收起煙袋鍋，插在腰間，道：“女娃娃，你說的那個地方……”
    昨天，他們已經徹底斷糧了。
    絲毫不剩。
    龍梅道：“放心吧老爺子，隻要咱們能找到蔚山，別說你們一家五口了，再多的人，也餓不著。”
    一句話說完，龍梅歎了口氣，道：“可現在的問題是，咱們手上沒有指南針。這茫茫雪原……”
    茫茫雪原，所有的地麵建築都已經被大雪覆蓋。沒有指南針，連方向都分不清，想要找到蔚山，無異於大海撈針。
    說完，龍梅繼續道：“也不知道冶父山現在是什麽情景，如果咱們能摸回冶父山……把握應該能更大一些。”
    胡吉祥笑了笑，道：“當年米國佬的坦克軋斷了我一條腿，我還以為我死了。沒想到第二天，我又醒了過來，一個人在雪地裏爬了三天，也爬回來了。”
    聽到這句話，龍梅瞬間精神一震。
    是啊。
    他們現在麵臨的情況雖然困難。
    但再困難，還能比老爺子當年更困難嗎？
    隻這一句話，龍梅的眼眶有些濕潤。
    二十年前，她從一個女兒，變成了媽媽。
    這麽多年，她一直在扮演著媽媽的角色。
    而今天，她仿佛又變回了女兒。
    誰不想有一個父親一樣的肩膀，能夠依靠呢？
    龍梅點了點頭，道：“那咱們，天一亮就出發？”
    胡吉祥點了點頭，道：“就按你說的，先去冶父山吧。”
    說完，老爺子笑了笑：“死馬當作活馬醫，死馬還能再死一次嗎？”
    ……
    ……
    次日。
    上午。
    蔚山，安全屋，大會議室。
    以徐岩為首，幾十號人，幾乎全在。
    李紫凝也坐在了會議桌上。
    坐在首位的徐岩，掃視眾人一眼，道：“北遷的事，我知道你們私底下已經談論了好幾天了。出於安全考慮，咱們還是準備北遷。大家有什麽意見，都可以說說。”
    蔚山這地方，包括附近的三公山、銀屏山、冶父山，海拔都太低了。
    雖然一年兩年可能還問題不大，但是海怪不斷變強，海拔低了終究還是有風險的。
    而太行山脈，隨隨便便一座山都上千米海拔，明年開春之後，整條山脈以東、以南，全部都是汪洋。
    在這種地方定居，既可以打魚，安全方麵的保障也會強一些。
    一句話說完，徐岩目光在眾女臉上挨個掃過。
    對徐岩的決議，她們自然沒意見，紛紛點了點頭。
    唯獨阮憐雲的眸子裏，露出一抹憂慮。
    徐岩看向她，道：“有話直說。”
    阮憐雲踟躕了一下，道：“我隻是擔心……”
    徐岩道：“你擔心北方一號，可能會對我不利？”
    阮憐雲點了點頭。
    末世之下，對任何人或者組織，都不能抱有太高的期望。
    他們在蔚山，是一片蠻荒之地，在這裏做土皇帝，沒人能拿他們怎樣。
    但如果到了太行山……
    北方一號，假如說是一處官方組建的幸存者基地，可以預見的是，條件絕對好不了。
    那裏的人，能有一口飯吃就不錯了，居住環境各方麵，就不用想了。
    但他們呢？
    這樣一座安全屋，每天山珍海味吃著，這一旦被人知道了……
    妒忌他們的人、覬覦他們的人……
    到時候，會做出什麽是事情來，就很難說了。
    大家都在艱難求生，就你們吃香的喝辣的，憑什麽？
    實際上，在跟徐岩他們實際發生了接觸之後，在見識到安全屋之後，就連三公山、銀屏山的那些人，心裏同樣也會有這樣的想法。
    但他們不服氣也沒用，他們在食物上完全依賴蔚山的供給，自身的實力更不行，所以私底下說點廢話是有的，真要讓他們幹什麽也沒人幹。
    但北方一號就不同了。
    即便是徐岩，恐怕也無法與之對抗。
    蕭慕靈也有些擔憂的道：“到了北方後，我們是可以跟北方一號拉開距離。但是我們底下有幾萬人，但凡有一夥人跑出去，就將我們的存在透露了。”
    蕭慕靈一句話說完，眾人立刻都竊竊私語起來。
    平心而論，她們最希望的是安定；既然現在的生活很好，那麽就沒必要改變。
    眾人議論了一會，汪楚汐道：“可我們現在麵臨的問題是，蔚山海拔太低，肯定不是久留之地——”
    “而附近的大別山——包括整個南方的諸多海拔高的山區，基本上可以肯定是不能去的。麵對海怪，我們隻要不下水就沒事；但是陸怪……它們種類繁多，各有古怪，那太危險了。”
    “秦嶺、淮河以南不用考慮。而以北、整個東部地區，我們可以有的選項也隻有太行山了。既然北方一號已經在那裏建立起了基地，那麽說明那裏的陸怪強度還不算大。他們既然已經蹚出了一條路，我們也沒必要冒險再去挑選其它地方了。”
    蕭慕靈忽然說道：“魯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