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膽科技頂樓，落地窗外是鱗次櫛比的都市霓虹，映照著會議室裏略顯凝滯的空氣。
    龍膽科技頂樓，落地窗外是鱗次櫛比的都市霓虹，映照著會議室裏略顯凝滯的空氣。
    “五彩綾鏡”項目核心組會議剛剛結束，議題圍繞著近期遭遇的技術瓶頸和潛在的市場風險。姚浮萍將手中的激光筆丟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揉了揉眉心，臉上是連日高強度工作留下的疲憊。
    “厚樸那邊，還是聯係不上？”龍膽草看向姚浮萍，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姚厚樸為了攻克“五彩綾鏡”最核心的動態加密模塊，已經帶著一個小團隊封閉開發了近兩周，幾乎與外界斷絕了聯係。
    姚浮萍搖了搖頭，聲音有些沙啞：“他立了軍令狀，不解決那個並行計算的效率問題絕不出來。我昨天半夜去實驗室門口看了一眼，裏麵燈火通明，估計又在跟代碼死磕。”她頓了頓，補充道，“不過，他之前傳出來一份初步優化方案，我已經讓下麵的人先嚐試落地了。”
    龍膽草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他對姚氏兄妹的技術偏執早已習慣，也正是這種偏執，一次次將公司從技術困境中拉出來。他的目光轉向坐在長桌另一端，幾乎隱在陰影裏的林晚。
    “林晚，你剛才提到的，關於荊棘科技可能利用‘五彩綾鏡’測試版用戶協議漏洞進行輿論攻擊的風險評估報告，寫詳細一點，尤其是應對預案部分。”
    林晚抬起頭，會議室的燈光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她如今的身份是數據安全特別顧問，名義上隸屬九裏香的人力資源部，實際直接向龍膽草匯報，主要負責內部審計和外部風險預警。她點了點頭，聲音平靜無波：“好的，龍總。明天上午我會把報告發到您和姚總郵箱。”
    她的目光與龍膽草短暫交匯，隨即迅速移開，重新落回自己麵前的筆記本屏幕。那場風波之後，她變得越發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流，幾乎不參與任何閑談，刻意地與所有人保持著距離。她將自己的辦公桌搬到了人力資源部一個靠窗的角落，那裏遠離核心研發區，也遠離總裁辦公室。
    會議在略顯沉悶的氣氛中結束。眾人陸續離開，隻剩下龍膽草和姚浮萍。
    “她還是老樣子。”姚浮萍看著林晚消失在門口的背影，語氣複雜。當初林晚身份暴露，她是最憤怒的一個，幾乎要將林晚掃地出門。是龍膽草力排眾議，留下了這個“汙點證人”。如今時過境遷，理智上她明白林晚也是受害者，且後續的確提供了關鍵幫助，但情感上那道裂痕，並非輕易能夠彌合。
    龍膽草走到窗邊，望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河，沉默了片刻。“給她點時間吧。也給我們自己一點時間。”
    他何嚐不是如此。每次看到林晚，都會想起那段被信任之人背叛、公司岌岌可危的黑暗日子。但同樣，也會想起她在最後關頭，選擇站在公司一邊，不惜自毀前程也要反戈一擊的決絕。那種複雜的情感，如同纏繞的藤蔓，理不清，剪不斷。
    更何況，現在他的身邊，已經有了曹辛夷。
    人力資源總監辦公室。
    九裏香放下內線電話，揉了揉太陽穴。剛剛處理完一樁棘手的投訴——市場部一位新晉經理被下屬聯名舉報言語侮辱、****“狼性文化”，涉嫌職場PUA。
    她調出這位經理的檔案，李闖，三年前入職，業績突出，晉升迅速，是上一輪擴張時大力提拔的“少壯派”代表。但最近的員工滿意度調查顯示，他所在團隊的離職率遠高於公司平均水平。
    九裏香沒有立刻召見李闖，而是先讓助理調取了他團隊所有成員近半年的績效考核、加班記錄以及內部溝通平台的匿名反饋。數據不會說謊，圖表清晰地顯示，自從李闖上任後，團隊內部競爭被刻意激化，合作項目銳減，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個深夜的無效加班和充滿火藥味的周報評審。
    這不僅僅是個人管理風格問題，更暴露了公司在快速擴張期，對於中層管理者的選拔和培養機製存在漏洞。過於強調短期業績，忽略了對領導力、團隊建設能力的綜合考評。
    她拿起筆，在便簽上寫下幾個關鍵詞：“中層管理培訓”、“領導力模型重塑”、“匿名反饋渠道優化”。這次事件，必須作為一個契機，推動更深層次的改革。哪怕這會觸動一部分既得利益者，引來“卸磨殺驢”的非議。
    正思索著，辦公室門被輕輕敲響。
    “請進。”
    林晚推門而入，手裏拿著一個文件夾。“九裏香總監，您要的上季度所有涉密崗位的權限審計匯總，以及我做的風險點分析。”
    九裏香接過文件夾，沒有立刻翻開，而是指了指對麵的椅子：“坐吧。”她打量著林晚，比起剛回公司時那種近乎透明的沉寂，現在的她眉宇間多了一絲沉靜，但眼底的疏離感依舊濃重。
    “工作還適應嗎？”九裏香問道，語氣平和。她一直很欣賞林晚的才華和韌性，即使在她身份最尷尬的時候，也從未否認過這一點。
    “很好。謝謝總監關心。”林晚的回答禮貌而疏遠。
    “我看過你做的幾次內部數據安全培訓，反饋很不錯。尤其是用實際案例講解社會工程學攻擊的那次，連研發部那幾個眼高於頂的家夥都說受益匪淺。”九裏香試圖讓氣氛輕鬆一些。
    林晚微微頷首：“分內之事。”她似乎並不想多談自己的工作。
    九裏香在心裏輕輕歎了口氣，知道有些心結急不來。她轉換了話題：“關於李闖那個團隊的事情，你聽說了嗎？”
    林晚點了點頭：“略有耳聞。”
    “你怎麽看？”九裏香饒有興致地問。她有時覺得，林晚這種曾經遊走於灰色地帶、洞察過人性幽微的經曆，反而能提供一些獨特的視角。
    林晚沉吟了一下，說道：“過度依賴高壓和恐懼來驅動團隊，短期內或許能提升效率，但長期來看，是在透支員工的忠誠度和創造力，並且極易引發內部傾軋和信息壁壘，不利於知識共享和協同創新。從數據安全的角度看，一個充滿不信任和怨氣的團隊，也是內部威脅的高發區。”
    她的分析冷靜而切中要害，完全是從公司和團隊健康發展的角度出發，不帶任何個人情緒。
    九裏香讚賞地點點頭：“和我的判斷一致。所以，我準備推動一次針對中層管理者的領導力提升計劃，可能會觸及到一些現有的考核方式。”
    “這是必要的。”林晚表示認同，隨即站起身，“如果沒什麽其他事，我先回去了。還有一份風險報告要趕。”
    看著林晚離開的背影，九裏香若有所思。這塊璞玉，身上的塵埃尚未完全拂去，但內裏的光華，已無法被徹底掩蓋。隻是，她將自己放逐在邊緣地帶，究竟是為了贖罪，還是另一種形式的自我保護？
    與此同時，龍膽科技的海外事業部，正經曆著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曹辛夷站在位於東南亞某國首都的臨時辦公室窗前，外麵是濕熱粘稠的夜晚，異國的霓虹燈招牌閃爍著陌生的文字。她剛剛結束一場長達四小時的視頻會議，與國內總部、本地合作方以及法律顧問反複拉扯。
    海外市場的開拓遠比預想中艱難。文化差異、政策壁壘、本地巨頭的排擠……“五彩綾鏡”強調數據隱私和本地化存儲的理念，在這裏遭遇了重重質疑。合作方態度搖擺，既垂涎龍膽科技的技術，又擔心無法完全掌控數據，更被競爭對手散布的“技術後門”謠言所困擾。
    桌上的咖啡已經涼透，曹辛夷卻毫無睡意。她打開筆記本電腦，再次審閱明天要與本地最大電信運營商談判的最終方案。龍膽草將這片戰場交給她，是信任，更是壓力。她不能失敗。
    手機屏幕亮起，是龍膽草發來的消息：「那邊情況如何？注意休息。」
    簡短的問候，卻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她回複：「還在準備明天的談判，有把握。你也是，別熬夜。」
    放下手機，曹辛夷深吸一口氣。她想起臨行前，龍膽草在機場對她說：“放手去做，需要什麽資源，總部全力支持。記住，我們不是去征服，是去合作。”
    合作……她咀嚼著這個詞。或許，之前的策略過於強硬了，總想著將總部的模式原封不動地複製過來。是不是應該更靈活一些？更多地傾聽本地團隊的聲音？更深入地理解對方的核心關切？
    她拿起筆，在方案草稿上劃掉了幾條略顯霸權的條款，重新寫下了一些更具包容性和建設性的替代方案。窗外的天色，漸漸泛起了魚肚白。
    而在龍膽科技總部大樓地下一層的某個保密實驗室裏，則是另一番景象。
    姚厚樸雙眼布滿血絲，死死盯著屏幕上滾動的代碼流。他身邊的桌子上，散落著空掉的能量飲料罐和揉成一團的草稿紙。封閉開發進入第十五天，那個困擾團隊許久的並行計算效率瓶頸，依然如同鬼魅般纏繞不去。
    “不對……這樣還是不對……”他喃喃自語，手指在鍵盤上瘋狂敲擊，試圖重構算法邏輯。
    團隊成員早已輪流休息去了，隻有他還固執地守在屏幕前。對於技術，他有一種近乎病態的完美主義，無法容忍任何瑕疵，尤其是出現在他主導的核心模塊上。
    突然，屏幕上的一個異常數據波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猛地坐直身體，放大那段代碼，仔細追蹤數據的流向。一個之前被忽略的、極其隱蔽的內存泄露點，在超高並發壓力測試下，終於露出了馬腳！
    “找到了！”姚厚樸低吼一聲，疲憊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興奮。他立刻投入修複工作，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如同一個終於找到敵人弱點的戰士。
    當他最終敲下最後一個回車鍵，運行測試腳本，看著屏幕上那條代表完美通過的綠色進度條時，窗外天光已經大亮。
    他癱倒在椅子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帶著孩子氣的笑容。這一刻，所有的疲憊和煎熬，都煙消雲散。
    他拿起內部電話，撥通了姚浮萍的號碼，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沙啞：
    “姐，搞定了。”
    電話那頭，姚浮萍沉默了幾秒，然後傳來一聲如釋重負的歎息，接著是帶著笑意的聲音：“知道了。趕緊滾出來吃飯，然後睡覺！”
    姚厚樸掛掉電話，看著屏幕上那代表著突破的代碼，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在他的戰場上，他再一次，守住了技術的堡壘。
    都市蘇醒，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幕牆，灑進龍膽科技的各個角落。頂樓的龍膽草開始審批新一天的文件；人力資源部的九裏香著手起草中層管理改革方案；海外辦公室的曹辛夷對著鏡子整理好職業裝，準備迎接關鍵的談判；邊緣工位的林晚，將最後一份風險報告發送出去，然後安靜地開始準備下一次的數據安全科普內容；而在地下一層的實驗室裏，姚厚樸終於陷入了沉睡，嘴角還帶著一絲攻克難關後的滿足。
    每個人，都在自己的戰場上，麵對著不同的挑戰，背負著不同的壓力，也追尋著各自認定的價值與答案。這條名為“龍膽科技”的大船，正因為有這些在不同崗位上奮力劃槳的人，才能在商海的驚濤駭浪中，不斷調整航向，堅定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