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寒流再至:微光遇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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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帶來的暖意還沒焐熱診室的青磚,寒流就以更猛烈的勢頭卷了回來。周三清晨,煊墨剛打開診室門,就看見門縫裏塞著張泛黃的報紙,頭版標題用黑體字印著“所謂‘明代醫案’被曝涉嫌數據造假”,配圖是他們直播時展示的檢測報告,被圈出“樣本來源存疑”的字樣。...
“出版社那邊出事了。”璽銘的電話帶著哭腔,“之前承諾加印的印刷廠突然毀約,說收到‘上級通知’,嚴禁印刷任何‘未經權威部門認證的古籍’。更糟的是,之前支持我們的中醫科主任被停職了,說他‘利用職務之便為偽科學站台’。”
炳坤攥著手機衝進屋,屏幕上某個大V的最新視頻:“他們翻出周阿姨藥圃的老照片,造謠說‘非法占用林地種藥’,還把趙姐的產檢報告P圖,說‘胎兒心率數據是偽造的’。評論區裏那些之前被我們說動的網友,現在又開始罵我們‘騙老人騙孕婦’。”
老李背著鬆風琴進來時,琴身的藍布上沾著泥點——他本想把琴送到博物館參加特展,卻在門口被攔了下來。“博物館說接到‘群眾聯名舉報’,說鬆風琴是‘現代仿製品’,要求暫停展覽並重新鑒定。”他氣得發抖,“重新鑒定?之前考古所的報告還熱乎著呢!這分明是故意刁難!”
更讓人揪心的是街坊們的反應。張記老板偷偷塞給煊墨一碗熱湯麵,壓低聲音說:“巷口有人貼大字報,說跟你們來往的都是‘搞封建迷信的同夥’,好幾戶老街坊都不敢來複診了,怕被人指指點點。”周阿姨從終南山打來電話,聲音沙啞:“藥圃的土地被強製收回了,說要‘整改違規種植’,我連老祖宗傳的藥種都被收走了……”
診室裏的空氣像結了冰,炳坤整理病例本時,發現有幾頁被人撕走了——正是那些療效最顯著的病例。“他們連證據都要毀掉。”她眼圈通紅,卻死死咬著嘴唇沒哭,“我們明明有檢測報告,有活生生的病例,為什麽他們就是不肯信?”
煊墨沉默地擦拭著那枚“秦”字玉佩,玉佩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打開電腦,發現之前發布的直播回放被下架,相關話題被限流,甚至“蘇氏醫道”“鬆風琴”這些詞都成了敏感詞,搜索結果一片空白。“他們不是在反駁我們,是在捂住我們的嘴。”他聲音低沉,“資本怕的不是我們幾個人,是中醫真能治病的事實被更多人知道,斷了他們的財路。”
下午,管委會的人再次上門,這次態度強硬:“有人舉報你們‘非法行醫’,說用‘自製藥膏’給人治病,涉嫌危害公共安全。這是責令停業的正式文件,即日起不得再開展任何診療活動,所有草藥和醫案資料都要封存送檢。”他們不由分說地貼上了新的封條,比上次的更寬更厚,像道冰冷的牆。
老街坊們聚在門口,卻沒人敢上前爭辯——前幾天有個大爺為他們說話,轉頭就被人舉報“占道經營”,攤位都被收了。隻能看著煊墨他們把醫案、藥罐一件件搬到院裏,用帆布蓋好,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什麽。
暮色降臨時,下起了冷雨。老李蹲在槐樹下抽煙,煙蒂扔了一地:“我修了一輩子文物,從沒這麽憋屈過。明明是真的,卻要被說成假的;明明能救人,卻要被當成害人的東西。”璽銘抱著丈夫的筆記,雨水打濕了紙頁,暈開了“醫道永續”四個字。
炳坤突然想起什麽,從帆布下翻出個小陶罐,裏麵是蘇婉醫案裏記載的“凍瘡膏”,用終南山的艾草和蜂蠟熬的:“周阿姨說這藥膏治凍傷最靈,前幾天給掃街的大爺用,效果特別好。”她把藥膏塞進老李手裏,“就算診室關了,我們總還能做點什麽,不能讓蘇婉的方子真的斷了。”
煊墨望著雨幕裏的封條,突然站起身:“他們能封診室,能下架視頻,能讓別人不敢說話,但封不住人心,藏不住真相。”他從樟木箱裏取出地宮出土的《蘇氏醫道要訣》,竹簡在燈光下泛著青光,“蘇婉當年被汙蔑時,比我們難十倍——沒有證據,沒有幫手,連地宮都被毀掉了。但她還是留下了醫案、琴譜、玉佩,把希望藏了六百年。我們現在至少還有這些,還有彼此,還有相信我們的街坊。”
他擦掉竹簡上的灰塵,一字一句道:“直播隻是開始,不是結束。他們越是打壓,越說明我們觸到了他們的痛處。下一步,我們把醫案翻譯成白話,配上現代藥理注釋,發到國外的中醫研究論壇——真理是藏不住的,總有懂的人會看見。老李,你繼續修複鬆風琴,琴音能安神,就去養老院彈給老人聽,讓他們親身感受;炳坤,整理藥方,把安全有效的外用藥方(比如凍瘡膏、化煞膏)寫成科普文,發在社區群裏,用效果說話;璽銘,聯係那些敢說真話的學者,哪怕是學生也好,把地宮文物的照片和檢測報告整理成學術資料,一點點擴散。”
雨停時,月亮從雲裏鑽了出來,照亮了院裏的帆布堆。老李抱著鬆風琴,坐在竹椅上彈起“安神調”,琴音穿過雨霧,飄到巷口——張記老板悄悄打開窗戶,老街坊們在自家門口支起小凳,靜靜聽著,像在以這種方式默默支持。
煊墨把《蘇氏醫道要訣》的掃描件備份到三個U盤裏,分別交給三人:“這是火種,就算風吹雨打,總得留個念想。蘇婉等了六百年,我們再難,也不能讓這念想斷在我們手裏。”
夜漸深,診室的燈還亮著。他們沒有再討論怎麽對抗,隻是低頭做著手頭的事:炳坤在寫科普文,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老李在給琴弦上鬆脂,指尖摩擦的細微聲響;璽銘在整理資料,鍵盤敲擊聲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麽。窗外的冷雨敲打著窗欞,卻蓋不住屋裏這一點點微弱的動靜,像寒夜裏的星火,雖然小,卻倔強地亮著。
他們都知道,這場仗難打,甚至可能贏不了眼前的風雪。但就像終南山的琴葉紫菀,就算被鏟斷,根還在土裏,等春天來了,總會再冒出新的綠芽——醫道的傳承,或許本就該在這樣的起起落落裏,才能顯出它真正的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