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小心翼翼打量著這張麵癱的臉，
    楚子航表情一如既往的嚴肅認真。
    等了許久，也沒說出‘抱歉我開玩笑的，不想去學院那就去死吧’之類的台詞。
    【你可以永遠相信師兄】
    “為什麽……？”
    路明非的腦海再次浮現這段評語。
    說來也奇怪，先前麵板對其他人的評價，都是以調侃成分居多。
    什麽園丁，什麽礦工之類的，要麽就是吐槽式的銳評。
    可輪到楚子航這邊，不僅畫風突然正經起來，甚至帶上了相當明顯的主觀傾向。
    它如何判斷楚子航值得相信？甚至是永遠相信？
    楚子航給它塞錢了？
    “那個，楚師兄……你準備怎麽幫我隱瞞？”路明非試探問。
    “學院讓我觀測你有沒有血統覺醒，但我是人，不是機器，判斷錯誤是很正常的事情。”楚子航平靜說。
    “哦，那就相當於是你被我誤導了……”
    楚子航打斷說：“不，我沒有被你誤導，就是我單純判斷錯了，錯誤在我。”
    “啊？”路明非沒反應過來。
    “性質不一樣。”楚子航大致解釋說，“如果我被你誤導，就說明你的危險程度很高。”
    路明非這下聽明白了，有些不可置信看著楚子航。
    這……這這，楚子航對我有點好過頭了吧？
    正常來說，像楚子航和昨天那個修理工，他們這些‘執行專員’，執行任務的時候肯定是要講究成功率的。
    所謂的A級專員，B級專員晉升肯定有一套指標……就像跑鏢遊戲裏的信譽度。
    可楚子航居然願意拿他的信譽度為我隱瞞麽？
    路明非心裏忽然升起一股奇異的感覺，以前還從未有人如此對過他，
    “能……能問問為什麽嗎？”路明非期期艾艾問，他不自覺又恢複到那種半蔫不蔫的狀態。
    楚子航沉吟片刻，
    決定沿用那個男人曾經說過的話，
    “因為那個學院裏都是一群瘋子，我覺得不適合你。”
    雖然明顯被會錯了意，路明非還是有些好奇問道：
    “那你覺得什麽適合我？”
    “我不知道。”楚子航給出優質回答。
    不過想了想，
    他又說，“但你不願意的，肯定是不適合的。”
    饒是路明非聽得這話，老臉也不禁一紅。
    好家夥，
    我何德何能竟然能受楚霸王您如此優待，不願意就不合適麽？得虧我不是虞姬，不然豈不是要被你暖死啊。
    此刻他倒是真覺得……楚子航值得信賴了。
    不過，
    印象裏，楚子航這個冷冰冰的家夥，不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啊……嘶，該不會是出國之後談女朋友了吧？
    我勒個去！
    不會還是金發碧眼的洋妞吧？家裏的白菜被外麵的豬拱了？
    一旦放鬆下來，路明非的思緒就像是一群脫韁的野馬，撒著歡往四麵八方奔騰起來。
    他甚至已經聯想到這消息要是傳出去，大半女生集體失戀，仕蘭今年高考成績全部玩完，然後校長原地發瘋的情景了……
    楚子航可不知道，短短幾秒鍾裏，路明非的腦海裏給自己演繹了一段中西結合、聞者垂淚的曠世戀情。
    默默輕抿著手裏的咖啡，順便重新戴上了美瞳。
    “對了，師兄，你剛才說的血統覺醒，到底是個什麽東西？”路明非問道，“還有你說的卡塞爾學院，你們到底是幹嘛的？”
    “龍族血統，你和我，都是混血種。”楚子航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這場談話雖然是他發起的，但聊天的主導權始終沒停留在他身上過，全是路明非問什麽，他答什麽。
    “至於學院……”
    看著路明非清澈如大學生的眼神，楚子航思索片刻，
    認真開口道：“好吧，既然你血統已經覺醒了，有些事情是該讓你知道了，這也是為你的安全著想。”
    路明非心中靈光一閃：“是關於真實世界的事情？”
    楚子航默然片刻，開口說：“可以這麽說。”
    看了眼時間，講座兩點開始，需要提前10分鍾到，還有45分鍾，時間不算充裕，但也足夠說清楚一些事情了。
    那就先講‘龍族血統’、‘混血種’、‘言靈’以及相關常見名詞的概念。
    然後挑重點講‘卡塞爾學院’、‘龍族曆史’。
    剩餘時間著重講《亞伯拉罕血統契》以及《現代社會人類混血種生存指南》，還有國內各大混血種勢力劃分……
    心裏盤算一番，
    楚子航清了清嗓子：“大約35億年前，地球上誕生了第一個單細胞生物……”
    ……
    教室裏，蘇曉檣目瞪口呆。
    “你們說楚子航提前來學校，是為了單獨找路明非！？”
    “你們瘋了還是老娘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在她身後，柳淼淼也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拎著一個粉色的盒子，傻在原地。
    “是真的，當時路明非在睡覺，楚子航站在門口等了他半天，然後等他醒了兩人出去了。”圍觀群眾以冷靜的口吻客觀描述了當時發生的事情。
    “哦，還說是一些私人的事情，請我們不要跟著他。”
    最先崩潰的是柳淼淼。
    腦子裏‘嗡’的一聲就差點炸開了。
    原本聽說楚子航要來學校，她中午還特意出校買了點小禮物，怎麽…被路明非拐走了？還說是私人的事情……什麽事情啊？
    不會……不會……不會吧？
    “曉檣……”
    柳淼淼眼裏藏著一包淚，可憐巴巴望著自家小姐妹。
    “別擔心，淼淼，他倆應該不會是那種關係的。”蘇曉檣秒懂她的意思，旋即深吸一口氣小聲說：“還有，要高考了，你……少看點那種小說。”
    柳淼淼小臉一紅：“我哪裏看了，別瞎說。”
    “嘿嘿，我都沒說是那種是哪種呢……”
    “嗚……”
    柳淼淼臉紅的像是要滴出血來，漂亮的眼睛裏更是蒙上一層霧氣，
    這姑娘臉皮薄，可經不起蘇曉檣女流氓式的調侃。
    見柳淼淼真要哭了，蘇曉檣連忙轉移話題說，“對了，他們不是說楚子航和路明非去咖啡吧了麽，剛好中午沒事，我們去看看不就得了。”
    聽到這個提議，柳淼淼明顯意動了一番，
    旋即又搖頭像是撥浪鼓似得：“那可不行。”
    “楚子航說了叫我們不要跟著他。”
    “誰說我們是跟著他了？吃完飯買杯咖啡不是很正常的事情？碰巧遇上了而已！”蘇曉檣捏了捏她的臉蛋說，
    “走吧走吧。”
    “嗯……也不行，那樣會被誤會的。”
    柳淼淼掙開她的手，繼續搖頭，態度相當堅決。
    “淼淼，我真是服了你。”
    蘇曉檣不由歎了口氣，一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模樣。
    別看柳淼淼性子軟軟的，但有時候又擰巴的不行，蘇曉檣自然清楚柳淼淼一直喜歡楚子航，可這種送到眼前的獨處機會都不珍惜，什麽時候才拿得下啊。
    ……什麽？
    你說有路明非在旁邊，怎麽算獨處？
    真當老娘這個超級僚機是吃幹飯的？區區路明非，到時候直接一腳踹飛然後拖走就行了！
    神特麽私事，倆男的能有什麽私事？
    “曉檣……”柳淼淼忽然拉起蘇曉檣的手，不好意思說道：“要不你辛苦一趟？現在過去幫我把這個送給他？我怕一會兒宣講結束他就直接走了。”
    “哦，你怕被誤會，但我被誤會無所謂是吧？”蘇曉檣氣笑了。
    “嘻嘻，反正你又不喜歡楚子航。”柳淼淼搖著搖蘇曉檣的手，小聲求道，“就幫幫忙嘛。”
    “好吧好吧。”
    蘇曉檣最受不了這個。
    勉為其難接過那盒包裝精致的馬卡龍，禮帶上麵還掛著一枚小巧賀卡，上麵是柳淼淼親手寫的祝福。
    偷偷瞟了一眼，
    大致意思是祝師兄學業順利之類的，
    幹巴巴的，沒有半點營養！
    “加油曉檣！你最好了！”
    柳淼淼在她身後加油鼓勁道，
    蘇曉檣直翻白眼，然後揮了揮手，邁著女王般的步子離開了教學樓。
    卻沒見身後的柳淼淼嘴角揚起了莫名的笑容。
    ……
    校園咖啡吧內，
    “原來是這樣！”
    路明非聽得目光呆滯，感覺三觀受到嚴重衝擊，嘴巴都快合不上了。
    按照楚子航所言。
    遠古時期世界的統治者是龍族，而人類竊取龍族的力量後，才漸漸取代了世界之王的位置。
    而混血種，則是擁有龍族基因的人類。
    這個群體的使命是屠龍，阻止這個天生具備強大體魄，神秘煉金術，以及言靈之力的種族歸來！
    卡塞爾學院，則是專門培養混血種的學院，裏麵的教學內容，全部圍繞‘屠龍’這一核心思想展開。
    可憐的《進化論》再一次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沒錯，嚴格意義上來說，卡塞爾學院是維護世界秩序的一方。”
    楚子航抿了一口咖啡。
    “你誤解了。”
    “那我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嗎？感覺當拯救世界的英雄也蠻酷的，而且還有獎學金拿。”路明非尷尬說。
    “來得及。”楚子航點點頭，“但要想好，死亡率很高。”
    “呃……那我還是再想想。”路明非縮了縮脖子。
    “嗯。”楚子航繼續喝咖啡。
    “對了師兄，你的言靈是什麽……這個可以問的嗎？”
    “君焰。”楚子航頓了頓又說，“可以簡單理解為放火。”
    “哦。”路明非抓了抓頭發：“師兄你說混血種都有言靈，這是天賦，但我沒感覺到我的言靈……有沒有可能，一部分混血種是沒有言靈的？”
    “不排除這個可能。”
    楚子航思索說，“我這一屆有個女生是A級血統，但她都沒有言靈。”
    路明非心說A級沒言靈，那S級呢？
    不過他沒好意思問，他現在已經知道，根據《亞伯拉罕血統契》的分級製度，S級是最高的混血種等級。
    比楚子航的A+還要高，現在說自己是S級，未免有裝逼的嫌疑，可他感覺自己在楚子航麵前沒什麽可裝的，也不想裝。
    “我認為你的言靈遲早會激活，不用著急。”楚子航又說。
    “噢噢。”路明非權當他是安慰，“所以我飯量突然變大，也是血統覺醒的原因咯？”
    “血統覺醒，從科學的角度講，就是身體素質從細胞層麵進行的全方麵增強，細胞的分裂與分化需要大量營養，如果以前體內營養積累不夠，就需要額外從外界攝入，體現出來就是你最近會食欲很好。”楚子航嚴謹說。
    “等你體內龍血將身體改造完畢，這個過程就結束了，不會太久，可能改造完你就能感應到言靈了。”
    “那就好那就好。”路明非長出一口氣。
    果然還是師兄靠譜，專業的地方出來的人，講話就是專業。
    魔鬼借助身體吃飯這種事情太封建迷信了，哥們可是唯物主義戰士口牙！
    嗯！回去就跟老唐說，讓他不用麻煩跑一趟了！
    楚子航繼續說道：“另外就是，身體素質增強也包括五感增強，可以理解為你會變得更……學習能力更強，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去卡塞爾，最近可以花點心思在學習上。”
    路明非尷尬一笑。
    好家夥，宣講提前開始了麽……
    “我盡量。”
    不過，路明非還是低聲說道。
    與以往對班主任、叔叔嬸嬸的敷衍不同，這次倒是多了幾分認真的意味。
    “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楚子航放下咖啡杯，“你還有什麽需要問的嗎？現在想不出來也沒關係，加我QQ，到時候給我留言，但不一定及時回。”
    “……有。”路明非猶豫了一下說，“師兄你剛才說，龍族最強大的那位龍王，也是注定會歸來毀滅世界的龍王，叫做‘黑王尼德霍格’，我記得這是《北歐神話》裏的形象，既然他是真實存在的……”
    “那黑龍的死敵，神王奧丁，也存在嗎？嗯，還有奧丁的武器，昆古尼爾什麽的……”
    路明非的聲音越來越小。
    這個問題他是思考了很久才決定拿出來問的，因為情報麵板顯示，楚子航身上有個特殊狀態叫做【昆古尼爾的鎖定】，
    夢裏那個小魔鬼，身上也有這樣一個特殊狀態。
    路明非以前玩過一款名叫《戰神》的遊戲，裏麵昆古尼爾是最終boss奧丁的武器，具有‘注定命中’的屬性。
    雖然飯量大增的問題被師兄定義為‘正常現象’，但路明非隱隱覺得，小魔鬼的事情應該遠遠沒結束。
    如果能夠通過這個特殊狀態，側麵多了解一些信息也不錯。
    可他卻發現，
    聽到自己這番話，楚子航竟罕見出現了神情波動。
    薄如刀削的嘴唇止不住顫抖起來，卻半天沒能蹦出來一個字。
    路明非被楚子航這模樣嚇住了，不由咽了口唾沫：“師，師兄……怎麽了？這個問題不合適麽？”
    楚子航用力深呼吸，平複下情緒，緩緩開口說。
    “不，你問得好。”
    “好，好啊……？”路明非愣了愣，他不傻，知道這問題絕對不太合適。
    隻是話從口出，已經無法撤回了。
    “但我不能告訴你答案。”楚子航輕聲說，“否則會害了你，而且我的答案不一定對，你隻需要知道，以後見到類似相關的東西，遠遠跑開就可以了。”
    “好吧。”路明非縮了縮脖子。
    他不是讀不懂氣氛的人，按理說，這個話題能這樣結束就再好不過了。
    可這一刻，他卻又仿佛看見藏在楚子航眼眸深處……洶湧如烈焰般的仇恨，以及深沉如海洋的悲傷。
    路明非被觸動了一瞬，聲音幹澀說：“師兄你，還是要小心啊……我覺得吧，呃……你最好也離那家夥遠點。”
    楚子航沒說話。
    因為路明非猜的沒錯，如果奧丁再一次現世，他不會像五年前那個雨夜一樣倉皇逃走了。
    “我沒開玩笑師兄……我感覺……你可能被他鎖定了。”路明非咬了咬牙，再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