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海邊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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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裏的暖流,像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尚未平複,就被黃詩嫻手機屏幕上那個跳動的名字和她瞬間褪盡血色的臉,硬生生凍住了。
“嗡…嗡…”
那低沉的震動,仿佛敲在武修文緊繃的神經上。他清楚地看到黃詩嫻的手指僵在半空,微微顫抖,像被無形的寒霜凍結。剛才那份因為同事間無私互助而升騰起的暖意和安心感,在她驟然凝固的表情和失神的瞳孔裏,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恐懼的驚慌和無措,濃稠得化不開。
是誰?那條信息寫了什麽?武修文的心猛地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他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小步,喉頭發緊,目光死死鎖住她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還有那部仿佛帶著致命詛咒的手機。他想問,聲音卻卡在喉嚨裏。辦公室的空氣凝滯了,鄭鬆珍和林小麗也察覺到了異樣,擔憂的目光在黃詩嫻和武修文之間逡巡。
黃詩嫻猛地吸了一口氣,像是溺水的人浮出水麵,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抖,迅速抓起了手機。她甚至沒有勇氣點開屏幕細看,隻是死死盯著那個發件人名字,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幾秒鍾,漫長得像一個世紀。然後,她猛地站起身,動作快得帶倒了椅子,發出一聲刺耳的刮擦聲!
“我…我出去一下!”
她的聲音又急又低,帶著明顯的顫音,甚至沒看任何人一眼,抓起桌角那個舊報紙包裹,幾乎是踉蹌著衝出了辦公室的門。門在她身後“砰”地一聲關上,留下滿室愕然和更深的憂慮。
“詩嫻!”林小麗驚呼,想追出去。
“讓她靜一靜!” 鄭鬆珍一把拉住她,眉頭緊鎖,壓低聲音,“看那樣子,肯定是大事…現在追過去問,她更難受。”
武修文站在原地,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黃詩嫻最後看向手機屏幕時,那眼神裏一閃而過的絕望,像針一樣紮在他心上。他從未在她臉上見過如此失魂落魄的神情!那個總是帶著溫暖笑意、像小太陽一樣照亮周圍的女孩子,被什麽擊垮了?那個包裹…那條信息…它們之間有什麽聯係?那個發件人…是誰?
他想追出去!腳步卻像灌了鉛。追上去又能怎樣?她能告訴他嗎?他們之間…算什麽呢?同事?朋友?還是…他不敢深想下去。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焦灼感撕扯著他。他幫不上忙,甚至沒有立場去追問。這種認知讓他胸口憋悶得快要爆炸!
辦公室裏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林小麗和鄭鬆珍麵麵相覷,憂心忡忡。武修文隻覺得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稀薄壓抑,同事們無聲的擔憂像無形的牆,將他困在原地,也困住了他想要衝出去尋找她的衝動。他受不了了!
“我…我也出去透口氣!” 武
修文幾乎是逃也似的丟下這句話,也衝出了辦公室。他需要空間!需要冷冽的空氣來澆滅心頭的焦灼和無能為力的燥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下教學樓,穿過喧鬧漸息的校園,一路走到這片熟悉的海灘的。直到帶著鹹腥味的海風像一記耳光,狠狠拍打在他滾燙的臉上,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夕陽已經沉到了海平線以下,隻餘下大片大片燃燒的、絢爛到近乎悲壯的晚霞,將海水染成一片動蕩不安的金紅。海浪不再是白天溫柔的絮語,它們一波接一波地湧上沙灘,拍打著礁石,發出沉悶而有力的“嘩!嘩!”聲,像是某種巨大生物沉重的心跳,又像是一聲聲無言的歎息。
武修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冰冷、鹹澀的空氣湧入肺腑,帶來一陣刺痛,卻也讓他混亂的大腦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找了個遠離零星散步人群的僻靜礁石,坐了下來。粗糙、冰冷的岩石觸感透過薄薄的褲子傳來,讓他打了個激靈。
他望著眼前這片浩瀚的、在暮色中翻湧著金紅與深藍的海洋,連日來,不,是數月來積壓的疲憊、壓力、困惑、還有剛才那猝不及防的心焦,如同退潮後顯露的礁石,一塊塊清晰地浮現在心間。
海田…海田小學…
一年前,他還是鬆崗小學那個滿懷憧憬、以為能安穩教書育人的年輕教師。葉水洪那張公事公辦、毫無溫度的臉,羅天冷那躲閃愧疚的眼神,還有宣布名單時會議室裏令人窒息的寂靜…被“落聘”兩個字狠狠砸懵的眩暈感和恥辱感,至今想起來,胃部還會條件反射般地抽搐。那是人生的穀底,黑得不見五指。他提著簡單的行李,茫然地站在鬆崗小學門口,像一個被遺棄的孤兒,前途茫茫,連回那個貧瘠山區的家都覺得無顏以對。
是李盛新校長!像一道光,劈開了那片濃重的黑暗。老校長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話語仿佛還在耳邊:“修文,來海田吧!我這裏需要你這樣的老師!” 還有梁文昌主任,那個嚴謹的老教師,用他特有的方式表達著支持:“推廣普通話,勢在必行!武老師,你大膽去做!” 這份雪中送炭的信任和機會,是他抓住的救命稻草,也是他心底最深的感激。
然而,海田並非坦途。那該死的海話!像一道無形的牆,橫亙在他和學生之間。他站在講台上,賣力地講解著雞兔同籠,唾沫橫飛,底下的孩子們眼神卻透著茫然,甚至竊竊私語。那種挫敗感,比在鬆崗落聘更讓人煎熬。林方瓊老師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偶爾飄過來的幾句聽不清的海話議論,像細小的針,無聲地刺著他敏感的神經。他知道,這位資深教師在等著看他的笑話,等著看他這個“空降兵”如何灰溜溜地敗走麥城。
“媽的!” 武修文低低咒罵了一聲,隨手抓起一塊小石頭,狠狠砸向湧來的海浪!石頭沒入水中,連個像樣的水花都沒濺起,瞬間就被吞沒。像極了他初來時那種無處著力的憋悶!
轉機…是怎麽發生的?
是李校長和梁主任的力挺!是那場全校推廣普通話的動員大會!更重要的…武修文的心猛地一軟,像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是黃詩嫻。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關於她的畫麵便洶湧而至,帶著鮮明的色彩和溫度。
第一次搭她的順風車,在狹小的車廂裏,他窘迫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鼻尖全是她身上淡淡的、好聞的馨香。她笑著跟他聊天,聲音清脆得像簷下的風鈴,驅散了他初來乍到的局促。
然後,是她敏銳地發現了他隻吃白粥的窘境。她什麽都沒說,隻是悄悄地,和鄭鬆珍、林小麗一起,搞起了那個溫暖的“國際廚房”。食堂的飯菜奇跡般地豐盛起來,他碗裏的肉和菜總是堆得冒尖。他那時多傻啊!還以為是學校夥食改善了!直到那個傍晚,他撞見她偷偷往他飯盒裏撥菜,夕陽的金輝勾勒著她專注而溫柔的側臉…那一刻的震驚和心底翻湧的暖流,至今難忘。原來,那份“剛好剩下”的飯菜,是她小心翼翼的體貼,是她不動聲色的守護。
還有他發燒那次…意識模糊間,是她清亮焦急的聲音,是她用冰涼的小手試探他額頭的溫度,是她笨拙卻無比認真地照顧。他記得自己昏沉中抓住的那隻柔軟的手,帶著令人安心的微涼。醒來後看到她趴在床邊睡著的樣子,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像個疲憊的天使。那一刻,心底某個堅硬角落,轟然坍塌。
她的好,像無聲的春雨,一點點浸潤著他幹涸的心田。為他整理教案,幫他糾正發音,在他被學生氣到鬱悶時,遞過來一塊甜甜的糖,笑著說:“武老師,別跟小屁孩一般見識啦!吃顆糖,甜一甜!” 她像個小太陽,無時無刻不散發著溫暖的光芒,照亮了他海田生活的每一個角落。
還有趙皓星老師!武修文想起那次年級組會議。趙老師,那個平時話不多、甚至有些嚴肅的語文老師,竟然主動提起:“武老師帶的班,最近語文作業裏的錯別字少了很多,句子也通順不少。推廣普通話,確實有效果。” 雖然隻是平淡的幾句話,卻像一股暖流,瞬間衝垮了武修文心中積壓的委屈和不安。那是來自教學一線的、最實在的認可!比任何空洞的表揚都更有分量!那一刻,他差點沒出息地紅了眼眶。他知道,林方瓊老師當時也在場,那表情…嘖,夠精彩的。
武修文的嘴角,在暮色中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這些點點滴滴,此刻在腦海裏回放,帶著一種遲來的、巨大的甜蜜和酸楚。他以前怎麽那麽蠢!那麽遲鈍!竟然完全沒往那方麵想!隻覺得她是個熱心腸的好同事,好搭檔。他沉浸在自己的教學、自己的文學世界裏,像個瞎子!
“武修文!你真是個木頭!徹頭徹尾的木頭!”
他懊惱地捶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鄭鬆珍叫他“風流才子”,他當時還覺得莫名其妙。現在想來,鄭老師那雙眼睛,怕是早就看穿了一切!她和林小麗那些意味深長的笑容,那些關於“口味”的調侃…天啊!他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燥熱爬上耳根。所有人都看出苗頭了,隻有他這個當事人,傻乎乎地蒙在鼓裏!
海風驟然猛烈起來,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也吹得他心緒翻騰。甜蜜的悸動之後,冰冷沉重的現實,像退潮後裸露出的嶙峋礁石,尖銳地硌在心上。
他和她…可能嗎?
他是誰?一個來自窮山溝,靠著校長垂憐才在海田站穩腳跟的代課老師(雖然剛轉正,但那種根深蒂固的卑微感沒那麽容易消散)。家裏兄弟好幾個,父母在貧瘠的土地裏刨食,供他讀完師範已是耗盡心血。他身無長物,隻有一腔教書育人的熱忱和幾本翻爛了的書。他連請她吃頓像樣的飯,都要精打細算好久。
她是誰?黃詩嫻!本地漁民的女兒,家裏有船,經濟寬裕,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整個家族的寶貝疙瘩。她是那麽明媚、美好,像海邊最燦爛的朝陽。她值得擁有最好的一切,一個安穩富足的未來,一個能讓她無憂無慮、繼續發光發熱的港灣。
而他武修文,能給得起什麽?微薄的工資?一個看不到大富大貴前程的教書匠身份?還有那巨大的、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家庭背景和地域差異!同事們私下裏那些關於“門不當戶不對”的議論,他不是沒聽到過。黃詩嫻的家人…他見過她父親老黃一次,那個飽經風霜卻眼神銳利的漁民漢子,看他的目光帶著審視和一種天然的疏離。她的母親、伯母,還有那個據說很能幹的哥哥黃海濤…他們會怎麽看?會同意自家的寶貝女兒,跟一個山溝裏出來的窮小子在一起?
巨大的自卑感像冰冷的海水,瞬間淹沒了剛才的甜蜜憧憬。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彎下了腰。他配不上她!這份認知像毒蛇的利齒,啃噬著他剛剛萌生的、小心翼翼的希望。
“武修文…你憑什麽?” 他對著翻湧的海浪,嘶啞地低語,聲音被海風撕碎,“你連她為什麽驚慌失措都幫不上忙!你連問一句的勇氣都沒有!”
挫敗感和深深的自責,幾乎將他擊垮。他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才勉強壓下那股想要嘶吼的衝動。
他不能這樣!不能永遠活在自卑和被動裏!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擦亮的一簇火花,雖然微弱,卻頑強地跳動起來。
教學上,他熬過了最難的階段,證明了自己的能力。那麽…人生呢?感情呢?難道就因為出身,就自動繳械投降?李校長看中的是他的教學潛力,梁主任支持的是他的堅持,趙老師認可的是他的努力帶來的成效。那黃詩嫻…她看到的又是什麽?如果她看到的隻是他武修文這個人,而不是他背後的山溝溝…他憑什麽連嚐試都不敢,就判自己出局?
一股從未有過的、混雜著強烈不甘和想要證明自己的衝動,在他胸膛裏橫衝直撞!他猛地抬起頭,望向墨藍與金紅交織的、廣袤的夜空。眼神裏,那些迷茫和自卑,被一種近乎狠厲的堅定所取代。
未來!
他必須抓住未來!
進修!
這個念頭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迫切。
學曆!能力!他要提升自己!
光靠一個中師文憑,在海田小學站穩腳跟已經不易,想要更進一步,想要真正配得上心中那個美好的期許……遠遠不夠!他需要更係統的學習,更廣闊的視野!
考師範?讀在職?函授?各種念頭在他腦海裏激烈碰撞。
錢從哪裏來?時間如何分配?會不會影響現在的教學?
這些都是攔路虎。但是…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他武修文最不怕的就是吃苦!為了走出大山,他吃過多少苦?現在,為了一個更明朗的未來,為了心底那份不敢宣之於口的渴望,他願意拚盡全力!
“別人能做到的,我武修文,也能!” 他對著大海,無聲地呐喊。海浪轟鳴,像是在回應他的決心。
這時,褲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武修文的心猛地一跳!幾乎是顫抖著手掏出來。會是黃詩嫻嗎?她怎麽樣了?那條該死的短信到底是什麽?
屏幕上閃爍的名字,卻讓他瞬間失望,隨即又被一種複雜的情緒取代……
是李浩,他在鬆崗最好的朋友。
“喂?耗子?” 武修文接通電話,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沙啞和疲憊。
“修文!在哪兒呢?聲音怎麽蔫了吧唧的?” 李浩的大嗓門透過聽筒傳來,帶著熟悉的關切,“下班了吧?吃飯沒?”
“嗯…在海邊,透透氣。” 武修文含糊地回答,目光依舊無意識地掃視著昏暗的海灘,仿佛期待能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海邊?謔,挺有閑情逸致啊!” 李浩調侃了一句,隨即語氣變得有點神秘兮兮,壓低了聲音,“哎,跟你說個事,可能……跟你有點關係?”
武修文的心倏地一緊!
“什麽事?”
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
“就…葉水洪,你記得吧?” 李浩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咱那位‘英明神武’的葉校長!”
葉水洪?這個名字像根冰錐,瞬間刺穿了武修文剛剛積聚起來的熱血和決心!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他怎麽會不記得?那個一手將他推出鬆崗校門的人!
“他怎麽了?” 武修文的語氣瞬間冷了下來,手指不自覺地收緊。
“他栽了!” 李浩的聲音帶著一種壓抑不住的快意,“大跟頭!就在今天下午的事!”
武修文屏住了呼吸,預感到李浩接下來的話,可能與他有關,甚至……可能與剛才黃詩嫻收到的短信有關!那個讓黃詩嫻瞬間失色的發件人……難道是……
李浩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武修文心上。
“他被人實名舉報了!舉報材料直接捅到了教育局!內容……涉及違規操作教師聘任!特別提到了去年落聘的教師名單處理有重大貓膩!而且……”
李浩頓了頓,語氣變得無比凝重。
“舉報人……好像就在你們海田那邊!有人看到舉報材料裏,有海田小學的信箋紙!還有……跟海田某個老師有關聯的證據!修文……這事現在傳得有點風聲了,葉水洪那邊據說快瘋了,到處打聽是誰幹的!你……你最近千萬小心點!特別是……注意一下你身邊人的動靜!”
轟!
李浩後麵的話,武修文已經聽不真切了。他腦子裏仿佛有驚雷炸開!舉報葉水洪!海田小學的信箋紙!跟海田某個老師有關聯的證據!
黃詩嫻!那張瞬間失去血色的臉!那個讓她驚恐萬狀的短信!那個被她緊緊抓走的舊報紙包裹!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無形的線猛地串連起來!
難道……是她?那個明媚的、溫暖的、總是默默關心他的黃詩嫻……她竟然……去舉報了葉水洪?為了他?
這個念頭帶來的衝擊,比剛才所有的情緒加起來還要猛烈!巨大的震驚、難以置信、隨之而來的滔天擔憂,以及一種排山倒海般的、幾乎將他淹沒的心疼和恐懼,瞬間攥住了他所有的感官!
她怎麽能?她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葉水洪那種人,被逼急了什麽事幹不出來?那條短信…是不是葉水洪的威脅?或者…是別的什麽可怕的消息?
武修文的心髒瘋狂地撞擊著胸腔,幾乎要破膛而出!他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陣發黑,差點被腳下的礁石絆倒!他什麽都顧不上了!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找到她!立刻!馬上!保護她!絕不能讓她因為他而陷入任何危險!
他對著電話那頭的李浩急促地吼道:“耗子!我知道了!謝了!回頭再說!”
不等李浩回應,他狠狠按斷了電話!轉身就要朝著來路狂奔!
在他轉身的刹那!
借著遠處碼頭微弱的光線和天邊最後一絲殘霞,他眼角的餘光,猛地捕捉到了側後方幾十米外,靠近一片黑黢黢礁石群的沙灘上,一個纖細的、熟悉得讓他心尖發顫的身影,正孤零零地站在那裏。
是黃詩嫻!
她麵對著大海的方向,海風吹得她的長發和單薄的衣衫淩亂飛舞,背影在暮色四合的蒼茫海天之間,顯得那麽渺小,那麽脆弱,那麽……孤絕。
黃詩琳似乎沒有察覺到武修文的存在,隻是定定地望著翻湧不息的海浪,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在她前方不遠處的海浪邊緣,一個模糊的、穿著深色衣服的男人身影,正一步步地、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朝她走去!
武修文的血液,在這一刻,徹底凍結了!他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那個男人……是誰?
他要對詩嫻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