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詩歌傳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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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句:“我把數字寫成詩,隻為了讓你看見,我藏也藏不住的喜歡。”
    1
    淩晨四點二十,海田小學的教學樓像一條擱淺的鯨,灰白、安靜,隻剩頂樓那間小辦公室亮著一盞橘黃的台燈。
    武修文把最後一本五年級作文改完,紅筆“啪”地掉在桌上,墨水濺成一朵小小的、像血的花。
    他揉了揉酸脹的眼睛,屏幕碎裂的手機忽然“叮”一聲。黃詩嫻發來的微信,隻有三個字:“下來嗎?”
    後麵跟著一隻打哈欠的貓咪表情。
    那一刻,他心髒像被溫水泡軟的粉筆,輕輕一碰就酥成粉末。
    2
    桂花樹下,黃詩嫻拎著一隻保溫桶,腳尖一下一下踢著石板縫。
    “我猜你肯定沒睡。”
    她聲音壓得低,卻藏不住心疼。
    武修文沒說話,伸手接過保溫桶,指尖碰到她冰涼的指骨,胸口猛地抽了一下。
    桶裏是三鮮雲吞,皮薄得能透出蝦仁的粉,湯麵漂著幾粒蔥花,像深夜的海麵浮起星光。
    他低頭喝湯,熱氣蒸得眼眶發潮。
    黃詩嫻靠在樹幹上,仰頭看月亮:“武老師,今天課堂裏,你偷偷給陳明塞的那張小紙條,寫了什麽?”
    武修文抿了抿唇,聲音悶在湯勺裏:“一首小詩。”
    “念給我聽。”
    “現在?”
    他清了清嗓子,像怕驚動夜色,然後緩緩念道:
    “你把日子過成一道均值,
    卻把心跳藏進方差裏,
    別怕偏離,
    那條回歸線,
    我陪你寫到天光乍起。”
    黃詩嫻聽完,嘴角慢慢翹起一個柔軟的弧度,像月牙被潮水推上海平線。
    “原來,數學也可以這麽浪漫。”
    “數學本來就很浪漫,隻是很多人沒遇見會寫詩的數字。”
    他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盯著她看了太久,慌忙低頭,又舀了一隻雲吞,結果燙得直抽氣。
    黃詩嫻笑出聲,伸手去擦他唇角的湯漬,指尖碰到他胡茬,像觸電,兩個人同時僵住。
    夜風掠過,桂花簌簌落下,像一場金色的雪。
    3
    第二天上午第三節,六(二)班。
    武修文講“圓周率”的曆史,從阿基米德割圓講到祖衝之,再講到現代計算機算到小數點後62.8萬億位。
    孩子們哈欠連天。
    他忽然關掉PPT,轉身在黑板上寫了一行字。
    “π,像不像一條沒有盡頭的暗戀?”
    全班瞬間清醒,起哄聲掀翻屋頂。
    他笑著壓壓手,繼續說:“可正因為沒有盡頭,我們才可以一直喜歡下去。”
    話落,他下意識瞥了一眼窗外:黃詩嫻抱著作文本路過,陽光落在她睫毛上,像撒了一把碎金。
    那一秒,他心髒漏跳一拍,腦海裏自動蹦出四行字。
    “你是我永遠除不盡的小數,
    餘數溫柔,循環餘生,
    我願把無限不循環的喜歡,
    寫進每一寸孤軍奮戰的黃昏。”
    他趕緊把這四行抄到備課本,標紅:(給詩嫻,晚上發)
    4
    中午,食堂。
    “國際廚房”小團體圍成一桌。
    鄭鬆珍把一隻雞腿夾到武修文碗裏:“武老師,補補腦,晚上還得替劉老師看作文。”
    林小麗擠眉弄眼:“聽說某人今早用π表白,全校都傳瘋了。”
    武修文差點把飯噴出來:“誰傳的?”
    “六二班那群猴崽子,十分鍾內就把‘圓周率暗戀論’發進學校大群,現在全校老師都在嗑CP。”
    黃詩嫻低頭扒飯,耳尖紅得能滴血。
    鄭鬆珍忽然掏出手機,神秘兮兮:“給你們聽個東西。”
    是一段錄音。
    “武老師,我可以把這首詩貼進班級勵誌牆嗎?”
    是陳明的聲音。
    “貼!不過署名要寫:‘一個正在變得更好的自己’。”
    “那老師您呢?”
    “我?我負責在遠方給你們鼓掌。”
    錄音結束,一桌子人安靜三秒,齊刷刷看向武修文。
    武修文被看得手足無措,隻能把臉埋進飯盆,結果嗆到直咳。
    黃詩嫻一邊遞水,一邊在桌下悄悄踢鄭鬆珍:“別鬧他。”
    那語氣,像護崽的貓。
    5
    傍晚,暴雨毫無征兆地砸下來。
    武修文衝進雨幕,把晾在操場的學生作業本搶回教學樓,自己淋成落湯雞。
    他抱著濕淋淋的本子,在樓梯口撞上黃詩嫻。
    “你瘋了?感冒剛好!”
    她聲音第一次拔高,尾音發顫。
    武修文抹了把臉,笑得像個傻小子:“學生們的作業,一本都不能少。”
    黃詩嫻瞪他兩秒,忽然伸手,拽著他往宿舍跑。
    雨水順著她的馬尾飛起來,像一麵黑色的旗。
    6
    宿舍門口。
    黃詩嫻把幹毛巾蓋到他頭上,又往他懷裏塞了一杯薑茶,命令式:“喝!”
    武修文捧著杯子,忽然開口:“詩嫻,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不能站講台了,你會……”
    “不會。”
    “我還沒說完。”
    “不會有哪一天。”
    她打斷得又快又狠,像一刀斬斷所有退路。
    窗外雷聲轟隆,像命運在敲鼓。
    武修文喉結滾了滾,把藏在口袋裏的那張藍色便利貼拿出來,遞給她。
    上麵是他淩晨寫的那四行詩。
    黃詩嫻低頭看完,指尖微微發抖。
    她把便利貼貼到自己手機背麵,抬頭,眼睛亮得嚇人:“武修文,你聽著——”
    “不管誰來砸你的講台,我都替你擋;
    不管誰想撕你的粉筆字,我都替你補;
    就算天真的塌了,我也陪你一起扛!”
    她說完,踮起腳,在他冰涼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個吻。
    像蓋章,像誓言,像暴雨裏突然綻放的一朵小小的、不肯認輸的花。
    7
    夜裏十一點,武修文躺在宿舍床上,翻來覆去。
    手機“嘀”一聲。黃詩嫻發來一張圖片:
    便利貼被她貼在了床頭,旁邊多了一行娟秀的小字。
    “往後餘生,請多指教。”
    武修文把屏幕按在胸口,笑得像個撿到糖的孩子。
    可下一秒,另一條微信跳進來,瞬間把他推入冰窖。
    李浩:
    【兄弟,證據照片我搞到了!明早七點,老地方見!別告訴任何人】
    配圖模糊,卻足以讓他血液凍結。
    那是他大學時代最不堪回首的一頁。
    窗外,雨停了,月亮像一把磨快的刀,冷冷懸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