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這是夫妻間的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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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雨薇那句哥叫得很苦澀,目光卻固執地落在黃初禮身上,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蔣津年眉頭微蹙,視線掃過孫雨薇蒼白的臉和拄著的拐杖,最後落在黃初禮臉上,帶著詢問。
    黃初禮也有些意外,她沒想到孫雨薇會主動來找自己,尤其是在經曆了那些不愉快之後。
    她輕輕掙脫了蔣津年的手,對她微微點頭:“沒事,你先去忙吧。”
    蔣津年眼神在她臉上停留了兩秒,確認她沒有勉強,才轉向孫雨薇,聲音多了幾分冷淡:“她需要休息,別太久。”
    他說著,拿起剛才放在彈藥箱上的對講機,調試了一下頻道,才放進黃初禮手中,低聲叮囑:“有事就叫我,知道嗎?”
    蔣津年對她的關心毫不掩飾,說這句的時候,極其自然地替她將頰邊一縷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後。
    孫雨薇將他們親密的動作看在眼裏,不禁在想,過去這些細微卻親昵至極的動作,蔣津年卻從沒有對她做過。
    她握著拐杖的手驟然收緊,直至指節泛白,心頭那股酸澀失落感覺瞬間翻湧上來,幾乎讓她無法維持表麵的平靜。
    孫雨薇狼狽地移開視線,盯著帳篷角落的陰影,不去看他們的親密。
    “知道了。” 黃初禮握緊對講機,對他露出彎唇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蔣津年這才沒說什麽,也沒有再看孫雨薇一眼,徑直離開。
    帳篷裏此刻隻剩下她們兩人。消毒水的味道似乎更濃了些。
    沉默在狹小的空間裏蔓延,好似帶著一絲未消的敵意。
    黃初禮看著她,語氣平靜率先問:“你想說什麽?”
    她覺得黃初禮找自己肯定沒什麽好事,無非就是又來挑釁她的。
    孫雨薇杵著拐杖,沒有動。
    她緊緊咬著下唇,看著黃初禮幾次欲言又止。
    就在黃初禮微微皺眉,有些不耐的時候,孫雨薇才像是下定了決心,猛地抬起頭,聲音幹澀緊繃,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別扭:“黃初禮!我要和你說一件事情!”
    黃初禮抬眼看她,帶著一絲探究:“什麽?”
    “……謝謝你!” 這三個字孫雨薇說的要多生硬就有多生硬,就像是被人不情不願強迫的一樣。
    說完這句,孫雨薇的臉頰迅速泛起一絲紅暈,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難堪。
    她飛快地低下頭,盯著自己打著石膏的腳踝,等待黃初禮的回應。
    “你說什麽?”黃初禮實實在在愣了一下,還以為是自己幻聽了。
    她想過孫雨薇可能是來質問,或者像以前那樣冷嘲熱諷,甚至可能是替傅遠澤當說客,但唯獨沒料到會是這句謝謝。
    這完全不符合孫雨薇一貫驕縱別扭的人設。
    她微微挑眉,輕笑了聲:“你把剛才的話重新說一遍,我沒聽清。”
    她的調侃讓孫雨薇更加不自在起來,低頭不肯看她,為自己辯解:“你別多想,我、我就是就事論事!那天塌方的時候,你把我推出去……”
    孫雨薇說到這裏,聲音哽了一下,眼底飛快地閃過一絲後怕和難以言喻的情緒:“……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真的會死,所以一碼歸一碼,你的這個情,我認!”
    她語速極快,像是在完成一項艱巨的任務,說完後,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卻倔強地不肯再與黃初禮對視,而是飄向門口的方向。
    黃初禮明白了。
    原來是為了那個生死瞬間,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處處與自己針鋒相對的姑娘,此刻別扭地道著謝,臉上是強撐的驕傲和掩飾不住的窘迫。
    黃初禮心裏那點因過去不快而殘留的芥蒂,忽然就淡了許多。她甚至覺得,這樣的孫雨薇,有點……可愛?
    “嗯,知道了。” 黃初禮沒再繼續逗她,聲音很平和,沒有想象中的得意或嘲諷,反而帶著一絲了然和淡淡的包容:“救你是我作為醫生,也是作為當時離你最近的人的本能反應,換了別人,我也會那麽做,你不用有太大負擔。”
    她越是說得輕描淡寫,越是顯得坦蕩無私。
    孫雨薇反而更加不自在了。她似乎憋著一股氣,想說什麽又說不出口。
    半晌,她才像是終於想起了另一件事,聲音更低,帶著一種近乎自暴自棄的意味:“還有以前,喲對你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也是我不對。”
    這句道歉比剛才的“謝謝”更加艱難,聲音細若蚊呐,但黃初禮還是聽清了。
    她有些驚訝地看著孫雨薇,這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期,沒想到人經曆過生死之後,還能突然轉性?
    “我,我就是……” 孫雨薇的臉更紅了,她急於解釋,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最終化作一句生硬的總結:“總之,對不起!”
    說完,她像是完成了所有任務,一秒也不想再停留。
    沒等黃初禮有任何反應,她拄著拐杖,頭也不回的略顯笨拙的掀開門簾,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帳篷外。
    那背影,怎麽看都透著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門簾落下,隔絕了外麵的光線和聲音。
    黃初禮想著孫雨薇剛才那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又強撐著說完話的樣子,沒忍住笑了笑。
    “真是個別扭的大小姐啊。” 她低聲自語,搖了搖頭。
    雖然孫雨薇的道歉和道謝都顯得那麽生硬和傲嬌,但那份試圖表達的心意,黃初禮還是感受到了。
    或許,生死邊緣走一遭,真的能讓人看清一些東西,放下一些執念?
    不管怎樣,這總歸是個好的開始。心底最後一點關於孫雨薇的陰霾,似乎也隨著她笨拙離去的背影,消散了不少。
    營地指揮部臨時搭建的帳篷裏,氣氛嚴肅而高效。
    各種通訊設備閃爍著指示燈,地圖鋪滿了簡易桌子,上麵用紅藍筆標記著救援進度和重點區域。
    蔣津年正在和李演還有其他幾位分隊負責人快速交流著情況,他的語速全程沉穩有力,條理清晰。
    輪到其他人匯報時,他的專注又會格外專注,時不時給出解決方案。
    “所以,三組必須在天黑前完成那片區域的徹底排查和人員清空,風險等級太高,不能再拖。” 蔣津年指著地圖,語氣低沉。
    “明白,我親自帶三組過去。” 李演沉聲應下,沒有絲毫猶豫。
    正事議定,其他人陸續拿著命令離開。
    帳篷裏隻剩下蔣津年和李演兩人。
    剛才緊繃的氣氛瞬間鬆弛下來。
    李演靠在椅背上,把玩著手中的鋼筆,眼神瞟向蔣津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蔣隊,昨晚沒回來睡啊,不會是抱著嫂子睡的吧?”
    蔣津年正低頭整理著桌上的文件,聞言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隨即恢複如常,隻是嘴角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沒承認也沒否認。
    但那無聲的笑意和瞬間柔和下來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恭喜啊蔣隊,跟嫂子和好如初。” 李演看得分明,笑意更深:“怎麽樣,這回是徹底和好了?”
    他一邊問,一邊擠眉弄眼,八卦之心熊熊燃燒。
    蔣津年不緊不慢抬頭睨他一眼,淡淡出聲:“少打聽。”
    “是是是,這是你們夫妻之間的情趣秘密,我都懂。”
    李演笑著舉手做投降狀,隨即又歎了口氣,語氣帶上了幾分正經和感慨:“不過說真的,蔣隊,你真的舍得讓嫂子回去啊?咱們這次本來是為期三個月的任務,但是地震這事兒一發生,我看上麵的意思是我們回去的日子又要拖了,還沒什麽準確日子才能回去。”
    蔣津年沒有立刻回答,緩步到帳篷門口,掀開一角門簾。
    午後熾烈的陽光傾瀉而下,刺得人微微眯眼。
    而他目光所及,是一片巨大的,由無數藍色救災帳篷組成的臨時安置點,衣衫襤褸的人們在其中穿梭,臉上刻著疲憊、茫然和尚未散盡的驚恐。
    孩子們依偎在大人身邊,眼神失去了往日的靈動。
    遠處,是災難的核心區。
    幾台挖掘機和起重機還在廢墟上緩慢而執著地工作著,發出沉悶的轟鳴,每一次機械臂的抬起落下,都揚起大片塵土,
    殘垣斷壁間,依稀能看到一些幸存者或救援人員小心翼翼地進入尚未完全倒塌的建築,試圖搶運出最後一點物資或尋找可能遺漏的生命跡象。
    一麵鮮豔的國旗,插在一片廢墟的最高處,在風中獵獵作響,成為這片死寂中一抹讓人堅持的信念。
    蔣津年久久地凝視著這片劫後餘生的土地,眼底深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每當這個時候,他就會對肩上扛起的責任無比清晰。
    “不舍得……也得舍得。”蔣津年斂下眸底的複雜,嗓音低緩:“她的身體和精神都需要真正的休養和安穩,她的戰場,不在這裏。”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聲音更沉:“而我的職責,就在這裏,在最後一個人得到妥善安置之前,在最後一寸土地排查完畢之前,我不能離開一步。”
    李演臉上的戲謔徹底消失了,他理解地拍了拍蔣津年的肩膀。
    是啊,他們是軍人,更是救援者,此刻就是他們必須堅守的陣地。
    兒女情長,在巨大的天災和責任麵前,隻能暫時退讓。
    “明白了。” 李演的聲音也凝重起來:“那打算什麽時候送嫂子走?我安排車。”
    “明天下午。” 蔣津年目光堅定下來:“有批醫療物資和輕傷員要轉移到後方醫院,讓她跟著車隊走,安全。”
    夜幕緩緩覆蓋了這片飽受創傷的大地。
    白天的喧囂和忙碌漸漸沉澱下來,臨時安置點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燈火。
    帳篷裏,黃初禮靠在床頭,手裏拿著一份有關於孫雨薇的檢查報告,卻沒有任何心思去看。
    滿腦子都是下午接到的通知,安排她明天下午跟隨大部隊撤離。
    也在這時,門簾被輕輕掀開,帶著夜晚的涼意。
    蔣津年走進來,手裏拿著一個保溫桶和一個軍用手電筒。
    “還沒睡?” 他走進來,將保溫桶放在彈藥箱上,手電筒的光柱在帳篷裏掃了一圈,不小心在她臉上晃了一圈。
    光線有些刺眼,黃初禮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蔣津年立刻將手電筒的光調暗,改成向上照亮帳篷頂,讓柔和的光線漫反射下來,整個空間籠罩在一片朦朧而溫暖的微光裏。
    “等你。” 黃初禮放下檢查報告,聲音很輕。
    在朦朧的光線下,她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
    蔣津年打開保溫桶,一股濃鬱的米香混合著肉香飄散出來:“聽說你還沒吃飯,熬了點粥,趁熱喝點。”
    他將溫熱的粥碗遞給她,動作自然而體貼。
    黃初禮接過碗,指尖觸碰到他略帶薄繭的手指,溫度傳遞過來。
    她小口小口地喝著粥,胃裏暖了,但心裏卻空的厲害。
    帳篷裏很安靜,隻有她喝粥的細微聲響和兩人清淺的呼吸聲交織。
    “明天下午我要走是嗎?” 黃初禮實在喝不下去了,放下碗,打破了沉默,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
    “嗯,下午兩點,跟醫療轉運車隊一起走。” 蔣津年接過她手中的碗,放到一邊,語氣平靜,卻沒給她任何反悔的機會。
    他看著她,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很沉靜:“路上李演會安排人照應,到了機場,給我發個信息。”
    “好。” 黃初禮應了一聲,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毯子的邊緣。
    離別的愁緒悄悄纏繞上來,讓她胸口有些發悶。
    明明才剛剛重新靠近,卻又要分開。
    忽然一隻溫暖而帶著薄繭的大手覆上了她的手背,帶著安撫的力量。
    蔣津年靠近了些,他沒有說話,隻是用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動作緩慢而溫柔。
    帳篷頂漫反射的微光勾勒著他硬朗的側臉輪廓,也映照著黃初禮低垂的眉眼。
    沉默在兩人之間流淌,沒有刻意煽情的話語,卻比任何言語都更深刻地傳遞著彼此的不舍。
    “蔣津年。” 黃初禮忽然抬起頭,望進他深邃的眼眸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我……有點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