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夏夏,你沒有什麽要和我坦白的嗎

字數:7301   加入書籤

A+A-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窗外依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天色陰沉。
    夏夏幾乎一夜未眠,眼睛紅腫,身體各處傳來的隱秘疼痛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昨晚經曆的噩夢。
    她輕手輕腳地打開客臥的門,探出頭,客廳裏一片寂靜,主臥的門依舊緊閉著。
    想到等會兒要去幹什麽,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攥緊了手中那個洗得發白的舊布包,裏麵隻裝了她和冬冬的幾件必需品和一些偷偷攢下的零錢。
    她必須要趁陳景深還沒醒,立刻離開這裏,去找黃醫生!
    夏夏想到冬冬,心裏更加有了勇氣,踮著腳尖,如同驚弓之鳥般,小心翼翼地朝著玄關挪去。
    然後,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冰冷的門把手時——
    “哢噠。”
    主臥的門鎖發出了一聲輕響。
    在聽到聲音的刹那,夏夏的身體瞬間僵硬,血液仿佛在刹那間凝固。
    她猛地回頭,隻見陳景深穿著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站在主臥門口。
    他似乎剛醒,頭發有些淩亂,眼神卻已經恢複了慣常的清明和冷冽,看不出絲毫宿醉的痕跡。
    陳景深的目光淡淡地掃過夏夏蒼白的臉,最後落在她緊緊攥著的那個舊布包上,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聽不出什麽情緒地問:“這麽早,想去幹什麽?”
    夏夏被他看得心慌意亂,下意識地將布包藏到身後,聲音因為恐懼而帶著明顯的顫抖:“我想出去走走……”
    聽到她的回答,陳景深沒有立刻說話,他緩步走上前,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下。
    他的視線如同有實質般,緩緩掃過她纖細的脖頸,在那裏,幾個清晰的紫紅色吻痕在白皙皮膚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刺目。
    夏夏感受到他的目光,羞恥和恐懼讓她渾身發冷,不由自主地拉高了並不存在的衣領,試圖遮擋。
    “出去走走?”陳景深終於開口,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他微微挑眉,反問道:“昨晚不是說了去帶你見冬冬,你今天不去看冬冬了嗎?”
    冬冬!
    這兩個字瞬間讓夏夏變得清醒起來,她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急切和渴望:“冬冬?我真的可以去看他了嗎?”
    看著她瞬間被轉移注意力的樣子,陳景深眼底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冷意。
    他點了點頭,語氣平淡:“嗯,他應該也想姐姐了,現在就去吧。”
    現在?
    夏夏的心猛地一沉,原本清醒的腦海一瞬又變得有些混亂和忐忑。
    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所以才用冬冬來牽製她,不讓她單獨行動?
    這個念頭讓她如墜冰窟,但想到能見到弟弟,確認他的安全,她還是強行壓下了心中的恐慌,連忙點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好,我去,我現在就去。”
    陳景深不再多言,轉身回房換衣服。
    夏夏站在原地,握著那個小小的布包,手心全是冷汗。
    她看著陳景深關上的臥室門,心中充滿了不安的猜測。
    很快,陳景深換了一身剪裁合體的深色大衣出來,恢複了那副冷傲的模樣,隻是顴骨處那片淡淡的青紫,無聲地訴說著昨晚的不平靜。
    “走吧。”他拿起車鑰匙,語氣不容置疑。
    夏夏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兩人走到玄關,陳景深正要開門,腳步卻忽然頓住。
    他轉過身,看向身後低著頭的夏夏。
    夏夏感受到他的目光,緊張得心髒都快跳出胸腔。
    然後,她看見陳景深動手開始解自己大衣外套的紐扣。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陳景深將還帶著他體溫的昂貴西裝外套脫了下來,然後,動作自然地披在了她單薄的肩膀上。
    突如其來的溫暖和屬於男性的清冽氣息將她包裹,夏夏猛地愣住了,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陳景深看著她驚愕失神的樣子,微微俯身,幫她攏了攏衣襟,聲音竟帶上了一絲罕見的溫和:“外麵下雨,很冷,穿上會好一點。”
    他的指尖不經意間擦過她的脖頸,帶來一陣微涼的觸感,卻讓夏夏如同被燙到一般,身體猛地一顫。
    這……還是第一次有異性這樣對她。
    在寨子裏,她照顧生病的蔣津年五年,他也從未有過如此親近溫柔的舉動。
    而眼前這個昨晚才粗暴地奪走她一切的男人,此刻卻披著昂貴的外套,對她說“外麵冷”。
    巨大的反差和這突如其來的,看似關懷的舉動,讓夏夏的心湖泛起了一圈複雜難言的漣漪。
    她怔怔地看著陳景深近在咫尺的俊臉,一時忘了反應。
    “怎麽了?”陳景深看著她失神的樣子,語氣依舊溫和,但眼底深處卻是一片讓人看不透的平靜。
    夏夏猛地回過神,慌忙低下頭,掩飾住內心的混亂,聲音細若蚊呐:“沒……沒什麽。”
    她拉緊了身上過於寬大的外套,上麵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和一絲淡淡的木質香氣,這溫暖此刻卻讓她感到無比的矛盾和不適。
    陳景深沒有再追問,轉身打開了門。
    冰冷的帶著濕意的空氣瞬間湧了進來,吹散了公寓裏沉悶的氣息,也吹得夏夏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她下意識地將身上那件屬於陳景深的外套裹得更緊了些。
    陳景深開車載著夏夏,一路駛向市郊。
    車子最終在一處看起來頗為安靜雅致的獨棟別墅前停下,這裏環境清幽,與市中心的喧囂截然不同。
    夏夏跟著陳景深走進別墅,心裏忐忑不安。
    當她在明亮的客廳裏,看到冬冬正坐在柔軟的地毯上,專注地拚著積木,旁邊還有一個看起來麵容和善的中年阿姨陪著時,她一直懸著的心,才終於重重地落回了實處。
    “冬冬!”夏夏哽咽著喊了一聲,快步衝了過去,緊緊地將弟弟抱在懷裏。
    “姐姐!”冬冬看到姐姐,立刻丟下手中的玩具,開心地回抱住她,小臉在她懷裏蹭了蹭:“姐姐,你終於來看我了!我這幾天都好想你!”
    “姐姐也想你……”夏夏抱著弟弟溫暖的小身體,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但這次是失而複得的慶幸。
    她仔細檢查著冬冬,看到他臉色紅潤,精神很好,身上也穿著幹淨暖和的新衣服,顯然被照顧得很好,她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陳景深站在不遠處,看著姐弟相擁的畫麵,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對那個中年阿姨微微頷首示意。
    接著,陳景深又帶著夏夏和冬冬去了市中心一家高檔的商場。
    他徑直走向童裝區和女裝區,隻要夏夏目光多停留片刻的衣服,他都會示意店員包起來,動作幹脆利落,毫不吝嗇。
    冬冬換上了一套帥氣的羽絨服,開心地拉著夏夏的手轉圈圈:“姐姐,新衣服好暖和!景深叔叔真好!”
    夏夏看著弟弟臉上純粹的笑容,又看了看身旁氣度不凡,出手闊綽的陳景深,心情愈發複雜。
    她身上還穿著他給的外套,此刻他又在為她和冬冬購置新衣,這種被人照顧,甚至可以說是“寵溺”的感覺,是她過去貧苦生活中從未體驗過的。
    陳景深對冬冬顯得很有耐心,甚至會蹲下身,細心地幫他整理衣領,語氣溫和地回答著孩子天真爛漫的問題。
    夏夏看著這一幕,隻覺得心裏是說不出的悶感,這個男人,時而溫柔體貼,時而瘋狂暴戾,時而冷傲威脅,他到底哪一麵才是真實的?
    中午,陳景深帶他們去了一家環境優雅的西餐廳吃飯。
    過程中,夏夏看著陳景深優雅地切著牛排,動作矜貴從容,終於還是沒忍住,鼓起勇氣,小聲問道:“陳醫生,你……為什麽要突然對我這樣?”
    陳景深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抬起眼簾看她,反問:“什麽樣?”
    夏夏猶豫了一下,斟酌著用詞:“就是,你今天對我,和冬冬,都很好。”
    陳景深放下刀叉,抬眸看向他,臉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意卻並未抵達眼底:“這是應該的,也算是我的歉意。”
    歉意?
    是指昨晚的事情嗎?
    夏夏的心猛地一緊,低下頭,不敢再看他。
    他這算是道歉嗎?用這種物質補償的方式?可那樣的事情,是幾句輕飄飄的歉意和幾件衣服就能彌補的嗎……
    她還想再問什麽,但抬頭看到陳景深微微蹙起的眉心,似乎有些不耐,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默默地切著盤子裏的食物,食不知味。
    就在這時,餐廳入口處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夏夏下意識地抬頭望去,臉色瞬間白了。
    隻見蔣津年和黃初禮相攜走了進來。
    蔣津年穿著一身挺括的常服,身姿挺拔,黃初禮則穿著簡約大方的米色風衣,兩人站在一起,般配得如同畫報。
    黃初禮也同時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陳景深和夏夏。
    她的目光在夏夏身上那件明顯屬於男性的昂貴西裝外套上停留了一瞬,又掃過桌上大包小包的購物袋和冬冬身上的新衣服,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更加清晰。
    陳景深自然也在第一時間看到了他們。
    他站起身,臉上掛起無可挑剔的溫和笑容,主動打招呼:“初禮……”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黃初禮就已然挪開了目光,毫不掩飾直接無視了陳景深的問候。
    黃初禮的目光落在夏夏蒼白的臉上,帶著清晰的擔憂和詢問。
    夏夏接觸到黃初禮的目光,就立刻慌亂地低下頭,手指緊張地絞著餐巾。
    陳景深將黃初禮的冷淡和夏夏的慌亂盡收眼底,眸色沉了沉,但臉上依舊維持著風度翩翩的笑容。
    蔣津年顯然不想與他們多有交集,攬著黃初禮的肩膀,徑直走向了餐廳另一側的預定位子。
    看著黃初禮和蔣津年相攜離開的背影,陳景深嘴角的弧度緩緩落下,眼神變得幽深難測。
    而黃初禮在和蔣津年落座後,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黃初禮壓低聲音,語氣凝重:“津年,我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絕對不簡單。”
    蔣津年點了點頭,眼神沉穩:“嗯,陳景深在刻意營造一種他和夏夏很親近的假象,或者說,他在用某種方式控製著夏夏。”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警惕。
    沒過多久,黃初禮看到夏夏獨自起身,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她眸光輕閃了下,對蔣津年輕聲道:“我去看一下。”
    然後,她便起身,跟了上去。
    洗手間裏燈光柔和,環境安靜。
    黃初禮走進來時,就看到夏夏正站在洗手台前,低著頭,一遍遍地用水衝洗著雙手,動作有些機械和遲緩,像是在糾結什麽事情。
    清澈的水流衝刷著她纖細的手指,也倒映出她蒼白失措的臉。
    黃初禮走到她旁邊的洗手台,沒有立刻洗手,而是透過光潔的鏡麵,看著身旁這個顯得無比脆弱的女孩,輕聲開口,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種不容回避的力量:“夏夏,現在這裏沒有別人,你還是……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嗎?”
    聽到她的問題,夏夏衝洗的動作猛地頓住,水流聲戛然而止。
    她身體僵硬地站在原地,過了好幾秒,才極其緩慢地轉過身來。
    她抬起頭,對上黃初禮清澈而堅定的目光,那雙眼睛裏有關切,有鼓勵,更有一種讓她想要依賴的信賴感。
    夏夏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著,眼中瞬間蓄滿了淚水,有恐懼,有屈辱,更有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和一絲掙紮著破土而出的勇氣。
    她張了張嘴,想要不顧一切地將所有真相和盤托出,想要祈求黃初禮救救她和冬冬……
    然而,話到嘴邊,陳景深那雙冰冷深沉的眼眸,以及他輕描淡寫卻充滿威脅的話語,如同最堅固的枷鎖,牢牢地鎖住了她的喉嚨。
    她看著黃初禮,淚水無聲地滑落,最終也隻是艱難地搖了搖頭。
    但那眼神裏的痛苦和掙紮,卻比任何言語都更加清晰地傳遞給了黃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