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玩兒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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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天色灰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層薄紗。
    夏夏幾乎一夜未眠,眼睛下帶著濃重的陰影,但眼神裏卻有一種近乎決絕的清醒。
    她攥著那張冰冷的黑卡,按照陳景深昨晚給的地址,再次來到了那棟位於市郊的雅致別墅。
    大門緩緩打開,保姆已經帶著穿戴整齊的冬冬等在門口。
    “姐姐!”冬冬一看到她,就歡快撲進她懷裏,小臉上滿是雀躍:“我們今天要去哪裏玩呀,景深叔叔呢?他不和我們一起嗎?”
    聽到弟弟提起陳景深,夏夏的心猛地一揪,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蹲下身摸了摸弟弟柔軟的頭發,避開了他的第一個問題:“景深叔叔今天有事,不能陪我們了,冬冬,姐姐帶你去一個……更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更好玩的地方?”冬冬眨巴著大眼睛,滿是期待:“是遊樂園嗎?還是動物園?景深叔叔上次說要帶我去看大老虎的!”
    聽到冬冬的話,夏夏隻覺得喉嚨發緊,鼻尖酸澀。
    她看著弟弟天真無邪,對陳景深充滿信賴的眼睛,胸口悶得厲害。
    那個男人用一點小恩小惠和偽裝的溫柔,就輕易收買了孩子的心,可隻有她知道那溫柔下麵藏著怎樣可怕的深淵。
    “冬冬。”她握住弟弟的小手,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努力讓語氣聽起來平和而堅定:“我們不在這裏玩了,姐姐帶你回家,回我們自己的寨子,好不好?”
    “回寨子?”冬冬愣住了,小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一絲不情願:“為什麽呀姐姐?寨子裏沒有好看的動畫片,沒有好吃的炸雞,也沒有大房子和好多玩具,而且,津年哥和想想他們都在這裏呀,我們走了,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孩子的話像針一樣紮在夏夏心上。
    她何嚐不想留在這個繁華的城市?
    哪怕隻是遠遠看著津年哥,感受一點他們的溫暖。
    可是不行了,陳景深是個瘋子,留在這裏,她和冬冬隻會被卷入更可怕的旋渦,甚至可能成為他傷害津年哥和黃醫生的工具。
    “冬冬。”夏夏的聲音哽咽了,眼眶迅速泛紅,她將弟弟緊緊摟進懷裏,下巴抵著他小小的肩膀,淚水無聲地滑落:“這裏不是我們的家,姐姐之前做錯了事,想錯了路,現在姐姐明白了,我們要過自己的生活,清清白白,踏踏實實的生活,回寨子去,那裏有山有水,雖然不富裕,但那裏才是我們真正的根。”
    冬冬感受到姐姐身體的顫抖和滾落的淚水,雖然還不能完全理解大人的複雜世界,但姐姐的悲傷他感受到了。
    他不再追問,伸出小手,笨拙地擦著夏夏臉上的淚,小聲說:“姐姐不哭,冬冬聽話,冬冬跟你走。”
    冬冬又想起昨天景深叔叔蹲下來,摸著他的頭,溫和地對他說:“冬冬,你姐姐心裏很苦,她很喜歡津年哥哥,但津年哥哥隻喜歡黃阿姨和想想,你是個男子漢,要保護姐姐,要幫她,知道嗎?隻要姐姐開心了,津年哥哥或許就會多看她一眼了。”
    當時他懵懂地點了頭,覺得景深叔叔說得對,他要保護姐姐。
    可現在,看著姐姐哭得這麽傷心,說要帶他離開這裏,他又迷茫了。
    怎麽做才是真的對姐姐好呢?
    “姐姐不哭。”冬冬又重複了一遍,小臉緊緊貼著夏夏濕潤的臉頰,聲音雖輕卻帶著承諾:“我會一直陪著姐姐的,姐姐去哪裏,冬冬就去哪裏。”
    夏夏的心被弟弟稚嫩的話語狠狠撞擊,酸澀與溫暖交織。
    她用力抱了抱冬冬,深吸幾口氣,平複下翻湧的情緒。現在不是軟弱的時候,她必須抓緊時間。
    她站起身,牽著冬冬的手,對一旁的保姆點了點頭,沒有再回頭看一眼那棟精致的牢籠,帶著弟弟快步離開了。
    她沒有立刻去揮霍那張黑卡,也沒有去任何遊樂場,而是帶著冬冬,直接前往與蔣津年約定的地點,一家位於市中心,環境相對安靜但人流不少的連鎖咖啡館。
    當她牽著冬冬推開門,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蔣津年和黃初禮。
    蔣津年坐姿挺直,即使穿著便服,也難掩軍人特有的凜然氣質,隻是臉色比平日略顯蒼白,左肩的動作似乎有些微的不自然。
    黃初禮坐在他身邊,穿著素雅的米白色毛衣,神色溫柔中帶著關切,看到夏夏和冬冬進來,立刻起身,朝他們招了招手。
    見到他們,夏夏的心跳猛地加速,牽著冬冬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收緊。
    冬冬看到黃初禮,倒是眼睛一亮,小聲叫了句:“黃阿姨。”
    說完這句,又看了看蔣津年,有些怯生生地沒敢立刻叫“津年哥”。
    “夏夏,冬冬,這邊。”黃初禮溫聲招呼,等他們走近,仔細看了看夏夏蒼白的臉色和紅腫的眼睛,眼中憂慮更深,但語氣依舊柔和:“先坐,喝點熱的東西。冬冬,想喝牛奶還是果汁?”
    “牛奶,謝謝黃阿姨。”冬冬乖巧地說,自己爬上了椅子,好奇地左右張望。
    夏夏在對麵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指尖冰涼。
    她不敢直視蔣津年過於沉穩的目光,也不敢多看黃初禮溫柔包容的眼睛,那份溫暖讓她自慚形穢。
    “津年哥,黃醫生。”夏夏的聲音幹澀,開口前先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為昨天的事情,也為之前……我做的所有糊塗事。”
    黃初禮輕輕歎了口氣,伸出手,越過桌麵,握住了夏夏冰涼顫抖的手:“夏夏,別這樣,過去的事情先不提了,你昨晚發的信息,說有事要告訴我們?現在這裏沒有別人,你想說什麽都可以,我們聽著。”
    蔣津年沒有說話,隻是目光沉靜地看著夏夏,等待著她開口。
    他的眼神帶著一種力量,不催促,卻讓人無法回避。
    夏夏的嘴唇劇烈地顫抖起來,積蓄在心底的恐懼屈辱,絕望幾乎要衝口而出。
    她看著黃初禮清澈真誠的眼睛,感受著手背上傳來的溫暖,又看了一眼旁邊正小口喝著牛奶,無憂無慮的弟弟。
    說出來!
    把一切都告訴他們!
    陳景深是怎麽威脅她的,是怎麽用冬冬控製她的,是怎麽對她施暴的!隻有說出來,才能擺脫那個惡魔,才能保護冬冬!
    巨大的勇氣在她胸腔裏衝撞。
    “黃醫生,津年哥。”夏夏的聲音帶著哭腔,卻努力讓每個字清晰:“陳景深他不是好人,他脖子上有一個很可怕的紋身,像是電視裏那些壞人組織才有的,他把我關起來,用冬冬威脅我,讓我聽他的話,去打擾你們,他還……”
    她的話速越來越快,仿佛怕一停下來就會失去所有勇氣:
    “他還……還對我……”那幾個字卡在喉嚨裏,帶著血淋淋的屈辱,讓她渾身發抖,淚水洶湧而出:“他就是一個瘋子!他恨津年哥他想要你消失!他之前就計劃過,昨天隧道裏……”
    “夏夏姐姐,你的手機在響。”冬冬稚嫩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他指著夏夏放在桌上的老舊手機。
    屏幕亮著,正在嗡嗡震動。
    夏夏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如同被瞬間凍住,所有的血液仿佛都衝向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
    她僵硬地轉過頭,看向手機屏幕。
    那上麵跳動的來電顯示,沒有名字,隻有一串她早已刻在骨子裏的,代表著噩夢的數字。
    是陳景深。
    他打來了。
    就在她即將說出最關鍵秘密的這一刻。
    時間仿佛凝固了。
    咖啡館裏輕柔的背景音樂,旁人的低語,窗外的車流聲,一切都變得遙遠而不真實。
    夏夏死死地盯著那不斷閃爍的屏幕,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放大。
    剛剛鼓起的勇氣瞬間幹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條件反射般的戰栗。
    他知道了?他怎麽會知道她在這裏?他在看著她?
    這個念頭讓她如墜冰窟,渾身冰冷,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黃初禮和蔣津年也看到了來電,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
    蔣津年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迅速掃視了一圈咖啡館內外。
    黃初禮握住夏夏的手微微用力,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夏夏,別接,或者接起來,打開免提,有我們在。”
    夏夏恍若未聞。
    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那持續震動的手機攏住。
    不接?他會對冬冬做什麽?他昨天那句“多去看看你弟弟”是什麽意思?
    接?當著津年哥和黃醫生的麵,她能說什麽?陳景深又會說什麽?
    巨大的恐懼和矛盾撕扯著她,讓她幾乎要崩潰。
    “夏夏?”黃初禮又喚了一聲,擔憂更深。
    就在黃初禮聲音落下的瞬間,手機的震動停了。
    然而,沒等夏夏來得及喘口氣,幾乎是下一秒,它再次鍥而不舍地響了起來!
    同樣的號碼,更加急促的震動,仿佛帶著某種不耐煩的,冰冷的催促。
    這一次,夏夏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操控,顫抖著伸出手,拿起了手機。
    她的指尖冰涼,幾乎握不住那輕薄的機身。
    在黃初禮不讚同卻充滿憂慮的目光,和蔣津年驟然變得無比冷峻的注視下,夏夏按下了接聽鍵。
    她沒有開免提,隻是將手機緊緊貼在耳邊。
    電話那頭,傳來陳景深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透過聽筒,清晰得如同就在她耳邊低語:“夏夏,玩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