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陳景深,我要揭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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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夏在噩夢的追逐中猛地睜開眼,額頭冷汗涔涔,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得如同要炸裂。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消毒水的氣味刺鼻地鑽入鼻腔。
    短暫的茫然過後,記憶如同冰冷的潮水洶湧而至——刺耳的刹車聲、冬冬小小的身體被撞飛、刺目的鮮血、搶救室冰冷的紅燈……
    “冬冬!”她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渾身劇烈地顫抖,淚水瞬間決堤:“冬冬,我的冬冬,你在哪兒?!姐姐在這兒,你回來啊!”
    她胡亂地揮舞著手臂,像是要抓住什麽,又像要驅散眼前那揮之不去的血色幻影。
    心髒被撕裂般的疼痛讓她幾乎無法呼吸,隻能發出破碎的嗚咽。
    “夏夏,冷靜點,看著我!”也在這時,一雙溫熱而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胡亂揮舞的手臂,低沉而沉穩的聲音穿透她混亂的思緒,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夏夏渙散的目光艱難地聚焦,映入眼簾的是蔣津年布滿血絲卻寫滿擔憂的眼睛。
    他肩頭的隱隱透著血色,但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津年哥……”夏夏的哭聲驟然變得更加淒楚無助,所有的恐懼崩潰如同找到了宣泄口,她猛地撲進蔣津年的懷裏,雙手死死攥住他胸前的衣襟,指甲幾乎要嵌進去:“冬冬沒了,冬冬他沒了!我看著他……看著他被車撞,流了那麽多血,我卻救不了他,我就這麽一個弟弟,唯一的親人,我什麽都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她語無倫次,淚水迅速浸濕了蔣津年的衣襟。
    那單薄的身體在他懷裏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哭聲裏充滿了絕望和失去一切的恐懼。
    蔣津年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即眸色沉了沉,他沒有推開她,隻是抬起手,有些笨拙卻盡量輕柔地,一下下拍撫著夏夏劇烈起伏的背脊,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安撫的力度:“我知道,夏夏,我知道,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受點,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
    他的安撫沉穩而克製,卻也無法完全掩飾那份深沉的痛楚和負疚。
    冬冬臨死前那雙執拗的眼睛和懇求的話語,像烙印一樣灼燒著他的心。
    此刻懷中這個女孩的崩潰,讓他那份沉重的責任感幾乎要壓垮他。
    黃初禮靜靜地站在病房門口,手裏拿著剛去護士站詢問後拿來的鎮靜劑。
    她看著病房內的一幕,蔣津年半抱著崩潰痛哭的夏夏,輕輕拍著她的背,低聲安慰,而夏夏則全然依賴地蜷縮在他懷裏,仿佛那是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
    一股極其複雜的情緒瞬間湧上她的心頭。
    有對夏夏痛失至親的深切同情和悲憫,有對蔣津年傷勢的擔憂,也有一絲連她自己都試圖壓下,卻依舊清晰存在的滯澀與不安。
    冬冬用命換來的“恩情”,夏夏此刻全然依附的姿態,蔣津年無法推卸的責任感,這一切,就像陳景深預言的那樣,正在他們之間投下影子。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裏翻湧的酸澀和擔憂交織的情緒。
    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她敲了敲門,走了進去,聲音盡量平穩溫和:“夏夏情緒太激動,我讓護士準備了鎮靜劑,不過……”
    她看了一眼蔣津年安撫的動作,“看來暫時不需要了,津年,你也需要休息,傷口還得再讓醫生看看,我去買點吃的回來,你們都一天沒吃東西了。”
    蔣津年抬起頭,看向黃初禮。
    他看到她略顯蒼白的臉,看到她眼中來不及完全掩飾的複雜情緒,也看到她努力維持的鎮定和關懷。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解釋什麽,或者讓她留下,但最終,看著懷裏依舊哭得無法自抑的夏夏,又看了看黃初禮,隻是點了點頭,低聲道:“好,路上小心。”
    那簡短話語裏的欲言又止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黃初禮聽得分明。
    她心頭又是一刺,卻什麽也沒說,隻是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病房。
    關上病房門,隔絕了裏麵的哭聲和那令人窒息的畫麵,黃初禮靠在冰涼的牆壁上,才允許自己深深吸了幾口氣,平複那顆亂糟糟的心。
    她知道蔣津年沒有錯,她知道夏夏此刻需要依靠,她知道大局為重,可理智是一回事,親眼看到自己的丈夫被另一個女人如此依賴地抱著,感受著他們之間因為一條生命而驟然拉近的、充滿沉重情感的連接,那種滋味並不好受。
    她用力眨了眨眼,將眼眶的濕意逼回去。
    現在不是脆弱的時候。
    陳景深在暗處窺伺,冬冬的仇要報,夏夏需要引導說出真相,蔣津年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
    她整理了一下心情,邁步走向醫院外的便利店。
    等她提著簡單的粥品和清淡小菜回到病房時,夏夏的情緒已經平複了一些,至少不再歇斯底裏地哭喊。
    她靠在床頭,臉色蒼白得像紙,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靈魂,隻剩下一個脆弱的外殼。
    蔣津年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肩頭重新包紮過,換了幹淨的病號服外套,但眉宇間的沉重和疲憊絲毫未減。
    看到黃初禮進來,他站起身,接過她手中的袋子,聲音溫和:“回來了。”
    “嗯。”黃初禮應了一聲,目光落在夏夏身上。她走到床邊,看著夏夏絕望的眼神,心中又是一陣難受。
    她輕輕握住夏夏冰涼的手,聲音放得格外輕柔:“夏夏,吃點東西好不好?哪怕喝點粥,你才有體力。”
    夏夏機械地搖了搖頭,嘴唇幹裂,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吃不下……”
    蔣津年將粥盒打開,熱氣騰騰的米香飄散出來。
    他舀了一勺遞到夏夏嘴邊,語氣帶著不容拒絕的溫和:“夏夏,聽話,多少吃一點,冬冬……也不會想看到你這樣。”
    聽到“冬冬”兩個字,夏夏的身體又是一顫,眼淚無聲地滾落,但她終於微微張開了嘴,就著蔣津年的手,極其緩慢地咽下了一小口粥。
    那樣子,看得黃初禮心頭酸澀。
    黃初禮把這一切看在眼裏,蔣津年細致耐心地喂夏夏喝粥,夏夏麻木地接受,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沉默而沉重的氛圍。
    她知道自己此刻或許顯得有些多餘,但這種感覺讓她更加堅定了要盡快打破僵局的決心。
    等夏夏勉強吃了小半碗粥,實在咽不下去後,黃初禮重新坐到床邊,握緊了夏夏的手,目光清澈而堅定地看著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夏夏,你現在什麽都別怕,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好不好?關於陳景深,關於他威脅你做的所有事,關於隧道,關於今天……隻有說出來,我們才能知道真相,才能找到證據,才能給冬冬報仇。”
    報仇兩個字,讓夏夏絕望的眼神劇烈地波動起來,嘴唇顫抖著,淚水再次湧出。
    她看向黃初禮,又看向一旁麵色凝重的蔣津年,巨大的恐懼和想要為弟弟做點什麽的衝動在她心中激烈交戰。
    最終,她用力點了點頭,聲音雖然依舊嘶啞,卻帶上了決絕:“我會說,我會把我知道的都說出來,但是……”
    她頓了頓,淚水流得更凶:“我想先去看看弟弟,也想自己待一會兒,明天我一定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們。”
    黃初禮和蔣津年對視一眼。
    他們理解夏夏需要時間麵對和消化這巨大的創傷,也需要一點空間來整理思緒和鼓起最後的勇氣。
    逼得太緊,反而可能適得其反。
    “好。”蔣津年沉聲道,“我讓護士陪你去看冬冬,我們明天再談。”
    夏夏點了點頭,在護士的攙扶下,失魂落魄走出了病房。
    病房裏隻剩下蔣津年和黃初禮兩人。
    一時間,沉默彌漫。
    黃初禮剛想開口說點什麽,但下一秒,她就被蔣津年猛地拉入了懷中,緊緊地抱住。
    他的手臂收得很緊,甚至有些顫抖。
    他把臉深深埋在她的頸窩,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皮膚上,帶著一種劫後餘生的後怕和無法言說的沉重壓力。
    黃初禮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細微顫栗,能聽到他壓抑又沉重的呼吸聲。
    所有的不安酸澀,在這一刻都被他這無聲卻充滿力量的擁抱衝散了大半。
    黃初禮的心瞬間軟了下來,她毫不猶豫地回抱住他,雙手用力環住他精壯的腰身,手掌在他寬闊的脊背上輕輕拍撫。
    “沒事了,津年,沒事了……”她低聲呢喃:“我們都在,冬冬的仇,我們一起報,陳景深的賬,我們一筆一筆跟他算清楚。”
    蔣津年沒有說話,隻是將她抱得更緊,仿佛要從她身上汲取無窮的力量和溫暖。
    良久,他才在她耳邊,用沙啞的聲音低低道:“初禮,對不起,也謝謝你。”
    對不起,讓你看到這些,讓你擔心,也讓你可能受了委屈。
    謝謝你,還在這裏,還相信我,還願意和我一起扛。
    黃初禮聽懂了他未盡的言語,眼眶一熱,卻用力忍住了淚意。
    她抬起頭,看著他近在咫尺的、布滿血絲卻依舊深邃的眼眸,認真地說:“我們是夫妻,蔣津年,不用對不起,也不用謝,現在以後,都一樣。”
    夜色漸深。
    夏夏在護士的陪同下去看了冬冬最後一眼,那小小的身體被白布覆蓋,安靜得讓人心碎。
    她沒有再放聲大哭,隻是默默地流著淚,站了很久很久,然後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了為她安排的臨時病房。
    她蜷縮在病床上,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天花板。
    冬冬最後的話反複在她耳邊回響,陳景深那張溫和卻令人膽寒的臉不斷在眼前閃現。
    恨意恐懼、還有一絲被蔣津年短暫安撫後的微弱依賴,在她心中交織纏繞。
    就在這時,她放在床頭櫃上的屏幕碎裂的舊手機,屏幕忽然亮了起來,嗡嗡震動。
    沒有顯示號碼,夏夏的心猛地一跳,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
    她幾乎能猜到是誰。
    顫抖著手,她拿起了手機,按下了接聽鍵,卻沒有立刻放到耳邊。
    電話那頭,傳來陳景深那特有的平靜得近乎溫柔的聲音,透過聽筒,在寂靜的病房裏清晰得如同耳語:“夏夏,睡得好嗎?”
    聽到他的聲音,夏夏的呼吸瞬間屏住,手指冰涼。
    陳景深似乎並不需要她的回答,繼續用那種不緊不慢的語調說道:“冬冬那孩子,走之前,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比如他為什麽要衝出去?”
    這句話狠狠刺入夏夏的心髒,她猛地攥緊了手機,指節泛白。
    “你到底跟冬冬說了什麽?!”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嘶啞而充滿恨意。
    “想知道?”陳景深輕輕笑了聲,那笑聲在夏夏聽來毛骨悚然:“來公寓,我告訴你,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告訴蔣津年,或者黃初禮,讓他們陪你來,不過有些話,我隻想說給自己人聽,比如冬冬到底聽了什麽才那麽勇敢,你不想知道真相嗎?”
    說完,不等夏夏回應,電話便被掛斷了,隻剩下冰冷的忙音。
    夏夏握著手機,渾身冰冷,如同墜入冰窟。
    去,還是不去?
    巨大的恐懼攏住了她。
    她知道那是個龍潭虎穴,陳景深此刻叫她過去,絕對沒安好心。
    可是冬冬到底聽了什麽?是什麽讓那麽膽小的弟弟義無反顧地衝出去?這個疑問不斷啃噬著她的心。
    如果不去,她可能永遠無法知道弟弟最後行為的真相,也無法知道陳景深到底還隱藏著什麽可怕的陰謀。
    想到弟弟躺在血泊中的樣子,想到他最後懇求蔣津年對自己好的話語,一股混雜著悲痛和仇恨的勇氣,竟然壓過了恐懼。
    她要為冬冬討個說法!哪怕隻是去聽一句真話!
    夏夏看了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又看了一眼門外,蔣津年可能安排了人留意,但她知道陳景深一定有辦法避開。
    她咬咬牙,輕輕掀開被子,忍著身體的虛弱和頭痛,躡手躡腳地換上了白天的衣服,利用對醫院地形的熟悉,從消防通道悄悄離開了住院樓。
    一路心神不寧,夏夏終於再次站在了那間豪華公寓的門口。
    指紋鎖識別出她,門無聲地打開。
    裏麵隻開了一盞昏暗的壁燈,陳景深穿著深灰色的絲質睡袍,姿態閑適地坐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手裏把玩著一個銀色的打火機,開合間發出清脆的“哢噠”聲。
    聽到門響,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門口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夏夏,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來了?比我想的勇敢一點。”
    夏夏反手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仿佛這樣才能支撐住自己不發軟倒地。
    她死死盯著陳景深,聲音因為極致的恨意和恐懼而顫抖:“冬冬,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麽?!你對他做了什麽?!”
    陳景深放下打火機,好整以暇地站起身,緩步向她走來。
    他的影子被拉長,籠罩住夏夏,帶來巨大的壓迫感。
    他在她麵前一步遠的地方停下,微微俯身,直視著她充滿血絲的眼睛,聲音輕飄飄的:“說實話,我沒對他做什麽特別的事,我隻是告訴他,你姐姐很喜歡蔣津年,但蔣津年隻喜歡他的妻子和女兒,如果你想幫姐姐,想讓蔣津年感激姐姐,對她好一點,那麽在蔣津年有危險的時候,勇敢一點,保護他,隻要蔣津年沒事,他或許就會多看姐姐一眼了。”
    他頓了頓,欣賞著夏夏驟然瞪大,寫滿難以置信和滔天憤怒的眼睛,才慢悠悠地補充道:“哦,我還說,這是我們男子漢之間的秘密,不能告訴姐姐,免得她擔心,沒想到,小孩子這麽好騙,也……這麽講義氣。”
    “轟!”
    夏夏隻覺得腦子裏有什麽東西炸開了!
    原來如此!原來冬冬的所作所為全都是眼前這個魔鬼精心編織的謊言和誘導!
    是他,用她作為誘餌,利用冬冬對她的愛和單純,騙得弟弟去送死!
    而他真正的目標,是蔣津年!冬冬隻是他計劃中一枚被犧牲的、無足輕重的棋子!
    極致的悲痛憤怒、以及對陳景深刻骨的恨意,在此刻爆發!
    “陳景深!你不是人!”夏夏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所有壓抑的情緒徹底失控,猛地朝著陳景深撲了過去,雙手朝他身上抓撓捶打:“你還我弟弟!你把冬冬還給我!我要殺了你!我一定會揭發你!把你做的所有肮髒事都告訴津年哥和黃醫生!我要讓你償命!”
    她的攻擊毫無章法,卻帶著同歸於盡的瘋狂。
    指甲劃破了陳景深的臉頰和脖頸,留下道道血痕。
    陳景深起初隻是微微偏頭躲閃,眼神冰冷地看著她發瘋。
    但夏夏的瘋狂超乎了他的預料,那一聲聲“揭發你”更是刺痛了他某根神經。
    在她又一次狠狠抓向他眼睛時,他眼神一厲,猛地出手,一把攥住了她兩隻纖細的手腕。
    “啊!”夏夏痛呼一聲,掙紮更烈。
    陳景深將她狠狠摜在旁邊的牆壁上,用身體壓製住她,一隻手仍死死攥著她的雙腕按在頭頂,另一隻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對上他那雙此刻再無絲毫溫存,隻剩下赤裸裸陰鷙和警告的眼睛:“揭發我?”
    他湊近她,聲音低沉得可怕,帶著血腥氣的呼吸噴在她臉上:“夏夏你以為,知道了一點皮毛,就有資格跟我叫板了?你以為蔣津年能護你一輩子?還是初禮那個自以為是的女人能救你?”
    他的手指用力,夏夏疼得蹙緊了眉,卻依舊倔強地瞪著他,眼中是燃燒的恨意。
    “我告訴你。”陳景深一字一頓:“冬冬是意外,是交通事故,司機也死了,死無對證,夏夏,你最好認清現實。”
    他鬆開捏著她下巴的手,指尖緩緩滑過她布滿淚痕的臉頰,動作輕柔,卻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你弟弟已經死了,你在這世上,你算什麽?”他凝視著她的眼睛,聲音帶著一種催眠般的誘惑和威脅:“隻有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夏夏的身體在他的話語和觸碰下僵硬起來,恨意和恐懼再次交織。
    她不再掙紮,隻是用那雙盈滿恨意、卻奇異般逐漸冷靜下來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陳景深,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清晰:“陳景深,你聽著,我一定會揭發你,不惜任何代價,為了冬冬,也為了所有被你害過的人,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