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你心裏清楚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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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初禮的動作頓住。
    蔣津年已經拉開了駕駛座的車門,聞言也皺起了眉,看向夏夏。
    夏夏卻徑直走到副駕駛門邊,麵無表情地看著黃初禮,那姿態分明是,你不讓,我就不上車。
    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對峙和尷尬。
    黃初禮垂下眼睫,很快鬆開了手,後退一步,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好,你坐前麵吧。”
    她拉開後座車門,坐了進去,動作從容,仿佛隻是換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座位。
    但隻有她自己知道,指甲掐進掌心帶來的細微刺痛,和心頭那抹揮之不去的滯澀。
    蔣津年深深看了夏夏一眼,那眼神複雜難辨,最終什麽也沒說,坐進了駕駛座。
    車子啟動,駛離醫院,匯入城市午後的車流。
    車廂內一片沉寂,但這沉默並未持續多久。
    “這條路,我弟弟昨天也走過。”夏夏忽然開口,聲音不高,緩慢地剝開凝固的空氣。
    她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眼神麻木,又帶著一種殘忍的清醒:“他是為了救你才走的這條路,蔣津年。”
    蔣津年握著方向盤的手驟然收緊,指節泛白,左肩的傷口似乎又在隱隱作痛。
    “我知道。”他聲音低沉,壓抑著翻湧的情緒。
    “你知道?”夏夏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幹澀而諷刺,她終於轉過頭,目光落在蔣津年緊繃的側臉,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是說給車上每一個人聽:“可你們看起來,好像很快就沒事了,該開會開會,該吃飯吃飯,該接孩子接孩子……隻有我弟弟,一個人躺在那個冷冰冰的地方。”
    “夏夏,”黃初禮在後座輕聲開口,試圖解釋:“我們並沒有忘記冬冬,我們……”
    “你們怎麽樣,我不關心。”夏夏再次打斷她,語氣帶著不耐煩和深深的厭惡:“我隻知道,你們欠他的,這輩子都還不清,我隻要你們時時刻刻都記得這一點,這就夠了。”
    她不再說話,重新將頭轉向窗外,隻留下一個冰冷僵硬的側影。
    車廂內的空氣沉重得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每一秒的沉默都像是在累積著什麽,黃初禮靠在後座椅背上,看著窗外流轉的街景,努力平複著心頭翻湧的難過和無力。
    她能理解夏夏的悲痛,甚至能理解她此刻的偏激,但理解不代表能夠坦然承受那些尖銳的指責和刻意為之的敵意。
    她看了一眼蔣津年緊繃的後頸,知道他此刻承受的壓力和怒火絕不比她少。
    一路再無話。
    車子最終駛入蔣家老宅所在的幽靜庭院。
    車剛停穩,聽到動靜的沈夢便牽著想想的手,從屋內迎了出來。
    想想的手裏,還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小束用玻璃紙包著的含苞待放的白色百合花,這是她今天早上特意讓奶奶帶她去花店選的,夏夏姐姐的弟弟變成了星星,百合花很安靜,像星星一樣,送給姐姐,希望姐姐不要太難過。
    看到夏夏下車,想想的眼睛亮了一下,鬆開奶奶的手,小步跑了過去,仰起小臉,將花束舉高,聲音軟糯,帶著小心翼翼的安慰:“夏夏姐姐,這花送給你,你不要……”
    她的話沒說完。
    夏夏低頭,目光落在想想純真擔憂的小臉上,又掃過那束潔白無瑕的百合花,眼中沒有任何暖意,隻有一片冰冷的漠然,以及一絲被觸及痛處的驟然騰起的煩躁。
    “我不需要和你說話。”她冷冷地開口,聲音不大,卻足以讓跑近的想想聽得清清楚楚,也讓正下車的黃初禮和蔣津年心頭一緊。
    下一秒,在想想愕然睜大的眼睛注視下,夏夏伸出手,不是去接,而是直接拂開了想想捧著花的小手!
    那束百合花脫手飛出,掉落在旁邊微濕的草地上,嬌嫩的花苞撞擊地麵,幾片花瓣零落散開,沾染了泥土。
    想想愣住了,呆呆地看著地上的花,又抬頭看看表情冰冷的夏夏,小嘴一癟,眼圈瞬間就紅了,大大的眼睛裏迅速蓄滿了淚水,卻強忍著沒有哭出來,隻是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裏,小小的身體微微發抖。
    “夏夏!”黃初禮快步上前,一把將女兒摟進懷裏,心疼地捂住她的耳朵,阻隔了夏夏冰冷的視線。
    她抬起頭,看向夏夏,這一次,她的聲音裏帶上了清晰的痛心和難以抑製的怒氣:“你有什麽情緒衝我們來,想想她還是個孩子,她隻是想安慰你!”
    “孩子?”夏夏像是被這個詞刺痛了某根神經,她猛地轉向黃初禮,眼神裏的恨意洶湧而出,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利:“別跟我提孩子!別牽扯到孩子,那為什麽死的是我弟弟?!他難道不是孩子嗎?!憑什麽你的孩子就能好好地站在這裏送花,我的弟弟就要到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你告訴我憑什麽?!”
    她胸口劇烈起伏,蒼白的臉上湧起不正常的紅潮,那副模樣近乎歇斯底裏。
    “夏夏,你冷靜點!”蔣津年上前一步,擋在黃初禮和想想身前,聲音裏是極力克製的厲色,“想想是無辜的,冬冬的事,我們誰都不願看到,但這不是你傷害別人的理由!”
    “無辜?”夏夏笑了起來,那笑聲淒厲而絕望,眼淚卻同時滾落:“我弟弟不無辜嗎?他死的時候,誰在乎過他無不無辜?!現在倒來跟我談無辜?!”
    場麵一時僵持,充滿了火藥味。
    冬冬的死是夏夏心中最深最痛的傷口,也是她手中最鋒利的武器,每一次揮舞,都帶著同歸於盡般的慘烈。
    “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一直在旁邊,麵色沉重而複雜的沈夢,終於在這個時候上前,她先彎腰,撿起地上那束沾了泥的百合花,輕輕拂去花瓣上的塵土,然後走到夏夏麵前,將花遞過去,聲音溫和卻帶著長輩不容置疑的力度:“夏夏,孩子不懂事,花是好意,你的委屈和難過,阿姨知道,津年和初禮也知道,但日子總要過下去,站在這裏吵,解決不了問題,也換不回冬冬。”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臉色難看的兒子和兒媳,以及還在微微發抖,小聲抽泣的孫女,最後重新落在夏夏臉上,語氣放得更緩:“一路回來也累了,飯已經準備好了,不管有天大的事,先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說話,有力氣想以後,好嗎?”
    沈夢的出現和話語,像一道緩衝,暫時澆滅了即將爆發的激烈衝突。
    她的話語裏沒有偏袒,隻有一種曆經世事的通達和試圖維持局麵的努力。
    夏夏死死盯著沈夢遞過來的花,胸口起伏,最終,她沒有接,但也沒有再繼續激烈地吼叫,隻是偏過頭,冷冷地丟下一句:“我不餓。”
    說完這句,便徑自越過眾人,朝著屋內走去。
    沈夢舉著花的手在空中停頓片刻,輕輕歎了口氣,將花交給旁邊的傭人,示意她插起來。
    然後她走到黃初禮身邊,摸了摸想想的頭發,低聲道:“帶孩子先進去洗把臉,哄哄。”
    黃初禮點點頭,抱著還在小聲啜泣的想想進了屋。
    蔣津年看著夏夏消失在門內的背影,又看了看母親,眉頭緊鎖。
    沈夢對他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先進去,吃飯的時候,盡量少說話,順著她點,現在她……唉。”
    這頓飯,注定是蔣家老宅多年來最難以下咽的一餐。
    長形的餐桌旁,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雨前的悶雷天。
    沈夢坐在主位,努力維持著表麵的平和,不時給想想夾菜,輕聲哄著。
    想想的眼睛還紅腫著,小口小口扒著飯,不時偷偷看一眼坐在對麵離蔣津年位置很近的夏夏,又迅速低下頭,顯然還有些害怕。
    黃初禮坐在蔣津年另一邊,神色平靜,隻是吃飯的動作比平時慢了許多。
    蔣津年更是幾乎沒怎麽動筷子,眉宇間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陰鬱。
    夏夏坐在那裏,背挺得筆直,麵前的飯菜幾乎沒動,她的目光掃過桌上精致的菜肴,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極其諷刺的弧度。
    “這湯……”她用勺子漫不經心地攪動著麵前那盅香氣四溢的蟲草花雞湯,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每個人都聽清:“味道不錯,比我弟弟在寨子裏,一年到頭也喝不上幾次的肉湯,香多了。”
    沈夢夾菜的手頓了一下。
    “這清蒸魚,火候真好,魚肉這麽嫩。”夏夏又夾了一筷子魚,卻沒有送入口中,隻是放在碟子裏,用筷子撥弄著:“冬冬最喜歡吃魚了,可惜,寨子邊上的河裏,魚又小又少,他總也吃不夠。”
    她說到這裏,又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蔣津年:“津年哥,你還記得嗎?有一次你傷好點了,帶他去溪邊,費了好大勁才抓到兩條小魚,他高興得跟什麽似的。”
    蔣津年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握著筷子的手背青筋微凸。
    那段模糊的被他遺忘的歲月,因為夏夏的話而泛起零星卻沉重的碎片。
    他記得那條清澈的溪流,記得那個怯生生跟在他身後,眼睛亮晶晶的孩子,但他記不起更多細節。
    隻不過彼時這份遺忘,在此刻夏夏的指控下,顯得格外殘忍。
    “夏夏。”沈夢放下筷子,聲音依舊溫和,卻帶上了幾分嚴肅:“過去的事情,津年他有他的難處,現在大家都很難過,我們緬懷冬冬,但也要顧著眼前的生活,這飯菜不合口味,我讓廚房再給你做點別的?”
    “不用了。”夏夏放下筷子,發出輕微的磕碰聲:“這麽好的飯菜,我吃著心裏堵得慌,我隻是提醒一下在座的各位,別忘了,你們現在能坐在這裏,安安穩穩地吃著山珍海味,是用什麽換來的。”
    她的話,像冰冷的釘子,一下下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餐桌上的空氣徹底凍結了。
    想想害怕地往黃初禮身邊縮了縮。
    黃初禮輕輕攬住女兒,放下碗筷,看著夏夏,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清晰的界限感:“夏夏,我們從未忘記冬冬的付出,也永遠感激和愧疚,但活著的人,總還要繼續活下去,你心裏的苦和恨,我們可以理解,也可以盡力彌補和幫助,但如果你認為,用傷害無辜的人、用不斷揭開所有人的傷疤來宣泄,是唯一的方式,那麽我想,冬冬在天之靈,也不會願意看到他最愛的姐姐,變成這個樣子。”
    聽到她的話,夏夏的身體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黃初禮的話似乎觸動了什麽,但她眼中的冰層隻是出現了細微的裂痕,隨即又被更深的偏執覆蓋。
    她冷笑一聲:“你懂什麽?你怎麽知道冬冬不願意?你們根本不配提他!”
    眼看氣氛又要緊張起來,蔣津年猛地站起身,椅子與地板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差不多可以了。”他聲音硬邦邦的,目光沉沉地看了夏夏一眼:“媽,初禮,你們慢慢吃,我帶想想出去走走。”
    他需要離開這個令人窒息的環境,也需要讓女兒遠離這些成人世界的冰冷對峙。
    想想立刻從椅子上滑下來,牽住了爸爸的手。
    蔣津年牽著女兒,大步離開了餐廳。
    沈夢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又看看桌上麵色各異的黃初禮和夏夏,深深歎了口氣,疲憊地揉了揉額角:“我也飽了,你們隨意吧。”
    餐廳裏隻剩下黃初禮和夏夏。
    碗碟精致,菜肴猶溫,卻隻餘滿室冰冷的尷尬與無形的對峙。
    黃初禮沒有立刻離開。
    她拿起湯匙,慢慢地喝完了自己麵前那碗已經微涼的湯,動作從容不迫,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然後,她這才抬眼,看向對麵依舊挺直脊背坐著的夏夏。
    “夏夏。”她的聲音很平靜,沒有指責,沒有憤怒,隻有一種近乎審視的冷靜:“陳景深答應了你什麽?讓你住進這裏,攪亂一切,對你有什麽好處?”
    夏夏瞳孔驟然一縮,猛地看向黃初禮,眼神裏閃過一絲猝不及防的慌亂,但隨即被更深的警惕和偽裝出來的憤怒取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少把什麽髒水都往別人身上潑!我現在這樣,不都是你們逼的嗎?!”
    黃初禮靜靜地看著她,沒有錯過她那一瞬間的慌亂。
    夏夏的轉變,果然不是單純的情緒失控。
    “是不是我們逼的,你心裏清楚。”黃初禮緩緩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夏夏,目光清澈卻帶著一種洞悉的力量:“冬冬的死,我們難辭其咎,這份責任,我和津年會承擔到底,但如果你想用這份愧疚作為武器,配合陳景深來摧毀什麽,那麽夏夏,你選錯路了。”
    她頓了頓,聲音壓低,卻字字清晰:“這個家,經得起風浪,我和津年,也不會被任何陰謀輕易離間,你好自為之。”
    說完,她不再看夏夏瞬間變得難看的臉色,轉身,步伐沉穩地離開了餐廳,走向二樓,她需要去看看想想。
    夏夏獨自坐在空曠的餐廳裏,手指死死摳著桌布的邊緣,指甲幾乎要嵌進織物裏。
    黃初禮最後那番話,像一盆冰水,澆在她被仇恨和偏執燒得滾燙的心上,帶來一陣戰栗的寒意。
    她猛地鬆開手,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不,她沒錯!是黃初禮在威脅她!是他們在惺惺作態!
    她深吸幾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慌亂和那股莫名的不安。
    伸手進口袋,指尖觸碰到那個冰冷堅硬的微小物體,陳景深給她的那個黑色“U盤”。
    堅硬的觸感讓她重新找到了支撐和目的。
    對,她還有任務。
    陳景深說過,隻要她聽話,就能得到她想要的。
    蔣津年的關注,甚至更多……
    總之冬冬不能白死,她必須做點什麽,得到什麽。
    夜晚,悄然降臨,籠罩了曆經一日紛擾的蔣家老宅。
    宅子裏的燈一盞盞熄滅,歸於寂靜。
    沈夢年紀大了,早早回房休息。
    想想被黃初禮哄睡,孩子今天受了驚嚇,睡得並不安穩,黃初禮在她床邊多坐了一會兒。
    蔣津年在書房處理一些部隊傳來的加密文件,眉頭始終緊鎖。
    夏夏被安排在二樓走廊盡頭的一間客臥,離主臥和想想的兒童房都有一段距離。
    房間寬敞整潔,布置得舒適妥帖,但她沒有任何心思欣賞。
    她靠在房門後,耳朵貼著門板,仔細傾聽著外麵的動靜。
    不知過了多久,走廊裏終於傳來了極輕微的腳步聲,是蔣津年,他回了主臥。
    又過了一會兒,另一道更輕的腳步聲靠近,停在主臥門口,然後是極輕的開門關門聲,黃初禮也回去了。
    整棟宅子徹底沉入睡眠的呼吸中。
    夏夏的心跳開始加速,在寂靜的黑暗中被放大,砰砰撞擊著耳膜。
    她輕輕擰開門把手,推開一條縫隙,外麵走廊隻留了一盞昏暗的夜燈,光線微弱。
    她赤著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沒有發出絲毫聲響。
    白天的時候,她已借著熟悉環境的借口,大致摸清了主臥的位置和布局。
    主臥的門緊閉著。
    她屏住呼吸,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片刻,裏麵沒有任何說話聲,隻有均勻悠長的呼吸聲,似乎兩人都睡著了。
    時機正好。
    她小心翼翼地擰動門把手。
    門沒有反鎖,這家人似乎還沒有對她防備到這個程度,這念頭讓她心底掠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但立刻被她狠狠壓了下去。
    門悄無聲息地開了一條縫,足夠她側身擠進去。
    主臥裏一片黑暗,隻有窗簾縫隙透進些許庭院燈朦朧的微光,勉強勾勒出家具的輪廓。
    寬大的床上,兩個身影並肩而眠,呼吸交融。
    夏夏的心跳得更快了,幾乎要跳出喉嚨。
    她不敢多看,迅速而無聲地移動到厚重的窗簾旁。
    陳景深說過,要放在隱蔽不易察覺,又能清晰接收聲音和影像的位置。
    窗簾後的褶皺深處,無疑是個理想的選擇,既能遮擋,又能利用窗簾的波動收集聲波。
    她顫抖著手,從口袋裏掏出那個冰冷的黑色小物件,背麵是強力的吸附材質。
    她摸索著,將其輕輕按在窗簾內側一個深深的褶皺底部,用力按壓了幾下,確保它牢牢附著,從外麵絕無可能被發現。
    做完這一切,她已驚出一身冷汗,後背的衣衫貼在皮膚上,一片冰涼。
    她不敢再停留,如同進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退到門邊,閃身出去,再輕輕將門帶上。
    走廊裏依舊昏暗寂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夏夏背靠著冰冷的牆壁,急促地喘息著,平複著幾乎要炸裂的心跳,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那個監控器冰冷的觸感。
    她成功了。
    陳景深會滿意的。
    那麽,她離想要的,是不是也更近了一步?
    冬冬,姐姐在為你討回公道,姐姐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
    她在心裏默默地說,仿佛這樣就能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找到一個正當的理由。
    黑暗中,她緩緩地抬起頭。
    走廊盡頭那扇窗戶,映出庭院裏搖曳的樹影,她看著玻璃中那個陌生的倒影,嘴角一點一點地向上拉扯,最終形成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
    而此刻的主臥內,看似沉睡的蔣津年,在夏夏關上門的那一刻,悄然睜開了眼睛。
    黑暗中,他的眸光靜靜投向窗簾的方向,那裏,一個不該存在的微小電子設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