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死亡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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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萍姐被帶走後,垃圾場裏的壓抑感,反而消散了些。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像是送走了一個瘟神。
    隻有陳宇知道,那個女人不是瘟神,她是這座地獄裏唯一試圖反抗的火種。
    現在,這枚火種被掐滅了。
    老鬼那雙渾濁的眼睛,時不時就紮在他身上,但不知為什麽,陳宇感覺,老鬼的眼裏似乎多了一種情緒。
    焦慮!
    陳宇繼續扮演著那個被嚇破膽的“阿哲”,埋頭幹活,動作比之前更慢,更顯笨拙。
    他得找個機會。
    一個絕對安全,不被任何人注意到的機會。
    午後,所有人都被那股悶熱的臭氣熏得有些昏沉,連監工都躲在陰涼處打起了瞌睡。
    機會來了。
    “肚子……肚子疼……”
    陳宇捂著肚子,臉色煞白,額頭上全是冷汗,一副隨時要拉褲子裏的模樣。
    他這副慘樣,加上之前被打的“威名”,沒人願意靠近他。
    老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示意他滾去茅房。
    茅房是整個莊園最汙穢的角落,一個露天的土坑,臭氣熏天,蒼蠅亂飛。
    這裏也是監控的絕對死角。
    陳宇一頭紮進那個能把人熏暈過去的隔間,反手就把那扇破木門給帶上了。
    他靠著滿是汙漬的牆壁,劇烈地喘息著,不是因為疼,而是因為緊張。
    他顫抖著手,從褲兜裏掏出了那個東西。
    那是一張被揉成一團的油紙,捏在手裏滑膩膩的,還帶著一股怪味。
    陳宇小心翼翼地展開。
    油紙上,畫著一些亂七八糟的線條,是用某種暗褐色的液體畫的,潦草得像小孩子的塗鴉。
    很多地方都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泡過,根本看不出畫的是什麽。
    這他媽啥玩意?現代抽象藝術?
    萍姐拿命換來的,就是這麽個破玩意兒?
    陳宇心裏罵了一句,但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的指尖,輕輕觸碰在那些暗褐色的線條上。
    就是現在。
    【因果追溯】!
    眼前的茅房消失了。
    變成了一個更加黑暗、更加狹窄的空間。
    像是一個儲物櫃,或者通風管道的某個角落。
    他看到了。
    那是一隻女人的手,瘦得隻剩下皮包骨,指甲縫裏全是黑泥。
    那隻手的主人,正趴在地麵上,用一根尖銳的木刺劃破了自己的手指。
    鮮血滴落。
    她用手指蘸著自己的血,混著地上的汙漬,在那張油紙上飛快地畫著。
    陳宇看不到她的臉,但【因果共鳴】讓他感受到了那股凝如實質的情感。
    那不是恐懼,也不是絕望。
    是恨。
    是那種要將整個世界都燒成灰燼的,瘋狂的恨意。
    還有一種……托付。
    一種明知自己會死,也要將這把刀遞出去的決絕。
    畫麵破碎。
    陳宇的意識猛地被拽回現實,他依舊站在惡臭的茅房裏,但腦子裏,那張潦草的地圖,已經變得無比清晰。
    那是一副完整的,標注詳盡的建築結構圖!
    從他們所在的底層勞工區,到上麵幾層的建築布局,安保人員的換班時間,監控探頭的掃描死角,甚至連通風管道的走向都一清二楚。
    地圖上,有一條用鮮紅色標注出來的路線,曲曲折折,避開了所有已知的危險,最終指向一個地方——地下碼頭。
    一條完美的逃跑路線!
    草!
    陳宇的心髒瘋狂跳動起來。
    天無絕人之路!
    他瞬間就想通了,之前那個幸存者林麗,一定就是靠著這張地圖逃出去的!
    這張地圖,就是這裏的“越獄”攻略!
    隻要順著這條路走,他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帶著李晴一起!
    一股狂喜衝上頭頂,讓他幾乎要笑出聲。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
    另一個畫麵,如同冰水澆頭,狠狠砸進了他的腦海。
    那是省探案局的特殊病房裏,林麗躺在床上,全身浮現出詭異的蝴蝶血紋,在痛苦的尖叫中,身體像蠟燭一樣……融化。
    融化成一灘無法分辨的血肉。
    逃出去……又怎樣?
    陳宇臉上的狂喜僵住了。
    他媽的。
    逃出去,然後呢?
    在七天之內,找個風景優美的地方,變成一灘爛肉?
    腦中,那個S級任務的鮮紅色倒計時,像死神的鐮刀,還在冷酷地跳動著。
    【剩餘時間:5天14小時32分05秒……】
    所謂的“逃生路線”,瞬間變成了“死亡路線”。
    這根本不是什麽求生之路。
    這是一條引導你走向另一種死亡的絕路。
    逃跑,就等於自殺。
    陳宇靠著牆壁,緩緩滑落在地。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從腳底板升起。
    操。
    被耍了。
    所有人都被耍了。
    這裏,根本就是一個絕對無法逃離的牢籠。
    一個完美的閉環。
    進來,就別想活著出去。
    哪怕你僥幸跑了,身體裏的“蝶夢”也會準時把你報銷掉。
    絕望。
    是那種看清了所有真相後,卻發現自己什麽都改變不了的絕望。
    陳宇抱著頭,身體劇烈顫抖。
    他想起了李晴。
    那個傻女人,現在在哪裏?是不是也正在經曆著他無法想象的折磨?
    他想起了萍姐。
    那個女人把地圖給他的時候,臉上是那麽的麻木,那麽的平靜。
    她早就知道,這張圖不是用來逃跑的。
    短暫的絕望過後,陳宇的雙眼慢慢被一種駭人的血色所占據。
    怒火,如同火山岩漿,在他胸口瘋狂翻湧。
    他緩緩抬起頭,眼神中最後一絲混亂也消失了。
    他錯了。
    他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誰他媽說這張圖是用來逃跑的?
    這根本就不是一張“逃生地圖”。
    這是一張“獵殺地圖”!
    萍姐和那些藏在暗處的人,他們用生命和鮮血繪製出這張圖,不是為了讓某個人能僥幸逃出去。
    他們是想讓拿到這張圖的人,從內部,把這個人間地獄,夷為平地!
    陳宇的呼吸變得粗重,他看著自己腦海中那副清晰無比的地圖。
    每一個守衛的位置,每一個監控的死角,每一個房間的用途……
    這他媽的不是牢籠的藍圖。
    這是獵場的藍圖!
    想活下去,想救人,唯一的辦法不是逃。
    是殺!
    是毀掉這裏的一切!
    陳宇的腦子,在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的目標,也變得前所未有的明確。
    第一,找到李晴,不管她現在是死是活,他必須親眼見到。
    第二,找到蝶夢莊園的核心罪證。他不僅要毀了這裏,他還要讓董戰,乃至他身後的勢力,讓所有參與這件事的雜碎,一個都跑不掉,把牢底坐穿!
    第三,也是最關鍵的。
    找到“蝶夢”的配方。
    他要解藥!
    不隻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所有被這種毒藥控製的人!
    陳宇緩緩從地上站起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整理了一下衣服。
    當他推開茅房那扇破門,他臉上的表情,又變回了那個畏縮、窩囊的賭鬼“阿哲”。
    隻是,在他的眼底深處,一頭被徹底激怒的野獸,已經蘇醒。
    他不再是被追獵的耗材。
    他要成為獵人。
    陳宇看著遠處監工的背影,看著這座囚禁了無數靈魂的莊園,他露出了冷笑。
    遊戲?
    現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