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宇問出這個問題時。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那幾十雙眼睛，此刻看向陳宇的眼神，已經不是在看一個盟友，或是一個瘋子。
    而是在仰望一個魔鬼。
    一個比他們所有人加起來，都更徹底的魔鬼。
    老鬼幹裂的嘴唇哆嗦著，他想過陳宇會拒絕，會激動，會提出自己的條件。
    但他沒想過，陳宇會比他們想得更遠，更狠，更他媽的沒有底線。
    “不……不知道。”
    老鬼的聲音艱澀無比。
    “一號實驗室是絕對的禁區，我們的人……從來沒能真正進去過。”
    “我們隻知道，原液是存在的，而且，量絕對不會少。”
    夠了。
    陳宇心裏有了數。
    他沒再說話，隻是低著頭，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老鬼和萍姐交換了一個眼神，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狂喜。
    找到了。
    他們等了這麽多年，終於等到了這麽一個人。
    一個能把他們所有人的仇恨擰成一股繩，然後狠狠砸出去的人。
    陳宇的腦子裏，此刻正有兩頭野獸在瘋狂撕咬。
    一頭穿著警服，滿臉正氣，對他咆哮著“職責”、“底線”、“無辜者”。
    另一頭，卻是他自己的模樣，臉上帶著嗜血的笑容，把那身警服撕得粉碎，然後一腳踩在地上。
    去他媽的。
    這島上，有他媽的無辜者嗎？
    能來這裏消費的，能在這裏作威作福的，有一個算一個，槍斃了都算便宜他們。
    李晴……
    張璐瑤……
    那個倔強的，在他麵前化為血水的女孩……
    一幕幕畫麵在他腦中無情閃過。
    燒光他們。
    炸平這裏。
    讓所有人都嚐嚐絕望的滋味。
    這個念頭是如此的誘人，如此的甜美，幾乎讓他沉醉其中。
    不。
    陳宇的指尖顫抖了一下。
    他強行把那股沸騰的殺意壓了下去。
    爽是夠爽了。
    然後呢？
    李晴怎麽辦？
    她很可能就在“一號實驗室”，或者某個更核心的區域。一把火全燒了，她也得跟著陪葬。
    張璐瑤呢？
    她現在是臥底，在上層區域活動，這個“盛世狂歡”計劃一旦發動，她絕對是第一批受害者。
    還有解藥。
    萍姐說沒有解藥。
    可陳宇不信。
    一個能把生物科技玩到這種地步的組織，會不給自己留後路？
    這不科學。
    除非，有更大的陰謀。
    所以，老鬼這幫人的計劃，不行。
    太糙了，太極端了，太不可控。
    他們隻是想死，順便拉著仇人一起。
    而他陳宇，想活。
    不但要活，還要帶著自己的人，好好地活下去。
    還要把這背後所有的秘密，都他媽的給挖出來！
    他不能成為這群複仇鬼手裏的刀。
    他必須是握著刀柄，決定一切的那個人。
    這股強烈的掌控欲，瞬間澆滅了內心狂暴的火焰，讓他恢複了絕對的冷靜。
    他再次抬起頭，眼神已經清澈得可怕。
    “我加入。”
    他開口了。
    整個溶洞裏響起了壓抑的歡呼聲。
    “但是。”
    陳宇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他看著老鬼，又掃了一眼萍姐。
    “從現在開始，我來主導。”
    “你們的計劃，在我眼裏，就是一坨屎。”
    陳宇的話很不客氣，甚至帶著侮辱性。
    但老鬼和萍姐，沒有半點憤怒，反而露出了理所當然的表情。
    對，就該是這樣。
    一個能帶領他們的人，怎麽能和他們一樣，隻剩下滿腦子的仇恨？
    “你們手裏隻有仇恨，沒有腦子。隻有同歸於盡的勇氣，沒有周密可行的計劃。”
    陳宇毫不留情地打擊著他們。
    “你們就是一堆炸藥，但連引線在哪，怎麽點，都不知道。隻想著把自己引爆，聽個響。”
    “而我，就是來給你們裝上引信，安上遙控器的人。”
    “在我說‘行動’之前，你們所有人，都給我老老實實地待著，當好你們的‘廢蝶’，當好你們的‘耗材’。”
    “誰要是敢擅自行動，壞了我的事……”
    陳宇的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人。
    “我會第一個，親手擰斷他的脖子。”
    空氣仿佛都凍結了。
    那是一種比文先生的變態，比監工的殘暴，更加純粹的，來自食物鏈頂端的威壓。
    “沒問題。”老鬼第一個點頭，聲音裏帶著服從，“我們都聽你的。”
    萍姐也跟著點頭，她那張死人臉上，第一次浮現出名為“信服”的神情。
    很好。
    陳宇心裏冷笑。
    一群隻剩下複仇執念的亡命徒，最好控製了。
    “我需要時間，也需要絕對的自由。我要去上麵看看，摸清楚所有情況。”
    “在我主動聯係你們之前，不要來找我。你們也找不到我。”
    他看著老狗，“有緊急情況，就用老辦法，在廚房的垃圾桶底下做記號。”
    這是耗材們之間約定俗成的聯絡方式，簡單，但有效。
    “明白了。”老鬼鄭重點頭。
    “那麽，”陳宇轉身，不再看他們一眼，“解散。”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順著來路，向溶洞外走去。
    他沒有再給這些人任何提問或者商討的機會。
    從此刻起，領導權，已經完成了交接。
    他要的，不是合作，是絕對的服從。
    而且他很清楚，如果剛才他選擇了拒絕，這群瘋子，恐怕一定會要了他的命！
    走出陰冷潮濕的溶洞，重新呼吸到地麵上那血腥與腐爛氣息，陳宇卻覺得前所未有的清醒。
    腦子像一台超級計算機，正在瘋狂運轉。
    他剛才對老鬼那幫人說的，是真心話。
    但他同樣也在利用他們。
    這股力量，必須掌握在自己手裏，在最關鍵的時候，引爆，才能獲得最大的收益。
    現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陳宇的腦海裏，瞬間整理出了三件優先級最高的任務。
    第一，找到張璐瑤。
    必須立刻！馬上！確認她的安全，並且交換情報。她作為心理醫生，身處莊園上層，所能接觸到的信息，是老鬼這幫底層人員永遠無法想象的。她是破局的關鍵變量。
    第二，潛入一號實驗室。
    必須親自去！萍姐說沒有解藥，那是她的認知。陳宇的【因果追溯】能力，能看到過去。隻要讓他摸到實驗室的門，他就能知道那裏曾經發生過什麽。那裏，也最有可能藏著李晴的線索。
    第三，重新評估“盛世狂歡”計劃。
    在完成前兩步，整合了所有情報之後，他需要重新設計一個完美的計劃。一個既能救出李晴，找到解藥，又能將所有罪犯一網打盡，讓他們付出最慘痛代價的計劃，但絕不是血腥的無差別殘害！
    那將是，真正屬於他的，“盛世狂歡”。
    三大核心任務清晰地羅列在腦中，陳宇所有的迷茫和掙紮都消失了。
    他躲在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從口袋裏拿出了那張萍姐用命換來的油紙。
    那張標注滿了陷阱的“死亡地圖”。
    此刻，在陳宇眼中，這不再是死亡路線。
    而是一張，完美的莊園安防設計圖。
    哪裏有*****，哪裏有壓力陷阱，哪裏是監控死角，哪裏是巡邏隊的必經之路……
    一清二楚。
    “張璐瑤……”
    陳宇喃喃自語。
    “心理谘詢室，一般都會設在相對安靜，隱私性好的區域。結合莊園的布局，最有可能的地方，是給那些‘貴客’們準備的休閑娛樂區。”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緩緩劃過，腦中浮現出自己這幾天觀察到的所有細節。
    一條路線，漸漸在腦海中變得清晰起來。
    從勞工宿舍的排汙管道出去，穿過廚房後巷的監控死角，繞開草坪下的鋼刺陷阱，借助中心花園的假山陰影，避開兩隊巡邏人員的交叉點……
    最終，抵達上三層的回廊。
    那裏，就是通往“天堂”的入口。
    也是他今晚，狩獵的起點。
    夜色，越來越濃了。
    陳宇將地圖收好，活動了一下身體的關節，發出一陣細微的劈啪聲。
    他將所有的氣息都收斂進體內。
    然後，身影一閃，悄無聲息地，融入了蝶夢莊園那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今晚，會很漫長。
    他要去見一個老朋友了。
    不知道那個號稱“警花三劍客”之一，智商超群的張璐瑤，現在被逼成什麽樣了。
    陳宇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向上翹了翹。
    希望，她別哭鼻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