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
    當陳宇問出這個問題時，整個溶洞裏的空氣都凝固了。
    那幾十雙燃燒著仇恨的眼睛，齊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那不是在看一個盟友。
    而是在審視一件武器。
    老鬼幹澀的嘴唇動了動，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
    “我們的計劃……名字很好聽。”
    “叫，盛世狂歡。”
    陳宇心裏咯噔一下。
    我靠，這名字一聽就不是什麽正經玩意兒。
    狂歡？在這鬼地方？怕不是墳頭蹦迪吧。
    萍姐那張死人臉上，第一次扯出了一個扭曲笑容。
    “每一年，這座島上都會舉辦一次真正的盛宴。”
    “不是給那些變態監工，也不是給我們這些‘耗材’。”
    她的話語裏帶著一種刻骨的嘲弄。
    “是給那些把我們當成商品，當成玩物的，來自全世界的權貴、富豪、大人物。”
    “他們，才是這座莊園真正的客人。”
    老鬼接過了話頭，他的眼神投向黑暗，像是在回憶什麽恐怖的景象。
    “那一天，整個莊園會變成一個真正的銷金窟，翡翠莊園最核心的區域會對他們開放。”
    “‘花蝶’會像真正的商品一樣被展示，任由他們挑選。”
    “而莊園的所有安保力量，都會被調集到外圍，防備任何來自外部的闖入者。”
    老鬼的嘴角一挑。
    “他們以為自己固若金湯，卻不知道，最致命的危險，從來都來自內部。”
    “安保力量集中在外圍，意味著核心區域，反而會變得空前鬆懈。”
    陳宇的呼吸停滯了半秒。
    他瞬間明白了。
    這是唯一的機會。
    “你們想……”
    “沒錯。”萍姐打斷了他，聲音裏透著病態的興奮。
    “我們要在那天，送給所有尊貴的客人一份大禮。”
    “一份和我們收到的，一模一樣的大禮。”
    她一字一頓，擠出那個名字。
    “蝶、夢。”
    陳宇的瞳孔收縮了。
    他媽的。
    這群瘋子。
    他以為自己進來是搞潛伏，找證據，最多搞搞暗殺。
    結果這幫人是打算直接開席，把所有人都毒死？
    這已經不是魚死網破了，這是要把整個魚塘都給炸了！
    老鬼看著陳宇震驚的表情，繼續用他那破風箱般的聲音，描繪著那幅地獄般的畫卷。
    “我們要潛入‘一號實驗室’。”
    “偷出最原始，最純粹的‘蝶夢’原液。”
    “然後，在宴會開始前，把它投進整個宴會廳的餐飲係統裏。”
    “酒水，菜肴，湯品……所有的一切。”
    “我們要讓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嚐一嚐皮膚下麵有蝴蝶要鑽出來的滋味。”
    “讓他們在最奢華的宴會廳裏，在最動聽的音樂聲中，在他們最引以為傲的權勢和財富麵前，一點一點地……”
    “融化成一灘誰也分不清誰的血肉。”
    “這，就是我們的‘盛世狂歡’。”
    老鬼說完，整個溶洞裏落針可聞。
    隻剩下女人們粗重興奮的喘息聲。
    陳宇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倒流。
    太瘋狂了。
    這個計劃，已經完全超出了正常人能想象的範疇。
    這不是複仇。
    這是無差別的恐怖襲擊。
    他腦子裏那個穿著警服的自己，此刻正在瘋狂地敲著警鍾，大喊著“住手！你們這是在犯罪！”
    可另一個聲音，一個更響亮，更瘋狂的聲音，卻在咆哮。
    幹得漂亮！
    他腦海裏閃過那個被電棍活活打死的女人。
    閃過文謙那張扭曲的，欣賞著女孩痛苦的變態笑臉。
    閃過那個倔強的女孩為了保護他，在自己麵前化作一灘血水時的絕望。
    他想到了李晴。
    如果李晴真的落到了這幫畜生的手裏，她會經曆什麽？
    他不敢想。
    媽的。
    陳宇在心裏狠狠罵了一句。
    理智？底線？法律？
    在這座島上，這些東西就是個屁！
    當魔鬼不講規則的時候，你跟它講規則，那你就是最大的傻逼。
    用魔法打敗魔法。
    用瘋狂，才能對抗瘋狂！
    那股被他強行壓抑在心底的暴戾情緒，如同被點燃的汽油桶，轟然炸開。
    他發現，自己不但沒有半點想要阻止他們的想法。
    反而……
    有種前所未有的興奮。
    一種想要親手按下那個引爆按鈕的，嗜血的衝動。
    真他媽刺激。
    讓那群人渣，也體驗一把絕望的滋味。
    這才是真正的“行為藝術”啊，文先生那個變態玩的算個什麽東西？
    陳宇感覺自己內心深處有什麽東西碎掉了。
    那個作為“探員”的自己，那個還想著要走正規程序，把罪犯送上法庭的自己，正在被這股黑色的火焰吞噬。
    他黑化了。
    不，或許他不是黑化了。
    他隻是，回歸了人性最原始的本能。
    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陳宇深吸一口氣，壓下了翻騰的氣血。
    他再次抬起頭時，眼中的震驚已經消失不見，隻剩下一片近乎沸騰的冷靜。
    “計劃很好。”
    他平靜地說道。
    “但有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一號實驗室’，是整個莊園防守最嚴密的地方。”
    “你們，進不去吧？”
    陳宇的話，像一盆冷水，澆在了眾人狂熱的頭頂。
    溶洞裏剛剛升騰起的興奮氣氛，瞬間冷卻下來。
    老鬼的臉上，露出了無力感。
    “你說的對。”
    他頹然地承認。
    “我們……進不去。”
    “我們試過很多次，也為此……犧牲了很多姐妹。”
    他身後的那些女人，眼神黯淡了下去。
    仇恨還在，但那股勢在必得的氣焰，卻被打回了原形。
    他們有掀翻桌子的決心，卻沒有走到桌子前的能力。
    “那裏就像一個鐵桶，我們連外圍都無法靠近。”
    萍姐的聲音也變得苦澀。
    “我們有這份心，卻沒有這個能力。”
    “我們是引線，是炸藥，但我們缺少一隻手，一隻能夠點燃我們所有人的手。”
    說到這裏。
    老鬼和萍姐，以及洞穴裏所有的女人，再一次，將目光全部投向了陳宇。
    那目光裏，不再是審視。
    而是懇求。
    是絕望之中，抓到的唯一一根稻草。
    “我們一直在等。”老鬼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等一個能打破這個僵局的人。”
    “等一個能做到我們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的人。”
    “我們原本以為，要等到死都等不到了。”
    “直到，你的出現。”
    老鬼向前走了一步，死死地盯著陳宇。
    “你，不一樣。”
    “你混進來，還能活到現在。你識破了我們的考驗，反過來利用我們。你敢對監工動手，你敢在文先生麵前演戲。”
    “你才是真正的瘋子，一個比我們所有人都更冷靜，更可怕的瘋子！”
    “陳宇！”
    老鬼幾乎是吼出了他的名字。
    “我們正式請求你，領導我們！”
    “領導這次行動！”
    “隻有你，才有可能潛入那個地方！”
    “隻有你，才能帶給我們所有人，一個複仇的機會！”
    “我們……需要你！”
    整個溶洞，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的命運，仇恨，希望，都壓在了陳宇一個人的身上。
    這是信任。
    也是綁架。
    陳宇沒有立刻回答。
    答應？
    這個計劃聽起來很爽，爽到他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在叫囂。
    但他的目標，不隻是複仇。
    他要找到李晴。
    他要搞清楚“蝶夢”的秘密。
    這場“盛世狂歡”，會不會打亂他所有的計劃？
    李晴會不會在這場無差別的攻擊中受到波及？
    他需要更多的情報。
    他需要主導權。
    他不能隻成為一把遞出去的刀。
    他必須是那個握著刀柄的人。
    陳宇的沉默，讓洞穴裏的氣氛愈發壓抑。
    女人們的眼神從期盼，慢慢轉向緊張。
    老鬼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怕陳宇拒絕。
    如果連陳宇都拒絕了，那他們就真的隻剩下絕望了。
    良久。
    陳宇終於抬起了頭。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冷靜。
    他看著老鬼，看著萍姐，看著那一張張寫滿仇恨的臉。
    他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行”。
    他隻是問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感到脊背發涼的問題。
    “那個實驗室裏……”
    “‘蝶夢’原液的庫存，有多少？”
    “夠不夠……讓整座島都跟著一起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