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晴。
    當這兩個字從陳宇嘴裏吐出來時，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張璐瑤通紅的眼睛裏滿是錯愕，她死死抓著陳宇的手臂，
    不明白為什麽在這個生死關頭，他問出的不是如何活命，而是另一個人的下落。
    萍姐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也第一次出現了裂痕，她看著陳宇，眼神複雜。
    就連用槍口頂著陳宇眉心的老鬼，那張猙獰扭曲的臉，都出現了一瞬間的呆滯。
    他設想過無數種可能。
    他想過陳宇會破口大罵，會跪地求饒，會歇斯底裏地詛咒，或者會講一堆他聽不懂的大道理。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年輕人，在被槍指著腦袋，生命隻剩不到一個小時的時候，心心念念的，竟然還是一個女人。
    【媽的，這老王八蛋的表情，跟便秘了十年剛通暢一樣。】
    陳宇在心裏冷冷吐槽。
    短暫的呆滯過後，老鬼突然笑了。
    那是一種極其怪異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晴？嗬嗬，李晴……”
    老鬼用沒拿槍的那隻手，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哎喲，你不說，我他媽都快忘了還有這麽一號人物了！”
    他的語氣充滿了浮誇。
    “陳宇啊陳宇，我真是小看你了。”
    “沒想到，你還真是個情種啊！”
    他繞著陳宇走了兩圈。
    “為了一個女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值得嗎？”
    陳宇沒有回答，沉默地看著他。
    那眼神裏的執著，讓老鬼的笑容慢慢收斂，轉而變成一種更加陰冷的玩味。
    他知道，任何精神上的羞辱，對眼前這個硬骨頭來說，都已經是徒勞。
    那就換個玩法。
    “好吧，既然你這麽想知道，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
    老鬼重新走到陳宇麵前，壓低了聲音。
    “你知不知道，李晴她，現在可是個大人物啊！”
    “我們的人，從沈峰那廢物手裏，把她帶了回來。”
    沈峰！
    陳宇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果然，這背後是一張從江城一直鋪到這裏的大網。】
    老鬼滿意地看到了陳宇的反應，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本來呢，‘主人們’是想用她來要挾你，或者說，把你引到這座島上來，當成這場大戲的另一個主角。”
    “所以，我們按照流程，也給她喂了‘蝶夢’。”
    聽到這裏，張璐瑤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抓著陳宇的手臂不由得又用力了幾分。
    陳宇的心髒，也像是被狠狠攥住。
    他身上的蝴蝶紋路正在灼燒他的皮膚，他太清楚那是什麽滋味了。
    一想到李晴也要承受這種非人的折磨，一股狂暴的殺意從他心底升騰起來。
    老鬼精準地捕捉到了這一點，他笑得更開心了。
    “你猜怎麽著？”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聲音裏充滿了惡劣的趣味。
    陳宇死死地咬著牙。
    “說！”
    “哈哈哈哈！”老鬼被他這副急不可耐的樣子逗樂了，“別急嘛，好戲才剛剛開始。”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宣布神諭般的口吻，一字一頓地說道。
    “她，竟然，毫，無，反，應！”
    這幾個字，像一道驚雷，在死寂的大廳裏炸開。
    張璐瑤愣住了。
    陳宇也愣住了。
    什麽叫……毫無反應？
    老鬼看著陳宇臉上那罕見的茫然，心中的快意達到了頂點。
    他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在最深的絕望裏，給你一粒希望的種子，然後再親手把它碾碎。
    “她的身體，對‘蝶夢’毒素，天生免疫！”
    轟！
    陳宇的大腦，一片空白。
    免疫？
    這個世界上，竟然有人能對這種堪稱神魔造物的劇毒免疫？
    這怎麽可能！
    一瞬間，絕望的深淵裏，仿佛真的照進了一絲光。
    那不是幻覺，那是真實存在的，帶著溫度的光！
    李晴沒事！
    她沒有承受自己正在承受的痛苦！
    這個認知，讓陳宇那顆快要被碾碎的心髒，重新劇烈地跳動起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狂喜，瞬間衝垮了所有的痛苦和絕望。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
    老鬼沒有放過這個繼續打擊他的機會，他怪笑著，繼續拋出更重磅的猛料。
    “我把她的血樣，給了文謙那個廢物。”
    “你都不知道文謙看到實驗報告時那副表情，就跟見了鬼一樣。”
    “實驗證明，她的血清，竟然……是‘蝶夢’唯一的解藥！哈哈哈哈哈哈！”
    老鬼再次爆發出一陣癲狂的大笑。
    “你說搞不搞笑？！一個我們從沒打算研究解藥的毒藥，一個被‘主人們’當成最高藝術品的完美控製工具，竟然他媽的突然就出現了天敵！”
    “這簡直就是神對我們開的最大的玩笑！”
    解藥！
    這兩個字，讓張璐瑤和萍姐產生了很大的觸動。
    張璐瑤的眼中，瞬間爆發出巨大的光彩。
    有救了！
    陳宇有救了！
    島上所有被“蝶夢”控製的人，都有救了！
    她激動地看著陳宇，想從他臉上看到同樣的狂喜。
    然而，她失望了。
    陳宇對“解藥”這兩個字，毫無反應。
    他此刻所有的心神，所有的意誌，都隻凝聚在一個問題上。
    那絲光，那份希望，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那個讓他甘願赴死的女人。
    他雙目赤紅，衝著老鬼嘶吼道。
    “少他媽跟我廢話！”
    “我問你！”
    “她在哪兒！！！”
    這一聲咆哮，讓身經百戰、殺人如麻的老鬼，都控製不住地後退了半步。
    他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
    他想不通。
    為什麽這個男人在得知自己有救了之後，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更加瘋狂地去尋找那個女人的下落？
    難道那個女人的命，比他自己的命還重要？
    這不符合邏輯！
    這不符合人性！
    在老鬼的世界觀裏，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可眼前這個年輕人，一次又一次地，在顛覆他的認知。
    麵對陳宇那幾乎要吃人的眼神，老鬼第一次感到了棘手。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看向了宴會廳上方那塊巨大的液晶屏幕。
    屏幕上，那些戴著各式華麗麵具的“主人們”，依舊安靜地坐在那裏，像是一群沒有感情的神明，俯瞰著人間這場鬧劇。
    老鬼的這個動作，像是在征求他們的意見。
    他不敢擅自決定李晴的處置方式。
    因為，李晴是“解藥”這個事實，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變數，甚至可能動搖“主人們”的統治根基。
    死寂。
    整個大廳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老鬼和那塊巨大的屏幕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就在張璐瑤快要因為緊張而窒息的時候，屏幕上，有了動靜。
    坐在最中央，戴著一張純白無瑕麵具的人，緩緩地，點了點頭。
    緊接著，他身邊的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或快或慢地，點了點頭。
    大多數“主人”，都同意了。
    看到這個結果，老鬼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他的眼神裏，閃過濃濃的氣急敗壞。
    他不想讓陳宇見到李晴。
    他更想看到陳宇在希望中慢慢死去，那才是最頂級的折磨，最美妙的藝術。
    可他，不得不服從。
    “主人們”的意誌，就是這座島上唯一的法則。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不爽，轉過身，重新看向陳宇。
    他臉上的猙獰和陰冷已經消失。
    “好吧，看來‘主人們’今天心情不錯。”
    他攤了攤手，語氣輕佻。
    “他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
    “一個……見到你心上人的機會。”
    他的話音未落，整個宴會廳的燈光，突然再次變幻。
    原本血紅色的燈光，竟然變成了柔和的粉色，甚至空中還開始飄下以假亂真的玫瑰花瓣。
    【臥槽，這幫變態，還他媽挺會營造氣氛。】
    陳宇心中暗罵，但身體已經緊繃到了極致。
    他知道，這絕對不是什麽溫情脈脈的重逢。
    這必然是更殘忍，更變態的遊戲。
    老鬼走到大廳中央，張開雙臂，像一個舞台劇的導演，用一種亢奮到病態的聲音，高聲宣布道：
    “那麽，就讓我們開啟，今晚最終，也是最盛大的一場遊戲！”
    “遊戲的名字，叫做——”
    他故意拉長了聲音，目光死死地鎖定在陳宇的臉上。
    “唯一的解藥她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