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盯著天花板，沉默了半晌，終於把那口渾氣吐了出來。
    “那個所謂的‘金先生’，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嚴正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凝重。
    “不知道。”
    這兩個字，再次從市探案支隊大隊長的嘴裏說出來，分量重得能砸死人。
    “我們查了所有能查的線索，這個名字就像個幽靈。”嚴正補充道，“目前唯一能確定的，他是個外國人，而且從不親自露麵。”
    “我草，搞這麽神秘？”陳宇心裏吐槽，這逼裝得有點大啊。
    “所有交易，都由一個‘嘴替’來完成。這個人負責傳話，收錢，辦事。我們問過了，之前被你弄進去的劉剛，接觸到的，也僅僅是這個‘嘴替’。”
    “翡翠島那些所謂的老板，很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老板長什麽樣。”
    陳宇感覺牙花子有點疼。
    搞了半天，自己拚死拚活幹掉的“一號”老鬼，不過是個直播間的房管。
    而真正的平台老板，連個影子都沒露。
    這他媽上哪說理去。
    “不用猜也知道了，嘴替肯定也跑路了！”陳宇吐槽一句，轉而問道：“劉剛現在怎麽樣？”。
    嚴正搖了搖頭，臉上沒什麽表情。
    “劉剛，罪孽深重，證據確鑿。上麵特事特辦，死刑判決已經下來了，這兩天就執行。”
    陳宇閉上了眼睛。
    行吧。
    線索，斷得幹幹淨淨。
    這感覺，就像你憋著一口氣，用盡全力打出一拳，結果他媽的打在了棉花上。
    操蛋。
    “蘇清竹呢？”陳宇換了個話題，再想下去他怕自己傷口裂開，“那娘們沒缺胳膊少腿吧？那一槍開得挺帥。”
    提到蘇清竹，嚴正那張萬年不變的國字臉上，居然出現了一抹苦笑。
    “她好得很。”
    “就是……快把我給恨死了。”
    “你‘死’了的消息一傳回去，她差點把我辦公室給拆了。現在知道你是假死，又把這筆賬算我頭上了。”
    嚴正歎了口氣，“她到現在都不肯過來見你，說要讓你也嚐嚐被人蒙在鼓裏的滋味。”
    陳宇翻了個白眼。
    “這鍋你背得不冤，老嚴。”
    心裏卻有點暖。
    那小妞，還挺記仇。
    病房裏安靜了一瞬，陳宇最關心的問題還是壓不住了。
    “李晴……我能去看看她嗎？”
    嚴正臉上的那點苦笑消失了。
    “不能。”
    斬釘截鐵。
    “她現在被安置在最高級別的特殊療養院裏，那地方，‘能出不能進’。”
    “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為了她的絕對安全，在我們研發出最終解藥之前，她就是國家最高機密。別說是你，就連我和韓局，沒有最高層的聯合批示，都進不去。”
    嚴正看著陳宇，眼神複雜。
    “小子，我知道你想什麽。但你得忍著。”
    “最快，也要等三個月。等第一批改良藥劑投入使用，確認她的身體狀況穩定之後，或許……才有可能安排你們見一麵。”
    三個月。
    陳宇的拳頭在繃帶裏握了起來。
    他能想象到李晴現在的處境。
    名為“療養”，實為“囚禁”。
    用自己的血，自己的自由，去維係著上百人的生命。
    那個傻女人，從來都是這樣。
    陳宇胸口堵得慌，一股無名火到處亂竄，卻找不到地方發泄。
    他現在就是個廢人，除了躺在這裏，什麽都做不了。
    “對了，”嚴正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從口袋裏掏出個信封，“《舊案重提》節目組給你那兩百萬獎金，批下來了。”
    錢？
    陳宇的眼睛瞬間亮了。
    媽的，總算有點好消息了。
    有錢了，至少出院以後不用睡大街。
    他剛想伸手去接，就聽見嚴正慢悠悠地補充了一句。
    “不過，已經以你的名義，全捐了。”
    陳宇的手停在半空中。
    他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你……你他媽說什麽？”
    “我說，”嚴正把信封收了回去，一臉“我就是來通知你一下”的表情，“獎金，已經全額捐贈給了‘翡翠島受害者專項救助基金’。”
    “誰幹的？！”陳宇的聲音都變調了。
    “蘇清竹。”嚴正回答得理直氣壯，“她替你簽的字。她說，你陳宇是英雄，英雄的錢，得用在更有意義的地方。”
    “我操！”
    陳宇氣得差點從床上直接彈起來。
    “這娘們是想餓死我啊！”
    兩百萬！
    那可是兩百萬！
    他拚死拚活，又是跳海又是中毒，九死一生換來的買命錢！
    就這麽……沒了？
    還他媽是以自己的名義？
    他現在找誰說理去？找蘇清竹要？那娘們估計能再給他一槍。
    “行了，別激動，注意傷口。”嚴正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我看開了你也看開點”的德行。
    陳宇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老子……謝謝她全家。”
    嚴正非但沒有安慰，反而又補了一刀。
    “哦，還有個事忘了說。”
    “因為你在檔案上已經‘因公犧牲’了，所以節目組給你安排的那個五星級酒店的長期套房，也自動取消了。”
    “還有你以前租的那個廉租房，正好到期了，房東看你‘死’了，也就收回去了。”
    陳宇感覺自己的血壓在飆升。
    獎金沒了。
    住的地方也沒了。
    這他媽的，自己忙活了半天，最後落得個身無分文，無家可歸？
    嚴正站起身，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他又停下腳步，像是想起了什麽，回頭給了陳宇最後一擊。
    “對了，羅向東的遺孀，劉紅。聽說你‘犧牲’的消息後，很傷心。再加上她弟弟劉剛也伏法了，少不了一顆槍子兒。她心灰意冷，前幾天已經辦手續出國了，估計……是不會再回來了。”
    說完，嚴正拉開門，走了。
    留下陳宇一個人，呆呆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
    完了。
    全他媽完了。
    他現在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地獄了。
    穿越過來，好歹還有個係統。
    現在呢？
    係統超負荷運轉，強製休眠了。
    拚死賺來的兩百萬，被敗家娘們給捐了。
    好不容易混出點名堂，結果檔案上直接成了烈士。
    酒店不讓住了，房子被收回了，就連還能蹭頓飯的富婆劉紅，也遠走高飛了。
    裝備全爆，一鍵清零。
    他嚐試著在腦子裏，像以前一樣呼喚那個熟悉的聲音。
    【係統？】
    【神探係統？】
    【你他媽還在嗎？吱一聲啊！】
    回應他的，是一片死寂。
    過了許久，一行冰冷的，帶著亂碼的灰色文字，才緩緩浮現在他的意識裏。
    【警告：係統核心模塊嚴重受損……滋……進入強製休眠模式……】
    【預計修複時間：未……知……】
    陳宇咧開嘴，想笑，卻比哭還難看。
    從一個擁有逆天外掛的神探，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個身無分文、無家可歸、連身份都見不得光的“孤魂野鬼”。
    真他媽的……刺激。
    他閉上眼睛，掩去所有的情緒。
    沒了係統，又如何？
    廢了這雙手，又如何？
    老子這條命，是李晴從鬼門關拽回來的。
    這就夠了。
    至於那個什麽狗屁“金先生”，還有那個不知所蹤的董戰……
    等著吧。
    下一次，我會把你們連同你們那肮髒的王國，一起炸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