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眾矚目之下，陳宇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眸子裏沒有眾人期待的、通靈後的疲憊與空洞，反而清澈得嚇人。
    他轉過身，麵對著林冰，還有她身後那黑壓壓的鏡頭。
    林冰的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聲音都有些顫抖：“詐屍哥！你……你想到了什麽？”
    整個現場，連同直播間裏的幾百萬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那石破天驚的“靈異答案”。
    然而，陳宇隻是平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徑直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他沒有理會任何人，而是又繞到了破舊的轎車的前麵，蹲下身。
    他的動作，讓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地追隨著他。
    “這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陳宇的聲音，清晰地傳遍了全場，傳到了每一個觀眾的耳朵裏。
    現場一片嘩然。
    【啥？不是第一現場？那車是怎麽來的？】
    【我靠，我還以為詐屍哥要說他看到了鬼魂在開車……】
    陳宇伸出戴著手套的手，從車底的橫梁上，撚起了一小撮泥土。
    然後，他又在旁邊的地麵上，抓起了另一撮。
    他將兩隻手攤開，展示在最近的那個攝像機鏡頭前。
    “看這裏。”
    “車底的泥土，幹燥，結塊，顏色偏黃，是典型的建築工地用土，或者是長期幹燥儲存環境下留下的塵土。”
    “而我們腳下的這片森林，是腐殖土，潮濕，鬆軟，顏色是黑褐色。”
    “兩種泥土，成分完全不同。”
    他的話，就像***術刀，開始解剖這個看似詭異的案件。
    接著，他站起身，指了指車身周圍那些東倒西歪的灌木。
    “第二，植被壓痕。”
    “你們看這些被壓倒的灌木，它們的根莖是新鮮的，斷口處甚至還有綠色的汁液。這說明，它們是近期才被重物碾壓的。”
    “如果這輛車在這裏停了十年，這些植物要麽會從車底重新長出來，要麽會徹底枯死腐爛，絕不可能是現在這個樣子。”
    說完，他還故作歎息地攤了攤手。
    他這番話，充滿了無法辯駁的邏輯。
    直播間的彈幕，風向瞬間變了。
    【臥槽！臥槽！我他媽竟然聽懂了！原來是這樣！】
    【泥土、植物……這他媽是刑偵課吧！太硬核了！】
    【媽的，我之前還在想什麽鴉神顯靈，我就是個傻逼！這根本就是人為的！】
    【這比通靈帥多了好嗎！這叫邏輯！這叫推理！這才是真正的神探！】
    【詐屍哥牛逼（破音）！不是因為他會通靈，而是因為他把我們這些凡人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
    陳宇看著鏡頭，看著那些從驚疑轉為崇拜的話語，心裏卻在瘋狂吐槽。
    媽的，演戲可真他媽累。
    還得把我警校裏學的那些早就還給老師的知識，重新撿起來。
    還好，哥們兒我記憶力好，唬住這幫人，足夠了。
    ……
    與此同時。
    江城市探案支隊，隊長辦公室內。
    嚴正那張國字臉，正對著一麵巨大的顯示屏，屏幕上播放的，正是《舊案重提》的現場直播。
    當聽到陳宇那句“這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時，他隻是眉頭動了動。
    可當陳宇將泥土、植被這些證據，條理清晰地一一擺出時，嚴正的眼神，變了。
    那是一種老辣的獵手，看到一個天賦異稟的年輕同類時，才會有的複雜眼神。
    他不再關注直播，而是轉過身，對著辦公室外的探員說道：“去檔案室，把十年前建國路車輛及人員失蹤案的全部卷宗，都給我調出來。”
    “是，嚴隊！”
    幾分鍾後，一份牛皮紙袋裝著的，邊緣已經泛黃，並蓋著“絕密”印章的檔案，被送到了嚴正的辦公桌上。
    嚴正打開檔案袋，裏麵是厚厚一遝發黃的紙張，記錄著當年那兩起離奇的失蹤案。
    他直接翻到了檔案袋背後的借閱記錄表。
    那上麵隻有寥寥幾個簽名，每一個都是隊裏響當當的老前輩。
    而在這份名單的末尾，一個龍飛鳳舞，卻又格外紮眼的簽名，讓他瞳孔驟然收縮。
    借閱人：陳宇。
    借閱日期：半個月前。
    嚴正拿著檔案袋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這小子……
    他不是今天才心血來潮，心血來潮跑去參加什麽狗屁節目。
    他根本就是早就盯上了這個案子！
    他在半個月前，就已經把這份幾乎被所有人遺忘的絕密檔案，翻了個底朝天！
    今天在現場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判斷，都不是臨場發揮，而是蓄謀已久！
    這個混小子，他到底想幹什麽？
    這一刻，嚴正對陳宇的看法，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這已經不是一個靠著狗屎運和什麽歪門邪道破案的愣頭青。
    這是一個心思縝密，謀定而後動的……怪物。
    ……
    夜幕降臨。
    鴉語山的森林裏，探照燈將現場照得如同白晝。
    經過大半夜的排查和走訪，一個關鍵人物，終於浮出了水麵。
    蘇清竹快步走到正在對著那張黑色賀卡發呆的陳宇身邊，壓低了聲音，語氣中帶著興奮。
    “找到了。”
    陳宇抬起頭，看向她。
    “昨晚在建國路口燒紙的那個老太太，找到了。”蘇清竹的語速很快，
    “她叫孫婆婆，就住在建國路旁邊那個快要拆遷的老舊小區裏。我們的人剛找到她，她什麽都不肯說，就念叨著‘他們回來了’、‘都要死’之類的話。”
    陳宇聞言，將那張寫著“獎勵一”的詭異賀卡收進口袋。
    他二話不說，轉身就朝著林子外走去。
    “走，我們親自去會會她。”
    他知道，送回屍骨的人，和燒紙的人，這兩者之間，絕對不是巧合。
    一個在用行動宣告。
    一個在用儀式祭奠。
    這背後，藏著一個被掩蓋了十年的巨大秘密。
    林冰和她的攝製組見狀，立刻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圍了上來。
    “詐屍哥！陳探！又有新線索了嗎？能對我們的觀眾朋友們透露一下嗎？”
    陳宇腳步不停，頭也沒回地扔下一句話。
    “現在開始，是江城探案支隊的內部調查時間。”
    他的聲音帶著威嚴。
    “所有人，留在這裏，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離開。”
    林冰和她那幫天不怕地不怕的攝製組，竟然真的被這句話給鎮住了，眼睜睜地看著陳宇、蘇清竹和李響三人，上了一輛警車。
    警車發動，絕塵而去。
    車上，蘇清竹看著陳宇那張在路燈下明暗不定的側臉，忍不住問道：“你覺得，那個孫婆婆會知道什麽？”
    陳宇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淡淡地說道：“她不一定知道凶手是誰。”
    “但她一定知道，死的是誰，以及……他們為什麽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