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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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宇抬起頭,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旁邊的蘇清竹。
蘇清竹的臉頰,不知是因為擠了半天人群,還是因為別的什麽,泛著一層淡淡的紅暈。
她的目光躲閃著,根本不敢和陳宇對視。
“看什麽看!”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聲音都高了八度。
“走了,回去了!”
說完,她扭頭就走,背影都帶著一股倉皇的味道。
陳宇看著她快步消失在人群裏的背影,嘴角控製不住地向上揚了起來。
【嘖,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倒是很誠實嘛。】
【一邊鄙視封建迷信,一邊又偷偷跑去給哥求平安符,這女人,真是該死的傲嬌。】
他能想象得到,剛才蘇清竹一個人擠在那些狂熱的信徒中間,板著一張生人勿近的臉,就為了求這麽個小玩意兒的場景。
那畫麵,光是想想就覺得好笑。
“喂!”
前麵傳來蘇清竹頭也不回的聲音,又急又快,帶著一種惡狠狠的警告。
“好好裝著!”
“你要是敢弄丟了,我殺了你!”
話音落下,她的腳步更快了,像是後麵有鬼在追。
陳宇笑出聲來,小心翼翼地把那個還帶著餘溫的平安符,放進了自己上衣最裏麵的口袋,貼著胸口的位置。
一股暖意,從那個小小的布包上,慢慢散開。
……
深夜。
江城市探案支隊,臨時宿舍。
陳宇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窗外,月光清冷,灑在地麵上,映出窗框的影子。
宿舍裏很安靜,隻有床板上傳來咯吱咯吱的響聲。
陳宇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
他的腦子裏,像是在放電影,一遍又一遍地回放著白天的所有畫麵。
鴉語山頂,那個俯瞰一切的上帝視角。
那片被人為修剪、設計過的“道具森林”。
那個利用視覺死角,製造了十幾年“鬼路吃人”傳說的驚天騙局。
還有,李奶奶在壽宴上講的那個故事。
探險者在山裏遭遇“鬼打牆”,被“鴉神”引導下山。
【狗屁的鴉神。】
陳宇在心裏罵了一句。
那根本就是幕後黑手設置的迷宮,和引誘獵物進入陷阱的信號。
那個混蛋,把所有人都當成了猴子耍。
他的思緒又飄到了孫婆婆那張布滿驚恐的臉上。
“他們回來了……”
“要吃人了……”
“找不到活人的……他們……都被吃了……連骨頭……骨頭都剩不下的……”
這些瘋言瘋語,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像是有人在他耳邊低語。
以前陳宇隻當她是精神失常。
可現在,當他知道了那片森林的秘密後,這些話,就有了完全不同的含義。
所謂的“吃人”,不是鬼怪,而是活生生的人。
所謂的“吃得連骨頭都不剩”,或許也不是誇張。
這個案子,從一開始就透著一股邪性。
殯儀車離奇失蹤。
李衛國一家人間蒸發。
患上早衰症、本該在兩年前就死了的高珊,卻以一個老太太的形象出現在車裏。
現在,連當年修路的工人都開始一個個地消失。
所有線索,都指向了那條路,那片森林。
但所有線索,也都在那裏中斷了。
陳宇越想,心頭越是煩躁。
他感覺自己就像被困在了一個巨大的蛛網中心,周圍全是線索,可他就是抓不到那隻躲在暗處的蜘蛛。
他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不能再這麽躺著了。
他需要做點什麽。
陳宇輕手輕腳地穿上衣服,走出宿舍,想去院子裏透透氣。
夜晚的探案支隊大院,空曠又安靜。
隻有幾盞昏黃的路燈,在夜色中散發著孤獨的光。
陳宇剛走到院子的長椅邊,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靠在不遠處的廊柱上。
蘇清竹。
她早已換上了警服,但那個英姿颯爽的身影,在清冷的月光下,像是會發光。
她也睡不著。
或者說,她根本就沒睡,是在值夜班。
聽到腳步聲,蘇清竹回過頭,看到了陳宇。
她臉上沒有什麽意外的表情,隻是靜靜地看著他。
陳宇走過去,在她旁邊站定,也學著她的樣子,靠在了冰涼的柱子上。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
空氣裏隻有夜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和遠處街道偶爾傳來的汽車聲。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最終,還是蘇清竹先開了口,她的聲音在夜裏很輕,很幹淨。
“還在想案子?”
“嗯。”
陳宇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但想了想,又塞了回去。
他側過頭,看著蘇清竹被月光勾勒出的完美側臉。
“孫婆婆說‘他們’回來了,要‘吃人’。”
陳宇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故意說給她聽。
“你說,現在這個時間,那個路口……”
他故意話隻說了一半,拖著長長的尾音,目光卻緊緊地鎖在蘇清竹的臉上,不放過她任何一絲表情變化。
蘇清竹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
她當然知道陳宇是什麽意思。
這個混蛋,又在用激將法。
她心裏清楚得很,大半夜跑去那個鬼地方,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那個幕後黑手能策劃十幾年的陰謀,能讓好幾個大活人憑空消失,絕不是什麽善男信女。
理智告訴她,應該立刻拒絕這個瘋狂的提議,然後把陳宇揪回宿舍睡覺。
可是……
她一想到白天在山頂看到的景象,一想到那個把所有人都玩弄於股掌之上的幕後黑手,一想到那些無辜失蹤,甚至可能已經遇害的人,她胸口就堵著一團火。
那股屬於探員的執拗和好勝心,讓她根本無法安然入睡。
陳宇這個混蛋,精準地抓住了她的軟肋。
蘇清竹緩緩轉過頭,迎上陳宇的目光。
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驚人,裏麵燃燒著一簇火苗。
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去就去!”
她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擲地有聲。
“誰怕誰!”
陳宇笑了。
他就知道,這個女人肯定會答應。
他們是同一類人。
兩人對視一眼,一種無言的默契在空氣中流動。
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不需要通知任何人。
不需要任何多餘的準備。
蘇清竹轉身,快步走向停車場。
陳宇跟在她身後,聽著她高跟鞋敲擊地麵的清脆聲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
一輛黑色的警用轎車,悄無聲息地滑出了探案支隊的大門。
車燈劃破了沉沉的夜色,沒有鳴笛,沒有驚動任何人,徑直朝著城市邊緣的方向駛去。
車窗外的路燈飛速後退,城市的喧囂與繁華被一點點甩在身後。
前方的道路,越來越黑。
夜色如墨,濃得化不開。
那個被全城人視為禁忌的死亡路口,正在黑暗中,靜靜地等待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