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恐怖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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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泛起一層病態的魚肚白。
    稀薄的晨光費力地穿透枝葉,給鴉語山這片詭異的林子鍍上一層灰蒙蒙的顏色。
    身心俱疲的七個人,終於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
    腳下的土地從鬆軟變得堅實,視野也從幽閉變得開闊。
    好消息是,他們沒再繞圈子。
    壞消息是,除了收獲了一夜的驚魂和一身的泥土,他們一無所獲。
    從鑽出樹林的那一刻起,陳宇和蘇清竹就變成了兩尊沉默的雕像。
    回到市探案支隊專門為這個案子成立的辦公室,兩人更是直接把自己釘在了椅子上。
    陳宇雙眼放空,直勾勾地盯著桌麵上自己馬克杯的邊緣,一動不動。
    蘇清竹則靠在椅背上,頭微微仰著,看著天花板上那盞沒開的日光燈管,同樣一言不發。
    兩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隻剩下兩具空蕩蕩的軀殼坐在這裏。
    整個辦公室的氣氛,沉悶得能擰出水來。
    李響站在旁邊,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
    他看看陳宇,又看看蘇清竹,嘴巴張了好幾次,想說點什麽安慰的話,
    比如“昨晚大家可能就是太緊張了”,但話到了嘴邊,又被那股令人窒息的沉默給硬生生堵了回去。
    他不敢說。
    他看著這兩個人現在的狀態,心裏直發毛。
    那已經不是疲憊或者沮喪了,那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東西,一種被某種認知之外的力量狠狠衝擊過後的呆滯和茫然。
    【我操,這倆人不會真魔怔了吧?】
    【被鬼嚇傻了?這以後還怎麽搭檔啊?難不成以後開會我得先搖個鈴鐺,喊一聲‘天幹物燥,小心鬼燭’?】
    李響心裏瘋狂吐槽,臉上卻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牆上的掛鍾,秒針走動的“哢噠”聲,在寂靜的房間裏被放大了無數倍,像是催命的鼓點,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不知過了多久。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嚴正拿著一摞文件走了進來,他走路帶風,腳步聲沉穩有力,瞬間打破了房間裏那股粘稠的死寂。
    他一進來,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目光掃過房間,最後定格在了陳宇和蘇清竹身上。
    他眉頭皺了起來。
    “怎麽了?”
    嚴正的聲音帶著他一貫的嚴肅。
    “休假一天,狀態這麽差?”
    李響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恨不得直接衝上去抱著嚴正的大腿,告訴他你這兩個兵已經不是狀態差的問題了,是快要升天了。
    可他還是沒敢開口。
    然而,嚴正這句無心的話,卻像是一把鑰匙,打開了陳宇身上某個生鏽的開關。
    陳宇緩緩地,扭過了頭。
    他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懶散和痞氣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嚇人,卻又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
    他就這麽看著嚴正。
    看了足足有十幾秒。
    然後,他開口了,聲音有些幹澀,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
    “老嚴……”
    “你……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這個問題一出口,李響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完了。
    徹底完了。
    陳哥真瘋了。
    嚴正聞言,動作停頓了一下。
    他太了解陳宇了。
    這個混不吝的家夥,辦案的時候比誰都精,平時吊兒郎當,嘴裏沒一句正經話,但骨子裏比誰都信奉證據和邏輯。
    他絕不可能問出這種問題。
    除非……他真的碰上了什麽無法用邏輯解釋的事情。
    嚴正的臉色沉了下來,眼神變得銳利。
    “什麽情況?”
    他沉聲問道。
    “我聽說你們昨晚還叫了支援,發生什麽事了?”
    陳宇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卻發現臉上的肌肉已經不聽使喚了。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攤在桌麵上的手,聲音很輕。
    “我們昨晚,夜探鬼路了。”
    “遇到了鬼打牆。”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回憶那段讓他世界觀崩塌的經曆。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人為設計的精妙陷阱,利用地形和視覺差製造的迷宮。”
    “我還挺佩服設計者的,覺得這孫子腦子挺好使。”
    說到這裏,他抬起頭,再次看向嚴正,眼神裏滿是荒誕的自嘲。
    “結果,你猜怎麽著?”
    “傳說中的鴉神,真的就出現在了我們兩個的麵前了!”
    陳宇伸出雙手,用力地比劃了一下,那個動作誇張得有些滑稽。
    “那隻烏鴉,最少有鴕鳥那麽大!”
    “渾身漆黑,眼睛是紅的,就跟倆小燈籠似的,直勾勾地盯著我倆。”
    李響在旁邊聽得嘴巴都合不上了,這……這故事走向怎麽越來越玄幻了?這是聊齋誌異的片場嗎?
    陳宇沒理會李響的表情,他繼續說了下去,語速開始變快。
    “它出現後,就開始給我們帶路,帶著我倆下山。”
    “但是在路上,更邪門的事發生了。”
    他的目光轉向蘇清竹,蘇清竹依然看著天花板,但緊抿的嘴唇顯示出她正在聽。
    “我們……竟然能聽到對方的心聲!”
    “不是幻覺,就是很清晰地能聽到對方在想什麽!是通過周圍無數隻小烏鴉聽到的!”
    “它們在學說話,嘰嘰喳喳的,把我們心裏想的那點破事全給抖出來了!那場麵,社死,你知道嗎?大型社死現場!”
    【媽的,現在想起來還覺得丟人,蘇清竹那娘們居然覺得老子長得還行,老子居然覺得她那張冰塊臉還挺可愛,操,一定是那破鳥搞的鬼!】
    陳宇心裏罵罵咧咧,嘴上卻說得一本正經。
    “後來,那隻大烏鴉,還真就把我們帶出來了。”
    “我們剛鬆了口氣,結果一回頭,看見一個木訥男人憑空消失直角彎路口,他就跟個沒事人一樣,溜達著走進了樹林裏。”
    “我們倆當時就覺得這事不對勁,那林子太邪乎了,所以才呼叫了支援。”
    他講的這段故事,巧妙地把自己和蘇清竹那些尷尬的“社死”經曆融入其中,聽起來像是完整的前因後果,解釋了他們為什麽會呼叫支援。
    嚴正一直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讓人看不出他到底信了沒有。
    陳宇深吸一口氣,終於說到了最關鍵的部分。
    “然後,李響他們就來了。”
    他的眼神陡然變得銳利,直視著嚴正。
    “七個人!李響和**他們都說,他們一共就來了七個人!”
    “可我跟蘇隊,清清楚楚看到的,是八個人!”
    “多出來的那一個,就跟在我們隊伍最後麵,穿著跟我們一樣的製服,誰也沒注意他。”
    “直到後來,我們兩邊人對不上數,我才感覺不對勁。”
    陳宇拿起桌上的一個空水杯,比作手電筒。
    “我拿手電筒去照。”
    “一,二,三,四,五,六,七……照到蘇隊,都正常。”
    “當我把光打到隊尾那個‘第八個人’身上的時候……”
    陳宇的聲音壓得很低,甚至還帶著顫抖。
    “那張臉,瞬間就變成了我們在路口看到的那個木訥男人!”
    “然後,就在我跟蘇清竹的眼皮子底下,在手電筒的光裏,那個人……就那麽憑空消失了。”
    整個故事講完,辦公室裏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李響已經徹底呆住了,他張著嘴,大腦一片空白。
    他終於明白陳宇和蘇清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了。
    換做是他,親眼看到這麽一幕,恐怕已經直接嚇尿了。
    陳宇把水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發出“砰”的一聲。
    他盯著嚴正,幾乎是沒好氣地質問道:
    “嚴隊,你給我個解釋?”
    “合著咱們這個世界,真的有鬼啊?”
    嚴正的目光從陳宇臉上移開,又落到始終沉默的蘇清竹身上,最後,他垂下眼,看著自己手裏的那摞文件。
    他一言不發,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辦公室裏,隻有那麵掛鍾依舊在“哢噠”、“哢噠”地走著,記錄著這詭異而漫長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