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消失的房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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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木齋外,夜風帶著寒氣,吹得警戒線嘩嘩作響。
閃爍的警燈將每個人的臉都映得忽明忽暗。
蘇清竹跟著嚴正走到一輛警車旁,周圍沒有閑雜人等。
“嚴隊。”蘇清竹的聲音壓得很低,“現場那個圖案,和之前在殯儀車裏陳宇發現的一模一樣。”
嚴正的國字臉在夜色中繃得更緊了,他隻是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
“還有,我們今天下午,接到了真田苟一郎的視頻通話。”蘇清竹快速將那通囂張到極點的挑釁複述了一遍,
“他承認了,從羅向東案開始,到現在的建國路案,全是他和他背後組織策劃的。他……他把這一切當成一場遊戲。”
“遊戲?”嚴正咀嚼著這個詞,牙關都咬緊了,腮幫子鼓了起來,“他這是在向我們整個江城警方宣戰!”
“是的。”蘇清竹看著自己的這位師父,他的雙眼裏已經燃起了火焰,“所以,這起案子,我懷疑就是他口中那場‘完美犯罪’的開始。”
嚴正沉默了幾秒,然後重重地吐出一口氣。
“我明白了。”他看向陳宇和張璐瑤那邊,“之所以叫你們專案組過來,就是懷疑這起案子和之前有關聯。現在看來,不是有關聯,而根本就是同一件事!”
他轉過身,對所有在場的探員大聲宣布:“從現在開始,承木齋命案,正式並入建國路連環案,所有調查工作,由專案組接管,陳宇擔任總負責人,所有人配合他們行動!”
周圍的探員們都看向了那個靠在牆邊,嘴裏好像還嚼著什麽的年輕人。
【我靠,老嚴這是給我上強度啊。】
【總負責人?聽著挺牛逼,其實就是背鍋俠。案子破了是領導英明,破不了就是我陳宇無能。這套路,我熟。】
陳宇心裏吐槽著,臉上卻掛著一副“舍我其誰”的表情,對著嚴正比了個OK的手勢。
嚴正沒理他,把一份剛剛整理好的初步報告塞到蘇清竹手裏:“這是目前掌握的情況,你們先看。”
說完,他便轉身去協調現場的其他工作了。
蘇清竹打開記錄本,三個人湊了過去,借著警車的光看清了上麵的字。
李響也小跑著過來,補充道:“陳哥,蘇隊,張專家,我們對死者周鶴年的社會關係做了個初步排查。”
“這老爺子在行裏是泰山北鬥級別的人物,為人古板,但沒聽說跟誰有過什麽商業上的深仇大恨。”
“唯一的矛盾點,可能就是他的傳承問題。”李響撓了撓頭,“他有七八個徒弟,都是男的,但他最核心的技藝,據說隻有一個叫蘇晚的女徒弟學到了手。”
“可這老頭封建思想嚴重,一直念叨著‘傳男不傳女’,死活不肯把‘承木齋’的招牌傳給蘇晚,為這事,師徒倆鬧得挺不愉快的。”
“蘇晚?”張璐瑤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她人呢?”
“三年前就離開承木齋,自己出去單幹了。聽說現在混得還不錯。”李響答道。
【有手藝,有動機,還鬧過不愉快。這不就是標準的第一嫌疑人劇本嗎?】
【不過……真田苟一郎費這麽大勁,就為了摻和人家一個木雕店的家務事?格局也太小了吧?這貨可是自比為‘神’的,總不能是為了幫女徒弟出頭吧?】
陳宇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
“第二個關鍵點。”李響翻了一頁,“就是十年前那樁舊案了。”
他指了指承木齋那黑洞洞的二樓閣樓。
“十年前的今天,也是寒露。周鶴年七歲的孫子周川,半夜偷偷跑到閣樓上玩,結果被一根突然斷裂的榆木房梁給砸死了。”
“當時隊裏到場勘查,結論是房梁常年被蟲蛀,屬於自然斷裂,定性為意外事故。”
蘇清竹皺起了眉頭:“這麽巧?都是寒露?”
“重點不是這個。”李響壓低了聲音,表情變得有些古怪,“重點是,周鶴年他不信這是意外。他跟街坊鄰居到處說,是那根‘榆木梁成了精’,是‘木魂’索了他孫子的命。”
“從那以後,每年的寒露夜,他都要在閣樓那根斷梁下麵燒紙錢,說是要‘安撫木魂’。”
“今天下午,護工也聽見他一直在念叨‘木魂要來討債了’。”
張璐瑤聽完,若有所思:“所以,凶手利用了他這個心結。通過言語和環境,不斷給他施加心理暗示,讓他堅信是‘木魂’真的來複仇了,從而誘發他的心髒病。”
“沒錯。”陳宇打了個響指,
“再加上一點點斷腸草,這老爺子不死都難。”
“真田這個狗東西,不僅要殺人,還要誅心。他就是要讓周鶴年在無盡的恐懼和悔恨中死去,享受這種把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快感。”
【木梁成精……這老頭是《聊齋》看多了吧?】
【不過當年的警察也夠可以的,一句蟲蛀就完事了?這也太草率了。十年了,證據估計早沒了,想翻案都難。】
陳宇揉了揉太陽穴,感覺線索越來越多,但頭緒卻越來越亂。
一個是為了爭家產的女徒弟,一個是十年前的離奇舊案。
兩條線索,到底哪條才是真的?
或者說,兩條線都是真田苟一郎拋出來的***?
“陳宇,我們接下來怎麽辦?”蘇清竹問道,她現在已經習慣性地等陳宇拿主意了。
“還能怎麽辦。”陳宇伸了個懶腰,“兵分兩路。李響,你帶人去查那個女徒弟蘇晚,查她今天的全部行蹤,越詳細越好。記住,隻是查,不要打草驚蛇。”
“好嘞,陳哥!”李響領命而去。
“我們三個,”陳宇看向蘇清竹和張璐瑤,“去會會那個‘成了精’的木魂。”
他指了指承木齋的二樓閣樓。
“啊?”蘇清竹有點猶豫,“都十年了,現場還能有什麽?”
“有沒有的,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陳宇咧嘴一笑,“我倒想瞧瞧,能把人砸死的房梁,到底長啥樣。”
三人再次進入承木齋,屋子裏的寒氣比剛才更重了。
法醫和痕跡科的探員還在忙碌著,看到陳宇他們進來,都自覺地讓開了路。
通往閣樓的是一個狹窄的木梯,踩上去吱呀作響,好像隨時都會散架。
陳宇走在最前麵,用手機電筒照著路。
閣樓上堆滿了雜物。
借著光,他們很快找到了那個“行凶”的現場。
頭頂上,一根粗壯的房梁從中間斷裂,斷口處參差不齊,還能看到一些細密的孔洞,確實有被蟲蛀過的痕跡。
斷梁的正下方,地麵上還殘留著一個沒有燒盡的紙錢灰堆。
“就是這裏了。”蘇清竹看著頭頂的斷梁,想象著十年前那個夜晚,一個孩子在這裏被奪去生命,心裏有些發堵。
陳宇沒說話,他繞著這片區域走了一圈,目光在每一個角落裏搜索。
【榆木……榆木……】
他心裏默念著這個詞。
榆陽鎮。
榆木梁。
這隻是巧合嗎?
“陳宇,你看。”張璐瑤忽然指著閣樓的一個角落。
那裏堆著一摞舊木料,最上麵一塊木板上,好像用什麽利器刻著字。
陳宇走過去,撥開上麵的灰塵,三個歪歪扭扭的字顯現出來。
——周川川。
字跡很稚嫩,一看就是小孩子刻的。
“是那個孩子的名字。”蘇清竹輕聲說。
“不對。”陳宇搖了搖頭,他蹲下身,用手指觸摸著那三個字,“這不是一個名字。”
他指著最後一個“川”字:“你們看,這個字的最後一筆,刻得特別深,而且向外拉得很長,幾乎劃破了整塊木板。”
“這不像是在寫字,更像是在發泄什麽。”
張璐瑤也蹲了下來,仔細觀察著:“你是說……這不是他自己刻的?”
“不好說。”陳宇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頭頂那根斷裂的榆木梁。
【一個七歲的孩子,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陰森森的閣樓上來刻字玩?這不合邏輯。】
【除非……當時這裏還有別人。】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陳宇腦中形成。
十年前的這樁意外,可能根本就不是意外!
“嚴隊!”陳宇掏出手機,直接撥通了嚴正的電話。
“什麽事?”
“幫我查一下,十年前周川意外死亡的卷宗裏,那根斷掉的榆木房梁,後來是怎麽處理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詢問旁邊的文職人員。
幾秒鍾後,嚴正的聲音再次響起,但這次,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驚疑。
“陳宇……卷宗上寫著……”
“那根作為關鍵證物的榆木梁……在案件定性為意外,結案歸檔之後……”
“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