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承木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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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內氣氛壓抑。
    蘇清竹開著車,手緊緊握著方向盤,手背上青筋都冒了出來。
    張璐瑤坐在副駕,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陳宇靠在後座,閉著眼睛,像是在休息,隻有他自己知道,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
    【這***,下手是真黑啊。】
    【滅口滅得這麽幹脆利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不過……董戰的死,讓我的係統有了反應。這是不是意味著,隻要接觸到這些最初的因果,係統就能恢複?】
    陳宇心裏盤算著,感到一陣久違的興奮。
    這該死的係統沉寂了太久,讓他都快忘了自己還有這麽個金手指了。
    “承木齋……是什麽地方?”張璐瑤的聲音打破了車裏的安靜,帶著幾分疑惑。
    “一個賣木雕的百年老店。”陳宇睜開眼,坐直了身子,
    “在榆陽鎮很有名,店主周鶴年是個木雕大師,手藝據說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被人稱為‘活化石’。”
    這些,都是剛剛李響發給他的資料。
    “我們去那幹嘛?難道案子跟木雕有關?”張璐瑤更不解了。
    “不知道。”陳宇搖搖頭,“嚴隊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說現場會有點……詭異。”
    【詭異?還能有殯儀館鬧鬼詭異?還能有被集體催眠詭異?】
    【我倒要看看,這個真田苟一郎,又能玩出什麽新花樣。】
    榆陽鎮在江城市郊,是個保留著大片老式建築的古鎮。
    夜深人靜,青石板路在車燈的照射下泛著濕漉漉的光。
    承木齋坐落在古鎮最深處的一條巷子裏,是一棟兩層高的木質結構老宅,黑瓦飛簷,在夜色中透著一股子陰森。
    警戒線已經拉了起來,幾輛警車閃著燈,把本就狹窄的巷子堵得水泄不通。
    嚴正站在門口,國字臉上寫滿了疲憊和凝重,看到三人下車,他招了招手。
    “來了。”他的聲音沙啞。
    “嚴隊,什麽情況?”陳宇走上前,鼻子動了動,聞到空氣中除了木頭特有的清香,還混雜著一股檀香味。
    “你們自己看吧。”嚴正側過身,讓開了門口。
    三人走進承木齋。
    一股寒氣撲麵而來,這裏的溫度比外麵還要低上幾度。
    今天十月八號,寒露,夜間的氣溫驟降,屋簷下甚至都掛上了細小的冰棱。
    屋子很大,正廳擺著各種形態各異的木雕,有人物,有花鳥,栩栩如生。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法醫正在拍照取證,幾個探員在低聲交談。
    “死者周鶴年,男,70歲,這家店的主人。”嚴正指著裏間的工作室,“就在裏麵發現的。”
    工作室裏,一個老人倒在樟木工作台前。
    他穿著一身唐裝,右手還握著一把刻刀,左手按在一塊沒有完成的木雕上。
    木雕的題材是《百子千孫圖》,上麵已經刻出了九十九個活潑可愛的孩童,唯獨最後一個,也是最中間那個,麵部被反複刻鑿,成了一團模糊的凹陷。
    那輪廓,看上去竟然和一個七八歲孩童的麵容有些相似。
    “法醫初步鑒定,死因是急性心肌梗死。不過死者的心窩處有淺瘀痕,但構不成致命傷,”嚴正解釋道,“死者有高血壓病史,剛出院沒幾天。”
    “心肌梗死?”陳宇走到工作台前,蹲下身子仔細觀察,“這麽巧?”
    “不巧。”法醫走了過來,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我們在死者的胃容物裏,發現了微量的鉤吻草汁液。”
    “斷腸草?”陳宇挑了挑眉。
    “對,少量服用,不會致命,但會引起心律失常,對於一個有嚴重高血壓的老人來說,這就是催命符。”法醫說道。
    “他殺?”蘇清竹問道。
    “難說。”法醫搖頭,“我們沒在死者身上發現任何外傷,門窗也是從內部反鎖的,現場沒有打鬥痕跡,更像是一場意外。”
    【意外?鬼才信。】
    【這不就是典型的密室殺人嗎?】
    陳宇站起身,目光在工作室裏掃視。
    他注意到了正廳香案上的情況。
    案台上有一個檀木香爐,裏麵插滿了香灰,堆成了一個小山包,仔細一看,那形狀竟然是一個“壽”字。
    “這香爐怎麽回事?”陳宇指著問道。
    “哦,那是護工說的。”旁邊一個年輕探員回答,“護工叫李嬸,是周老的遠房表侄女。”
    “她說周老平時很節儉,每天隻點半柱沉水香,但今天不知道怎麽了,從下午開始就點了三柱,還非要讓香灰堆成這個‘壽’字。”
    【點香求壽,結果把自己給送走了?這操作有點騷啊。】
    陳宇沒說話,視線繼續移動,最後落在了屋頂的一扇天窗上。
    那是一扇老式的木質天窗,用來通風采光。
    陳宇眼神好,他看到天窗的木欞上,有一道很新的劃痕,大約十五厘米長。
    他搬來一張凳子站上去,湊近了看。
    劃痕的邊緣,沾著一些淡褐色的木屑。
    “李響,去工具箱裏看看,有沒有少什麽東西。”陳宇吩咐。
    “好嘞。”
    很快,李響跑了回來:“陳哥,少了一把山核桃木柄的刻刀。”
    法醫也走了過來,用鑷子夾起一點木屑,看了看,說:“沒錯,是山核桃木。”
    “凶手是從天窗進來的。”蘇清竹做出判斷。
    “進來之後呢?又是怎麽出去,還把門窗從裏麵反鎖的?”張璐瑤提出了關鍵問題。
    “現場有護工的口供。”嚴正遞過來一個記錄本,“你們看看。”
    陳宇接過本子,上麵記錄著對護工李嬸的問詢。
    李嬸說,周老從今天下午開始就神神叨叨的,嘴裏一直念叨著“木魂要來討債了”。
    還說,十年前的今天,他最疼愛的孫子小川,就是在這間屋子裏,被掉下來的房梁給砸死的。
    李嬸晚上十點鍾給周老喂了降壓藥,十點半離開,走的時候,她親手把門窗都鎖得嚴嚴實實。
    “木魂討債?”蘇清竹皺眉,“又是裝神弄鬼的把戲。”
    “重點不是這個。”陳宇把本子還給嚴正,目光重新落回到那塊未完成的木雕上,“重點是這個。”
    他指著那個被鑿得麵目全非的孩童頭像。
    “嚴隊,能不能查一下,周老那個夭折的孫子,叫小川的,是不是七歲?”
    嚴正看向旁邊的探員,探員立刻打電話核實。
    幾分鍾後,探員掛了電話,臉色有點發白:“嚴隊,陳哥……查到了,周老的孫子周川,十年前意外身亡,死的時候,確實是七歲。”
    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塊木雕。
    那模糊的輪廓,越看越像一個孩子的臉。
    一個七十歲的老人,在自己孫子的忌日,親手在《百子千孫圖》上刻下孫子的“遺像”,然後心髒病發作死去。
    這故事,聽起來充滿了宿命和悲劇色彩。
    但陳宇不信。
    他閉上眼睛,一隻手輕輕觸摸著那塊冰涼的木雕。
    【係統,回溯!】
    腦海中,那久違的“沙沙”聲再次響起,一股微弱的暖流湧動。
    不過,隻出現了一個模糊的畫麵。
    一個黑影,從天窗悄無聲息地滑入。
    陳宇睜開眼睛,眼神變得銳利。
    “這不是意外,也不是自殺,是謀殺。”他斷然說道。
    “你有什麽證據?”嚴正問。
    “證據就是這個。”陳宇指著木雕,“這不是周老自己刻的,是凶手握著他的手刻的。”
    “你怎麽知道?”
    “因為這刀法不對。”陳宇的聲音不大,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周鶴年是木雕大師,他的作品講究的是‘意’,是一刀一劃裏的神韻。”
    “你看這塊,力道雜亂,隻有發泄,沒有靈氣,這根本不是一個大師的手筆,更像是一個瘋子的胡亂塗鴉。”
    他頓了頓,繼續說:“凶手很了解周老,他知道周老的心髒有問題,也知道他孫子的死是他心裏的一根刺。”
    “所以,他選擇了寒露這一天,也就是他孫子的忌日,潛進來,用言語刺激他,讓他情緒失控,誘發心髒病。為了做得更逼真,他還給周老下了微量的斷腸草,雙重保險。”
    “至於這個被毀掉的頭像,不是周老對孫子的思念,而是凶手在留下他的簽名,一個囂張的、充滿惡意的簽名!”
    陳宇的一番話,讓在場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那凶手的動機呢?”蘇清竹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為什麽要殺一個七十歲的老人?”
    “不知道。”陳宇搖頭,“但我想,這依然是真田苟一郎‘遊戲’的一部分。”
    他走到香案前,看著那個“壽”字香灰。
    “點三柱香,燒出一個‘壽’字,卻取走了一條命。”陳宇的聲音帶著一種嘲諷的意味,“這手法,太像那個自以為是神的瘋子了。”
    就在這時,張璐瑤忽然開口。
    “陳宇,你過來看。”
    她正站在一排陳列木雕的架子前,指著其中一個。
    那是一個關公的木雕,雕得威風凜凜,但與其他木雕不同的是,它的底座上,刻著一個很小的圖案。
    一個方塊,中間一個圓。
    和在殯儀車裏發現的圖案,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