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宇的腦子已經成了一鍋粥，劇毒和電流把他的神經係統攪得亂七八糟。
    眼前的世界是一片扭曲的光影。
    他看不清那個人的臉，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但那個輪廓，那走路的姿態，那份在奔跑中都帶著的颯爽，深深地刻在他的記憶裏。
    是她？
    怎麽可能是她？
    她不是應該在療養院嗎？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是幻覺。
    肯定是“蝶夢”這玩意兒搞出來的幻覺。
    人在臨死前，總是會看到自己最想見的人。
    【原來老子最想見的……是她啊……】
    陳宇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咧開一個難看的笑容，血水順著嘴角往下淌。
    他覺得自己的聲帶已經徹底報廢了，但他還是用盡了最後一丁點清醒的意識，從喉嚨深處擠出了三個字。
    那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沙啞得不像人聲。
    “白月光！”
    說完，他腦袋一歪，徹底失去了知覺。
    世界，墜入無邊的黑暗。
    ……
    半個月後。
    江城第一人民醫院，特護病房。
    陳宇的眼皮動了動。
    一股濃重的消毒水味直衝腦門，讓他很不舒服地皺了皺眉。
    【我靠……這味兒也太上頭了。】
    他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得刺眼的天花板。
    耳邊，是某種儀器規律的“滴滴”聲。
    【我這是……在哪兒？天堂還是地獄？】
    【不對，這裝修風格，這硬件設施，地獄應該沒這預算。天堂？就我這吊兒郎當的樣，也不夠格啊。】
    他試著動了動手指，一種久違的控製感從大腦傳到了指尖。
    能動！
    他又試著抬了抬胳膊，一陣酸軟無力感傳來，但胳膊確實抬起來了。
    【牛逼，老子還活著！老子在蝶夢的手裏，活了兩回了！】
    劫後餘生的慶幸感還沒持續三秒，他就看到了床邊圍著的三個人。
    省探案局的副局長韓力，市探案支隊的隊長嚴正，還有一個……穿著誇張朋克裝，紮著五顏六色雙馬尾的林小雨。
    韓力和嚴正的表情都差不多，嚴肅中帶著點鬆了口氣的輕鬆。
    而林小雨，那張化著濃妝的臉上，則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醒了？”韓力率先開口，聲音沉穩。
    嚴正沒說話，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那張國字臉上，緊繃的線條總算柔和了那麽一點。
    “陳宇哥！”
    林小雨“哇”的一聲就撲了過來，要不是韓力眼疾手快地攔住她，估計她能直接撲到陳宇身上。
    “你可算醒了！你都睡了半個月了！嚇死我了！”她眼圈紅紅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這小妮子平時吊兒郎當，原來這麽擔心我？兩個人格都喜歡我？】
    陳宇扯了扯嘴角，想說點騷話，結果發現嗓子幹得冒煙，說出來的話跟砂紙摩擦一樣：“水……”
    嚴正手腳麻利地倒了杯溫水，用棉簽沾著，一點點潤濕他的嘴唇。
    喝了小半杯水，陳宇的嗓子總算舒服了點。
    他看著床邊的三個人，虛弱地問：“我……睡了多久？”
    “不多不少，整整十五天。”韓力回答道，“醫生說你身體底子好得嚇人，再加上這已經是你第二次中毒，多少有些抗藥性了！換了別人，這麽重的傷，中了那麽猛的毒，能不能醒過來都是兩說。”
    “蘇隊和瑤瑤呢？”陳宇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放心。她們體內的毒素含量比你要少，可能是你之前的位置，正好是蝶夢最濃的地方吧！”
    韓力說，“小蘇比你早醒了一天，瑤瑤五天前就醒了，現在都在隔壁病房休養，生命體征都穩定。”
    聽到這個消息，陳宇心裏那塊最重的石頭總算落了地。
    “那就好，那就好……”
    “何止是好啊！”林小雨在旁邊搶著說道，
    “我跟醫生特別確認過了！他說你們恢複得都很好，最重要的是，不會留疤哦！陳宇哥你放心，你還是咱們江城第一靚仔！”
    陳宇被她逗笑了，扯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
    【這丫頭，心是真大。留不留疤的，好像蘇清竹和張璐瑤更在乎一些吧？】
    他打量了一下病房，這是頂級的單人特護病房，各種儀器都透著一股“昂貴”的氣息。
    “這得花不少錢吧？”陳宇咂了咂嘴，“記得給我報銷啊，我可是因公負傷。”
    嚴正難得地沒瞪他，反而說了一句：“你的醫藥費，還有後續所有的康複費用，局裏全包。另外，這次你們三個的功勞，省裏已經批下來了，一等功。”
    “一等功？”陳宇挑了挑眉，“有獎金嗎？”
    韓力笑了起來：“你小子，剛從鬼門關回來就想著錢。”
    “那必須的，”陳宇理直氣壯，“我這是拿命換的，不多要點獎金，怎麽對得起我受的罪。”
    病房裏的氣氛，因為他這幾句插科打諢，變得輕鬆了不少。
    笑過之後，陳宇的表情重新嚴肅起來。
    他看著韓力，問道：“案子怎麽樣了？真田苟一郎呢？”
    提到這個名字，病房裏輕鬆的氣氛瞬間消失。
    韓力和嚴正的臉色都沉了下去。
    韓力歎了口氣，緩緩開口：“在你昏迷的這半個月裏，我們對江城進行了一次徹底的清查。”
    “結果呢？”
    “結果……觸目驚心。”
    韓力的聲音有些低沉，“我們根據你之前提供的線索，順藤摸瓜，搗毀了江城隱藏極深的十幾個秘密倉庫。”
    “我們在這些倉庫裏，總共搜繳了超過一萬支非法槍械。從手槍、***到狙擊步槍，甚至還有烈性炸藥，全是來自櫻花國的製式軍火。”
    一萬支！
    饒是陳宇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聽到這個數字還是心頭一跳。
    一萬多支槍，要是真的全部投放到一個千萬人口的城市裏……那後果，他不敢想。
    那不是屠殺，那是末日。
    嚴正接過話頭，聲音裏帶著後怕：“A級封鎖前幾天已經解除了，再封鎖下去，整個江城的經濟就徹底垮了。”
    “不過，現在全市所有的港口、機場，特別是針對櫻花國的進出關口，檢查力度都提到了史無前例的最高級別。”
    “那市麵上的情況呢？”陳宇追問。
    “槍擊案沒有再發生過，市民的生活也恢複了正常。被‘蝶夢’控製的那些信徒，我們也抓捕了一大部分，正在進行隔離治療和審訊。”
    韓力說道，“可以說，真田苟一郎在江城布下的這張網，已經被我們撕得七七八八了。”
    陳宇聽著，心裏卻沒有半點輕鬆。
    他知道，最關鍵的問題還沒問。
    “那……真田苟一郎本人呢？”他盯著韓力的眼睛，“抓到了嗎？”
    病房裏，一片沉默。
    連一直嘰嘰喳喳的林小雨都安靜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韓力才搖了搖頭，臉上帶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沒有。”
    “我們封鎖了全城，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技術手段和人力，幾乎把整個江城翻了個底朝天。”
    “但是這個人……”
    韓力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詞。
    “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有露過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