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力那聲“正式成立”還在病房裏回蕩，可氣氛卻已經歪到了十萬八千裏外。
    嚴正這老古板一張臉憋得快要跟豬肝一個色兒，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把視線投向了窗外，嘴裏嘟囔著：“今天的雲，真白。”
    韓力這老狐狸則是雙手背後，饒有興致地欣賞著眼前的景象，那表情，就跟看戲的吃瓜群眾一模一樣，差點頭頂上就飄過一行彈幕：“摩多摩多！”
    陳宇躺在床上，感覺自己不是在特護病房，而是在一個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中心。
    左邊，是輪椅上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白的蘇清竹，那眼神，冷的能掉冰渣子。
    右邊，是笑得甜美可人，但怎麽看怎麽像“茶藝大師”開課的張璐瑤。
    角落裏，是把“我不開心”四個字寫在臉上的雙馬尾黑客林小雨。
    而他懷裏，剛剛還趴著一個哭得梨花帶雨，現在雖然站直了，但手還死死拽著他病號服的國際特派員，李晴。
    【我滴個乖乖，這是什麽究極修羅場？】
    【係統，你出來！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是不是你搞的鬼？說好的神探係統，怎麽感覺快變成後宮係統了？這業務範圍也太廣了吧！】
    “咳！”韓力終於看夠了戲，清了清嗓子，“那個……既然小隊成立了，具體的行動方案，等陳宇身體好一些我們再開會討論。我和老嚴先去處理一下後續的交接工作。”
    他衝嚴正使了個眼色。
    嚴正心領神會，腳底抹油般地跟著韓力就溜了。
    兩個老家夥走到門口，韓力還回頭，意味深長地衝陳宇擠了擠眼睛，嘴型仿佛在說：“小子，自求多福。”
    “砰”的一聲，病房門關上了。
    整個世界，安靜了。
    空氣中，彌漫著四個女人之間無聲的電光火石。
    “晴姐，你這身作戰服真帥，”
    張璐瑤率先打破了沉默，她推著蘇清竹的輪椅，往前挪了半步，笑眯眯地打量著李晴，“國際探案組織的製服都這麽顯身材嗎？不像我們省局，土裏土氣的。”
    這話聽著是誇獎，但每個字都帶著刺。
    【來了來了，茶藝大師出手了！】
    【這話術，滿分啊！明著誇你衣服，暗著說你就是來秀的，順便拉踩一下，把自己放在受委屈的“土包子”位置上，博取同情。高，實在是高！】
    李晴放開了陳宇的病號服，轉過身，表情已經恢複了平靜。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張璐瑤：“還好，就是不太禁髒，臥底的時候不方便。”
    一句話，四兩撥千斤。
    【我靠！高手過招啊！直接點出“臥底”兩個字，瞬間把道德和格局拉滿了。意思是，老娘在外麵拚死拚活，你跟我聊衣服？】
    張璐瑤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自然：“也是，晴姐你辛苦了。不像我們，隻能在後方做點心理輔導、技術支持什麽的，幫不上什麽大忙。”
    她說著，還特意看了一眼旁邊的林小雨。
    林小雨正抱著胳膊生悶氣，聽到這話，立馬炸毛了：“誰說技術支持幫不上大忙？沒有我，你們連真田苟一郎的毛都摸不到！”
    “我不是那個意思……”張璐瑤委屈巴巴地解釋。
    “那你是什麽意思？”林小雨不依不饒。
    陳宇一個頭兩個大。
    “行了行了，”他趕緊出聲製止，“都是一個隊的戰友，自己人，別內訌。”
    他話音剛落，一直沒說話的蘇清竹冷冷地開口了。
    “李晴，”她的聲音很平靜，但聽在人耳朵裏卻帶著一股寒氣，“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李晴看向她，眼神有些複雜：“半個月前。”
    “觀光塔那天，是你救了我們？”蘇清竹又問。
    這個問題一出，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陳宇也想起來了，他昏迷前，確實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衝了進來，那個身影，就是李晴。
    李晴點了點頭，沒有多說。
    蘇清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她看著李晴，這個曾經被她鄙視、被她唾棄、被她認為是墮落了的朋友，在最關鍵的時刻，救了她們所有人的命。
    巨大的愧疚和一種說不清的挫敗感，瞬間淹沒了她。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們？”蘇清竹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紀律。”李晴隻說了兩個字。
    這兩個字，像兩座大山，壓得蘇清竹和張璐瑤都喘不過氣來。
    是啊，紀律。
    她們都曾是警校的天之驕子，都曾對著國旗宣誓，她們比誰都懂這兩個字的分量。
    也正因為懂，她們才更明白，李晴一個人背負了多少東西。
    病房裏的氣氛，從針鋒相對，變得有些沉重和尷尬。
    “哼，狐狸精……”角落裏，林小雨再次小聲嘀咕。
    她不管什麽紀律不紀律，她隻知道，這個女人一出現，就搶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還抱著她的陳宇哥哥哭。
    這聲嘀咕雖然小，但在場的人哪個不是耳聰目明？
    陳宇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地跳。
    【大姐，你小點聲！這是想火上澆油啊！我這小身板可經不住你們這麽折騰！】
    他決定轉移話題，看著李晴，問道：“那個……晴啊，既然你是國際組織的，那你知道‘蝶夢’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嗎？還有那個真田，你們組織是不是一直在追查他？”
    這是他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李晴的神色嚴肅起來，她拉過一張椅子，在陳宇床邊坐下。
    這個舉動，又引來了另外三道灼熱的視線。
    “‘蝶夢’，在我們組織的檔案裏，代號是‘Melt’，融化。”
    李晴沉聲說，“它最早出現，是在五年前南美的一個秘密人體實驗基地裏。研發它的組織，是一個代號為‘樂園’的跨國犯罪集團。”
    “‘樂園’？”陳宇皺起眉。
    “對，”李晴點頭，
    “這個組織非常神秘，行事風格和真田苟一郎很像，喜歡把犯罪包裝成一場場‘遊戲’。”
    “他們網羅世界各地的頂級人才，在生物、化學、心理學等領域都有極深的造詣。”
    “真田，很可能就是‘樂園’的核心成員之一。”
    “我這次的任務，就是追查‘樂園’在夏國境內的活動蹤跡。董戰和張輔，都隻是他們扶持的棋子。”
    這些情報，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了壓力。
    一個真田苟一郎就把江城攪得天翻地覆，他背後竟然還有一個如此龐大的組織。
    “那你有真田的線索嗎？”蘇清竹坐在輪椅上，也加入了討論。
    工作，是她現在唯一能讓自己冷靜下來的方式。
    李晴搖了搖頭：“他太狡猾了。江城封鎖期間，我們幾乎把整個城市翻了一遍，都沒有找到他。他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不可能，”林小雨立刻反駁，“隻要他上網，隻要他用電子設備，我就能找到他！”
    “如果他不用呢？”張璐瑤在旁邊幽幽地說，
    “一個頂級的催眠大師，完全可以控製一個人，替他完成所有需要和外界聯絡的工作。而他自己，則可以像個古代人一樣生活，徹底從網絡世界裏蒸發。”
    這話讓林小雨啞口無言。
    病房裏再次陷入了沉默。
    敵人，比他們想象的還要難纏。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又被推開了。
    一個小護士推著餐車走了進來，柔聲細語地說：“陳警官，該吃午飯了。”
    這一下，仿佛打破了某種僵局。
    “我來！”
    “我來！”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張璐瑤和李晴同時站了起來，都想去接護士手裏的餐盤。
    兩人對視一眼，空氣中火花四濺。
    “瑤瑤你是病人，照顧病人這種粗活，我來就好。”李晴微笑著說。
    “晴姐你剛從療養院出來，做了不少蝶夢解藥吧？你才應該好好休息。我閑著也是閑著。”張璐祝也笑得一臉無害。
    旁邊的小護士都看傻了，端著餐盤，手足無措。
    【又來了又來了！《後宮·陳宇傳》之午膳風波！】
    【我賭五毛，最後打起來了！】
    “那個……我自己來吧。”陳宇弱弱地舉手。
    沒人理他。
    最後，還是蘇清竹發了話。
    她轉動輪椅，來到餐車前，對小護士說：“給我吧。”
    她的氣場太強，小護士下意識地就把餐盤遞給了她。
    蘇清竹接過餐盤，放到陳宇床頭的小桌板上，打開蓋子，是清淡的病號餐。
    “醫生說你現在隻能吃流食。”小護士言簡意賅地解釋。
    而蘇清竹，就那麽坐在輪椅上，看著陳宇，眼神裏的意思是：“吃。”
    陳宇看著眼前這碗寡淡的白粥，又看了看旁邊虎視眈眈的三女，感覺自己吃的不是飯，是壓力。
    他拿起勺子，默默地喝了一口。
    “對了，”張璐瑤忽然想起了什麽，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一個保溫杯，“我早上過來的時候，順便去食堂給你專門熬了點安神的湯，對你神經恢複有好處。”
    她擰開蓋子，一股草藥的清香飄了出來。
    “我這也有！”林小雨不甘示弱，也獻寶似的掏出一個東西，
    “這不是吃的，是我昨天晚上閑著沒事，幫你把你那個破手機的係統優化了一下，還加了幾個小程序，保證比以前好用一百倍！”
    她把一部手機遞了過來，正是陳宇之前被收繳的那部。
    【好家夥，一個送湯，一個送外掛，你們這是卷起來了啊！】
    李晴看著她們，忽然笑了。
    她什麽也沒拿。
    她隻是看著陳宇，輕聲說：“等你出院了，我下...麵給你吃。”
    “噗——”
    陳宇剛喝進嘴裏的一口粥，直接噴了出來。
    病房裏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住了。
    蘇清竹的臉黑了。
    張璐瑤的笑容消失了。
    林小雨的嘴巴張成了“O”型。
    【大姐！你玩真的啊？！】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有領導，啊不，有同事在呢！你好歹收斂點啊！】
    陳宇咳得驚天動地，臉都漲紅了。
    李晴卻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眼：“你們想什麽呢？我是說，煮麵條。我廚藝還不錯的。”
    鬼才信！
    另外三個女人心裏同時罵道。
    這一天，就在這種詭異、尷尬、又充滿火藥味的氣氛中度過。
    到了晚上，護士來查房，強行把賴著不走的幾個女人都“請”了出去。
    世界終於清淨了。
    陳宇躺在床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剛打完一場世界大戰，身心俱疲。
    他拿起被林小雨改造過的手機，發現開機速度確實快了不少，界麵也清爽多了。
    就在他準備刷會小視頻的時候，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一條短信進來了。
    來自一個未知號碼。
    陳宇疑惑地點開。
    短信裏，是一張照片。
    照片的拍攝角度，似乎是在醫院走廊的某個角落。
    照片上，蘇清竹、張璐瑤、林小雨和李晴，四個女人正站在他的病房門口，似乎在激烈地爭論著什麽，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清晰可見。
    而在照片下方，還有一行文字。
    “遊戲，好玩嗎？”
    陳宇的瞳孔驟然收縮。
    是真田苟一郎！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第二條短信緊跟著來了。
    “你的小隊很有趣，尤其是你的女隊員們。我在想，下一幕‘劇目’，應該選誰當主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