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陳宇發愣之際。
    張璐瑤遲疑了一下。
    臉頰泛紅。
    她突然把頭探了過來。
    在陳宇的嘴唇上，吻了一下。
    很輕，很軟。
    然後，她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隻留下一個背影，消失在樓梯口。
    陳宇傻了。
    他站在天台上，感受著嘴唇上殘留的柔軟。
    【啥玩意兒？】
    【這就……A上來了？】
    【大姐你這操作我看不懂啊！】
    他摸了摸嘴唇，心裏五味雜陳。
    【我到底是來解決麻煩的。】
    【還是來製造麻煩的啊！】
    【這下好了，後宮起火的燃料又加了一桶。】
    陳宇感覺頭都大了兩圈。
    他覺得自己就不該來。
    告別？
    這告的哪門子的別。
    這分明是給自己挖坑。
    他歎了口氣，從天台下來。
    離開省探案局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下一站，市探案支隊。
    這也是最後一站。
    ……
    市探案支隊的大院。
    陳宇對這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畢竟，他在這裏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臨時工。
    破了不少案子，也惹了不少麻煩。
    大院裏的人來來往往，大多是下班的。
    看到穿著國安製服的陳宇，都停下腳步。
    有打招呼的，也有隻是遠遠看著的。
    “陳顧問！”
    “陳哥！”
    陳宇微笑著跟他們點頭示意。
    他能感覺到那些目光裏的複雜情緒。
    有敬畏，有疏遠，也有好奇。
    他沒多在意。
    目光穿過人群，落在了辦公樓的二樓。
    那個印象中，永遠亮著燈的房間。
    那裏，曾是老嚴的辦公室。
    現在，燈依然亮著。
    陳宇心裏堵得慌。
    他想起了那個總是板著臉的國字臉。
    想起他身上那股濃得化不開的煙味兒。
    雖然自己也抽煙，但跟那個老煙槍比，差遠了。
    老嚴總說，不抽煙，案子咋辦？腦子轉不動。
    陳宇緩步走了過去。
    每一步，都感覺腳下沉甸甸的。
    辦公樓裏很安靜。
    走廊的燈光有些昏暗。
    他站在那扇熟悉的門前。
    門上，“支隊長辦公室”的牌子還在。
    隻是，裏麵的人，換了。
    那個高冷警花蘇清竹。
    她現在在裏麵幹嘛？
    在忙碌嗎？在查卷宗嗎？在寫報告嗎？
    如果自己推開門，她會不會向曾經那樣，叉著腰冷眼看著自己問：“幹嘛？又來搗什麽亂？”
    他遲疑了。
    他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
    他該說什麽？
    嗨，妹子，我要出國了，你別難過。
    順便告訴你，我之前跟你談情說愛全是演的。
    你別當真啊。
    【我他媽要是這麽說，她不得一槍崩了我？】
    陳宇鼓足勇氣，抬起手，準備推門。
    手碰到門把手，輕輕一轉。
    鎖住了。
    門，在裏麵反鎖了。
    陳宇的手停在半空。
    他明白了。
    她知道他來了。
    她不想見到他。
    ……
    門的另一邊。
    蘇清竹背靠著冰涼的門板，坐在地上。
    她把頭埋在膝蓋裏。
    心髒撲通撲通地跳著。
    剛才，陳宇在大院裏跟人們打招呼的時候，她就聽見了。
    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她從窗戶的縫隙裏，看著他一步步走過來。
    看著他站在自己的門前。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
    那個她愛著的男人，隻是個幻影。
    是一段被植入的記憶。
    可她的感情是真的。
    師父的犧牲，是真的。
    她該用什麽表情去麵對他？
    是恨他欺騙了自己？
    還是感謝他，承載了為師父報仇的希望？
    她不知道。
    所以，在陳宇的手碰到門把手的前一秒。
    她跑過去，把門反鎖了。
    ……
    門外。
    陳宇在門口站了很久。
    最後，他苦笑一聲。
    他沒有再敲門，也沒有離開。
    他靠著門，緩緩地坐了下來。
    跟門裏的她，隻有一板之隔。
    “清竹，是我。”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門裏，蘇清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她沒有出聲。
    “我要走了。”
    陳宇看著走廊盡頭的黑暗。
    “去米國，執行一個很重要的任務。”
    “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
    “所有的事，楊局應該都跟你們通報了。”
    “我……是個騙子。”
    說到這裏，他自嘲地笑了笑。
    “對不起。”
    門裏，蘇清捂住了嘴。
    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尤其是，關於老嚴的事……”
    陳宇停頓了很久。
    “我比誰都希望他能活著。”
    “真的。”
    “他是個好探員，是個好師父，也是個……嘴硬心軟的老頭。”
    “我試過……我試過想把他救回來。”
    他的聲音裏帶著無法掩飾的痛苦。
    “可是...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他……”
    他說不下去了。
    走廊裏一片安靜。
    隻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重新開口。
    “我欠他的。”
    “這份債，我會用我的命去還。”
    “那個叫‘姐姐’的，還有她背後的組織，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是我能為老嚴做的，唯一的事了。”
    門裏，蘇清竹已經泣不成聲。
    她從沒見過陳宇這個樣子。
    那個永遠玩世不恭，永遠痞裏痞氣的男人。
    此刻，他的聲音裏，全是絕望和內疚。
    “還有你……”
    陳宇的聲音放緩了一些。
    “我知道你難受。”
    “我也一樣。”
    “但是，你得撐住。”
    “老嚴把隊長的位置傳給了你。”
    “他相信你。”
    “隊裏不能沒有你，江城也不能沒有你。”
    “老嚴的擔子，現在得你來扛了。”
    “別學我，當個逃兵。”
    “你比我堅強。”
    他說完這些，又是一陣沉默。
    最後，陳宇撐著牆壁，站了起來。
    “我走了。”
    “你……保重。”
    他轉身，沒有再回頭。
    堅定的步伐聲，在空曠的走廊裏回響。
    一步，一步。
    越來越遠。
    直到再也聽不見。
    門的另一邊。
    蘇清竹終於忍不住，放聲痛哭。
    她趴在門上，手緊緊地抓著門把手。
    有好幾次，她都想打開門，追出去。
    哪怕隻是，再看他一眼。
    但最後，她還是沒有。
    她知道，陳宇說得對。
    她不能倒下。
    她是嚴正的徒弟。
    是江城市探案支隊的新任大隊長。
    她有她的責任。
    而他，也有他的戰場。
    你好，陳宇。
    再見，陳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