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暗格裏的鈴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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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三斤的棗木印往鈴形鎖裏按到最底時,鎖芯 “哢” 地彈開,清脆的響聲在艙內回蕩。
    暗格蓋掀起道縫,一股棗木混著鐵鏽的氣湧出來 —— 是鈴舌獨有的味道,既熟悉又陌生。
    影子剛把地釘按進石槽,聽見動靜猛地回頭,父親的臉正被鐵殼重新覆蓋,速度飛快,隻剩眼睛還亮著,透著焦急:“別碰那盒子…… 危險……”
    話沒說完,喉嚨裏滾出鐵牛的低吼,聲音粗啞,將後半句咽了回去。
    白阿繡扶著鍾九歌擠到艙門口,兩人好不容易才站穩。鍾九歌盯著暗格縫裏的光,眼神專注:“鈴舌在…… 震,它在怕地釘的氣,兩者相衝。”
    他突然拽住陳三斤的胳膊,指尖冰涼,帶著一絲顫抖,“你看那些鎮民 ——”
    艙外,鐵化的鎮民已經緊緊貼在鐵網上,後背的鐵線交織在一起,織成了新的網紋,正一點點往沉船艙口收縮,像要把整個船裹成一個密不透風的鐵球。
    鎮魂鈴在掌心燙得厲害,幾乎要握不住。鈴芯的藍光直射向暗格,帶著一股力量。
    陳三斤掀開暗格蓋,裏麵的銅盒果然在不停地抖,像是在畏懼什麽。盒蓋上的鈴形圖案嵌著棗木片,片上還沾著點紅 —— 那是母親的血,早已幹涸,卻依舊清晰。
    盒子旁邊的信被風微微吹開,露出後半句:“…… 鈴舌需沾血親淚,方能與天釘共鳴。”
    影子突然撲過來抓銅盒,速度快得驚人。陳三斤反應迅速,側身躲開,懷裏的玉佩 “嗡” 地一聲,自主撞向影子胸口。
    影子被彈退半步,胸口的鐵殼裂開道縫,露出裏麵青灰色的皮膚,皮膚上有個針孔大小的疤 —— 是母親當年給父親紮針時留下的,位置分毫不差。
    “那是你娘的魂……” 影子的聲音很怪異,一半是父親的溫和,一半是鐵牛的粗野,“我要拿它…… 補我胸口的洞…… 讓我變回完整的……”
    他的手又伸過來,指尖的鐵刺閃著寒光,卻在離銅盒寸許時頓住,像被什麽無形的東西拽著。
    陳三斤看清了,是影子手腕上的紅布 —— 和母親縫在他繈褓上的紅布一模一樣,布料和針腳都沒差別。
    地釘石槽突然噴出股黑風,風勢猛烈,風裏裹著鎮民的魂影,密密麻麻。這些魂影在艙中盤旋片刻,凝成半頭鐵牛虛影,牛蹄踏得艙板 “咚咚” 直顫,仿佛隨時會踏穿。
    虛影低頭撞向陳三斤,他趕緊舉鎮魂鈴去擋,鈴身的藍光與虛影碰撞,被撞得潰散不少,手裏的銅盒差點脫手飛出。
    白阿繡突然將棗木刀扔過來,大喊:“砍它的前腿!那裏有鎮民的魂影在掙紮,是它的弱點!”
    刀砍中虛影前腿的瞬間,裏麵傳出船夫的慘叫,淒厲無比。虛影晃了晃,竟退了半步,身形也淡了些。
    但更多的黑風從石槽湧出來,源源不斷,虛影的身子正慢慢變實,牛角上開始冒紅光 —— 是天釘的怨魂被引過來了,讓它的力量越來越強。
    陳三斤抓過暗格裏的信,風把紙吹得嘩嘩響,字裏行間抖落出幾粒棗木渣,帶著淡淡的清香。
    信裏說,鈴舌是用父親的棗木拐杖頭做的,母親又將自己的魂氣渡進去,“既能鎮鐵牛的憶,又能補天釘的裂,缺一不可”。
    信的末尾畫著個小圖:鈴舌沾著淚,往天釘上按,天釘的裂縫裏會浮出 “蘇” 字,字跡娟秀,是母親的筆跡。
    他的指尖剛碰到信上的 “淚” 字,眼眶突然發燙,一滴淚不受控製地砸在銅盒上。
    盒蓋 “啪” 地彈開,露出裏麵的鈴舌 —— 棗木片上果然刻著半個 “蘇” 字,和玉佩能完美拚上。
    鈴舌沾到淚,突然亮起紅光,耀眼奪目,與鎮魂鈴的藍光纏成線,線的另一端直指向鎮靈石方向,仿佛在指引道路。
    地釘石槽周圍的裂縫越來越寬,黑水從縫裏湧出來,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水裏漂著無數細小的鐵牛,像蟲子一樣,正往陳三斤的腳踝爬,想要咬噬他的皮肉。
    鍾九歌突然喊道:“船要沉了!地釘在吸河水!”
    他指著艙外,槐河的水麵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降,露出的河床上,鐵網的根須正瘋狂地往地底下鑽 —— 原來地釘在借河水漲力量,越來越強。
    白阿繡扶著鍾九歌往艙外退:“我們去鐵網外等你,你拿到鈴舌趕緊走!別耽擱!”
    她剛邁出艙門,就被鐵化的鎮民攔住,鎮民的手已經變成鐵爪,泛著冷光,抓向她的肩膀,嘴裏發出沙啞的聲音:“留下…… 當怒魂的養料…… 別想走……”
    陳三斤抓起銅盒往艙外衝,影子在後頭低吼著追,速度極快。他臉上的鐵殼已經爬滿,隻剩眼睛還留著父親的輪廓,透著複雜的情緒。
    陳三斤揮棗木刀砍向攔路的鐵線,刀光過處,鐵線紛紛蜷成圈,露出的縫正好能鑽出去。
    剛鑽出艙門,鐵牛虛影就撞破艙壁追出來,氣勢洶洶。它的半個身子已經變實,牛角上的紅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虛影低頭撞向陳三斤後背,他猛地轉身舉鎮魂鈴,鈴舌的紅光與虛影的紅光對撞,發出 “滋啦” 的響聲。
    虛影被震得後退半步,卻立刻有新的黑風補上,讓它的身子更實了些,力量也更強了。
    鎮靈石方向傳來 “哢嚓” 脆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急,透著不祥。
    陳三斤抬頭望過去,天釘那半截釘已經歪了,傾斜得厲害,釘身的裂縫裏冒出黑煙,黑煙落地就變成小鐵牛,密密麻麻地往沉船方向跑 —— 天釘快撐不住了,隨時可能徹底斷裂。
    陳三斤踩著鐵網的破洞往外衝,懷裏的鈴舌紅光越來越亮,燙得他心口發緊,卻也帶來一股力量。
    鐵牛虛影在身後撞碎鐵網追過來,蹄子踏得地麵 “咚咚” 響,震得他腳踝的鐵線傷口發麻,疼得鑽心。
    白阿繡正被鐵化鎮民圍在中間,情況危急。她舉著棗木刀亂揮,艱難地抵擋著,喊著:“往鎮靈石跑!我斷後!別管我!”
    鍾九歌躺在地上,氣息微弱,右眼卻死死盯著虛影的腿:“它的後腿…… 是船夫的魂!那裏最弱,砍那裏!”
    陳三斤回頭揮刀,刀剛碰到虛影後腿,裏麵就傳出船夫的慘叫,撕心裂肺。虛影踉蹌了下,速度慢了些。但更多的黑風從鎮靈石方向湧來,虛影的腿又快補全了,恢複了氣勢。
    他攥緊銅盒往鎮靈石衝,鈴舌的紅光在胸前晃,像在指引著正確的道路。跑過鐵化鎮民身邊時,有人突然抓住他的褲腳,力道不大。
    是之前那個瞎眼小姑娘,她的眼睛已經能看見些了,眼裏閃著微弱的光:“我娘說…… 天釘旁邊有口老井,井裏有你娘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