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上展示著芯片的微觀結構圖像。
    那些紫色的晶體，在原子力顯微鏡下呈現出完美的六邊形蜂窩狀排列，像一片被凍結的紫色星河。
    “運算速度的理論峰值是多少？”斯威特斯基問道，他的眼睛緊盯著投影。
    “每秒1.8澤字節。”克雷德中將報出這個數字時，大廳裏響起了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一澤字節相當於十萬億億字節。
    這是什麽概念？
    這個計量單位，聽過的人都不多。
    而這個數字也意味著，女王一號集群一秒鍾處理的數據量，相當於人類有史以來所有印刷材料總和的十倍。
    “但問題在於散熱。”克雷德中將切換了投影，顯示出複雜的熱力學模擬圖說道：“如此高的算力密度，散熱功率達到了每平方厘米五千瓦，這個數字我們的液冷係統最多隻能堅持……”
    “六個小時。”斯威特斯基替他說完了，淡淡的說道：“我知道，所以我們準備了另一個方案。”
    斯威特斯基轉過頭去，將目光投向站在計算機陣列旁的卡爾文。
    這位海豹突擊隊上尉今天穿著全套作戰服，但手臂上纏繞著特製的銀色腕帶，那是斯威特斯基昨晚，要沃依切赫連夜為他打造的空間錨點穩定器，能幫助他更精確地控製微觀傳送門。
    斯威特斯基原本以為給沃依切赫的時間有點太短了，可沃依切赫連半個小時都沒有用上，就利用實驗室裏麵現有的材料，做出了一個簡易版。
    “卡爾文上尉，可以開始了。”斯威特斯基看著卡爾文微微一笑，說道。
    卡爾文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卡爾文的雙手緩緩抬起，十指做出極其精細的抓握動作，那動作就仿佛是在虛空中撚起一根看不見的絲線一般。
    緊接著，十三台女王一號超級計算機的散熱鰭片處的空氣，開始微微扭曲。
    沒有任何聲音，但熱成像儀上顯示，那些原本通紅的熱點正在迅速變暗。
    “原子級空間接口已建立。”卡爾文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另一端定位在地中海冰蓋下五十米處，冰層溫度零下五十七攝氏度。熱通量……正常。”
    指揮大廳的主屏幕上，冰霜使徒的六十坐標點混沌模型開始瘋狂旋轉。
    數據流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刷新，進度條緩慢的向前推進著。
    1%……3%……7%……
    謝寶榮編寫的全新算法開始發揮作用，那不再是傳統的數值求解，而是一種基於混沌理論特征的預測模型，算法不再試圖解析整個序列，而是尋找軌跡。
    沃伊切赫不知何時也來到了指揮大廳邊緣，他並沒有參與任何討論，隻是背著手，目光在計算機陣列，散熱係統和卡爾文身上來回移動，此刻，他那雙總是帶著不耐煩的眼睛裏，此刻卻閃爍著某種專注到近乎癡迷的光。
    時間在數據流的咆哮中流逝。
    從清晨到正午，再到黃昏，大廳裏的燈光自動調節著亮度，讓所有人都忘記了時間。
    斯威特斯基站在控製台前，連續八個小時沒有移動過位置。
    姬淩則一直盯著卡爾文的狀態監測。
    卡爾文的心率，從開始的每分鍾七十五次，逐漸上升到一百二十次，現在穩定在一百四十次。
    此刻的卡爾文，額頭上已經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來，但雙手依然穩定。
    “進度百分之二十九。”阮文雄報告，他的聲音已經嘶啞。
    “繼續。”斯威特斯基隻說了一個詞。
    夜幕徹底降臨。
    卡爾文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監測器發出了第一次警告，他的神力儲備已降至臨界值以下。
    一個尊品十階的神契者，神力告罄了！
    這是什麽概念？
    “卡爾文上尉，需要暫停嗎？”姬淩通過通訊器問道。
    “不……繼續。”卡爾文咬著牙回答道：“奇異博士說……他撐得住。”
    但他撐不住了。
    晚上九點四十七分，當運算進度推進到百分之三十七時，卡爾文的身體猛地一晃嗎，手臂上的銀色腕帶發出了過載的尖銳警報聲，緊接著，那些原子級的空間接口一個接一個地崩潰。
    沒有爆炸，沒有火光，隻有散熱係統瞬間過載的哀鳴。
    十三台女王一號的主機櫃同時冒出了青煙，刺鼻的焦糊味彌漫在整個大廳，所有屏幕黑屏，隻有應急照明燈亮起慘白的光。
    “斷電！緊急冷卻！”斯威特斯基吼道。
    工程兵們衝上去，液氮如同白色的怒龍般注入散熱槽。
    但太遲了。
    熱成像顯示，至少七台計算機的CPU已經發生了局部熔毀。
    一片混亂中，隻有沃伊切赫依然站在原地，他快步走到其中一台宕機的計算機旁，不顧燙傷的風險，直接用手拆開了一塊側板，裏麵，那些紫色的芯片有一半已經變成了焦黑的疙瘩，但另一半，在熔毀的邊緣保住了。
    “斷點數據保存完整嗎？”斯威特斯基衝到阮文雄麵前焦急問道。
    阮文雄正在瘋狂敲擊備用終端，點著頭說道：“保存了……保存了！進度百分之三十七的所有中間數據都在！”
    大廳裏響起一片如釋重負的歎息，但很快被沉重取代。
    百分之三十七……
    這意味著還需要至少兩次同等規模的運算，才能破解整個混沌序列。
    但卡爾文已經倒在姬淩懷裏，臉色蒼白如紙，陷入了深度昏迷。
    醫療兵衝上來給他注射還靈飲料和營養液，但所有人都清楚。
    這種強度的消耗，人類神契者不可能每天承受。
    這玩意太費人了。
    斯威特斯基的目光掃過大廳，最後落在沃伊切赫身上。
    而此刻的沃依切赫，卻拿著一塊半熔毀的芯片對著燈光仔細觀察，完全無視了周圍的混亂。
    “博士。”斯威特斯基走到他身邊，說道：“您看到了，我們的算力夠了，但散熱……”
    沃伊切赫沒有抬頭，隻是指了指芯片上那些還能工作的紫色晶體部分，說道：“它們還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