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暴卷起的鐵屑打在便攜式控製台的屏幕上，蘇晴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翻飛如舞。控製台的散熱風扇發出瀕死的嗡鳴，機身燙得能煎雞蛋 —— 這是她用三個報廢的通訊器改裝的設備，此刻正硬頂著威廉姆斯的加密防火牆，屏幕上的進度條卡在 99%，紅得像道血痕。
    “還有五秒！” 陸沉的骨刀劈開隻撲來的沙晶蝙蝠，金色的刀芒在蘇晴頭頂織成防護網。這些機械造物是威廉姆斯的眼線，翅膀由薄如蟬翼的沙晶構成，爪子卻比合金還硬，正像黑雲般從沙之軍團的陣地上空壓過來。
    艾麗西亞舉著安魂骨笛，笛音在風沙中劃出清越的弧線。靠近控製台的機械禿鷲突然失控，翅膀僵直地撞在一起，爆出串藍色的電火花。她額角的沙痕在藍光中發亮，那是激活第二座祭壇時留下的印記，此刻竟能幹擾機械禿鷲的傳感器：“它們的核心芯片裏有守沙人的咒印！威廉姆斯用骨核能量強行改寫了程序！”
    進度條終於跳到 100%。
    蘇晴猛地按下回車鍵，控製台的屏幕瞬間亮起刺眼的白光。沙漠上空突然響起尖銳的電子蜂鳴，所有盤旋的機械禿鷲同時停滯，黑玻璃般的眼珠裏閃過亂碼，緊接著投射出全息影像 —— 不是威廉姆斯預設的戰鬥指令，是段段塵封的畫麵，像被打翻的記憶罐頭，在黃沙中炸開。
    最先出現的是 S 部落的糧倉。
    畫麵裏的威廉姆斯還沒有機械臂，穿著件洗得發白的祭司袍，正指揮沙晶戰士將平民推進地窖。那些人裏有白發蒼蒼的老人，有抱著孩子的婦女，甚至還有幾個穿校服的少年。地窖口的火把照亮他年輕的臉，嘴角噙著抹冰冷的笑：“告訴他們，這是為了部落的未來。”
    當最後一個平民消失在黑暗中，他突然舉起骨杖，沙晶閘門轟然落下。地窖裏傳來絕望的拍門聲，他卻轉身對副官說：“明天把骨核廢料倒進去，正好省了處理屍體的功夫。”
    “那是三年前的糧荒！” 個扛著骨矛的 S 部落戰士突然僵住，手裏的武器 “哐當” 落地。他看著畫麵裏那個拍打著閘門的熟悉身影，突然發出野獸般的哀嚎，“那是我娘！她說去糧倉領救濟糧，就再也沒回來 ——”
    全息影像突然切換，畫麵劇烈晃動，顯然是機械禿鷲在高速飛行中拍攝的。
    鏡頭對準片燃燒的帳篷，裏麵傳來嬰兒的啼哭。威廉姆斯的機械臂捏著個掙紮的女人，將她硬生生按進火裏。女人的銀鳥項鏈在火焰中熔化，貼在胸口的皮膚上，燙出個焦黑的印記 —— 那是艾麗西亞母親的圖騰。
    “伊莎貝拉，別怪我。” 威廉姆斯的聲音透過機械臂的變聲器傳出，帶著種扭曲的溫柔，“誰讓你不肯交出守沙人的祭壇地圖呢？你的女兒…… 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艾麗西亞的骨笛突然脫手，笛身撞在岩石上裂成兩半。她看著畫麵裏母親最後望向鏡頭的眼神，那裏麵沒有恨，隻有種近乎哀求的悲傷。鎖骨處的沙痕突然劇痛，像是有把燒紅的烙鐵正在燙刻新的印記：“他早就知道……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母親的身份……”
    更多的影像在沙暴中炸開。
    有他將親生兒子推進骨核熔爐的畫麵，那孩子的銀鎖與巴圖女兒的一模一樣；有他用活人實驗沙血藥劑的場景，試管裏漂浮的髒器還在微微顫動；最令人發指的是段他與沙源共鳴的錄像，黑紫色的霧氣從他七竅湧出，在沙地上畫出個巨大的獻祭陣，陣眼處綁著的，是幾十個來自不同部落的孩子。
    “謊言…… 全是謊言！” 個沙化戰士突然撕扯自己的鎧甲，露出胸口威廉姆斯親手烙下的蠍形圖騰，“他說注射沙血藥劑是為了變強！他說犧牲平民是為了對抗 X 部落！他說……”
    他的話被更淒厲的哭喊淹沒。越來越多的 S 部落戰士扔下武器，有的用頭撞向岩石，有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那些被骨核能量控製的沙化軀體，在真相的衝擊下竟開始出現複蘇的跡象，眼窩中的幽藍漸漸被血絲取代。
    “這就是你們追隨的神！” 蘇晴站在控製台頂端，聲音透過擴音器傳遍戰場，“他用你們的家人當養料，用你們的信仰築祭壇，現在還要把你們全都變成沙源的傀儡！”
    她突然調出段加密文件，畫麵裏的威廉姆斯正對著塊黑色晶體懺悔，背景是間擺滿頭骨的密室：“母親，我很快就能為你報仇了。那些不接納我們的 S 部落，那些放逐我的守沙人，都會變成骨核的肥料…… 包括艾麗西亞，她體內流著一半 X 部落的血，正好用來喂養沙源。”
    “瘋了…… 這個瘋子！” 陳宇的重機槍指著天空，那些機械禿鷲還在投射影像，像無數麵鏡子照出威廉姆斯的醜惡，“他連自己的侄女都不放過！”
    威廉姆斯的怒吼從沙之軍團的核心傳來，震得全息影像劇烈晃動：“閉嘴！你們這些被情感操控的廢物！”
    沙晶巨蠍的身影在煙塵中顯現，六對翅膀掀起的氣浪讓機械禿鷲的影像開始失真。他的機械臂化作門巨炮，黑紫色的劫火在炮口凝聚：“區區幾段錄像就想動搖我的軍團？太天真了！”
    “轟！”
    劫火拖著尾焰射向天空，精準地擊中那群機械禿鷲。金屬碎片與沙晶殘片如雨般落下，全息影像瞬間消失了大半。但仍有幾隻禿鷲拚死衝出火網，將最後段影像投射在沙地上 —— 那是威廉姆斯與沙源簽訂契約的畫麵，他將自己的心髒挖出來，換成了機械裝置，以此換取操控骨核的力量。
    “原來他的機械心髒是這麽來的……” 陸沉的瞳孔驟然收縮，突然明白了艾麗西亞母親意識裏的碎片信息，“那不是弱點，是他與沙源的契約！”
    最後幾隻機械禿鷲被劫火吞噬，天空恢複了死寂。但那些投射出的畫麵，已經像種子般在沙化戰士的心裏發了芽。不少人開始後退，甚至有幾個年輕戰士調轉骨矛，對準了沙之軍團的核心方向。
    “叛徒！都該去死！” 威廉姆斯的沙晶巨蠍突然暴走，尾刺橫掃之處，無論是 X 部落的戰士還是 S 部落的逃兵，都被瞬間絞成碎末。黑紫色的劫火在他體表燃燒，顯然被這場背叛激怒到了極點，“以為這樣就能阻止我？沙源已經蘇醒，你們所有人都得陪葬！”
    他突然撕開胸口的鎧甲，露出那顆跳動的機械心髒。骨核的黑色晶體與金屬裝置摩擦出刺耳的火花，周圍的沙之軍團骸骨突然集體爆炸，化作黑紫色的霧氣被他吸入口中：“既然你們不肯聽話，就變成我力量的一部分吧！”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爆炸產生的霧氣並沒有增強威廉姆斯的力量，反而讓他的機械心髒發出刺耳的警報。原本穩定運轉的齒輪開始倒轉，骨核晶體上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紋 —— 顯然是蘇晴在黑入係統時，悄悄植入了反向程序，讓機械禿鷲的影像成了觸發信號。
    “怎麽可能……” 威廉姆斯的機械臂突然僵直，沙晶巨蠍的動作也變得遲緩，“你對我的係統做了什麽？！”
    蘇晴舉起手中的控製台，屏幕上正顯示著不斷攀升的幹擾波：“機械禿鷲不僅記錄了你的罪行，還把你的核心程序傳給了我。現在，你的心髒和骨核正在互相排斥，就像你這個人一樣，永遠活在自我背叛裏！”
    威廉姆斯發出非人的咆哮，機械心髒的警報聲越來越急促。他試圖用沙源的力量壓製排斥反應，卻導致更多的黑紫色霧氣從骨核裂縫中溢出，在沙地上凝成無數隻細小的黑蠍，瘋狂地啃噬著一切活物。
    “殺了他！”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最先響應的是幾個 S 部落的老戰士，他們舉著骨刀衝向沙晶巨蠍，臉上的沙痕在憤怒中發紅。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衝鋒，有 X 部落的唐軍骸骨，有剛剛倒戈的 S 部落戰士，甚至還有幾個沙化未深的平民，握著撿來的石塊就往前衝。
    陸沉的骨刀在陽光下劃出金色弧線：“就是現在！”
    艾麗西亞撿起斷裂的安魂骨笛，用銀鳥血在笛身上畫出新的咒印。雖然無法再吹奏完整的安魂曲，但這半截骨笛此刻成了最好的旗幟，指引著衝鋒的人們穿過黑蠍群，直逼威廉姆斯的核心。
    混亂中，沒人注意到最後一隻機械禿鷲的殘骸。它的攝像頭還在微弱地閃爍，將戰場的畫麵傳回某個未知的終端。殘骸的存儲器裏，除了威廉姆斯的罪行記錄，還有段被蘇晴忽略的加密信息，標題是 “沙源覺醒預案”，發送者的名字顯示為 —— 伊莎貝拉。
    當衝鋒的人群即將抵達沙晶巨蠍腳下時，威廉姆斯的機械心髒突然停止了警報。
    他的身體在黑紫色霧氣中劇烈膨脹，骨核晶體的裂紋裏滲出金色的液體，既不是沙晶溶液也不是血液，而是種帶著金屬光澤的粘稠物質。那些撲上來的戰士觸碰到金色液體，瞬間被凍結成冰雕，保持著衝鋒的姿態，表麵覆蓋著層細密的鱗片。
    “你們以為贏了？” 威廉姆斯的聲音變得異常洪亮，甚至帶著種不屬於他的威嚴，“這才是沙源的真正力量 —— 同化！”
    他的沙晶巨蠍突然解體，化作無數金色的絲線，纏繞住那些凍結的冰雕。冰雕表麵的鱗片開始脫落，露出下麵蠕動的血肉，漸漸融合成個巨大的怪物，既有沙晶的堅硬，又有血肉的韌性，眼窩中燃燒著黑白交織的火焰。
    “這是……” 陸沉的衝鋒猛地頓住，三戒圖騰的金光在接觸到金色絲線時竟開始消退，“沙源和骨核的融合體？”
    怪物的巨手突然拍向地麵，陸沉身邊的幾個唐軍骸骨瞬間被金色絲線纏繞，化作冰雕加入怪物的軀體。艾麗西亞的銀鳥血咒印在接觸到絲線時劇烈燃燒，卻隻能勉強逼退，無法徹底斬斷。
    威廉姆斯的頭顱在怪物的肩膀上冷笑，機械眼和人類眼分別閃爍著黑白兩色光芒：“蘇晴，謝謝你幫我激活了沙源的同化程序。這些叛徒的血肉，會讓它變得更完美。”
    蘇晴的控製台突然黑屏，最後傳來的是段亂碼，經 AI 翻譯後隻有三個字：
    “他知道……”
    陸沉的心髒驟然縮緊。
    威廉姆斯從一開始就知道機械禿鷲被黑入了？他故意放出那些罪行錄像，就是為了激怒眾人衝鋒，好讓沙源的同化程序有足夠的養料？
    怪物的巨口張開，露出由無數冰雕組成的牙齒，對準了衝鋒的人群。金色的絲線在它周身飛舞，像張死亡之網，步步收緊。
    陸沉看著那些剛剛倒戈、此刻卻即將被同化的 S 部落戰士，看著艾麗西亞燃燒的銀鳥咒印，突然明白了蘇晴最後三個字的含義 ——
    威廉姆斯不僅知道機械禿鷲的背叛，還知道他們所有的計劃。
    這隻老狐狸，從一開始就在演戲。
    而他們，全成了他激活沙源的棋子。
    金色的絲線即將籠罩整個戰場時，陸沉突然舉起骨刀，三戒圖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金光：“所有人後退！”
    但已經晚了。
    最前麵的幾個戰士已經被絲線纏住，開始化作冰雕。怪物的巨眼轉向陸沉，黑白兩色的火焰中，映出他決絕的臉。
    威廉姆斯的笑聲在怪物體內回蕩，帶著種勝券在握的瘋狂：
    “陸沉，謝謝你送的大禮。有了這些新鮮的血肉，沙源很快就能徹底蘇醒 —— 到時候，第一個被同化的就是你女兒！”
    這句話像把冰錐刺進陸沉的心髒。
    他猛地抬頭，看著怪物肩膀上威廉姆斯那張得意的臉，突然做出個瘋狂的決定。
    三戒圖騰的金光突然內斂，不再防禦，而是全部灌注到骨刀之中。刀身劇烈震顫，發出龍吟般的嗡鳴，表麵浮現出從未見過的複雜紋路 —— 那是融合了希望圖騰和安魂曲咒印的終極形態。
    “你想玩同化？” 陸沉的聲音穿透風沙，帶著血絲卻異常清晰，“那我就陪你玩玩。”
    他拖著骨刀衝向怪物，金色的刀芒在沙地上劃出道筆直的軌跡，像要將整個大漠劈成兩半。
    同化與反同化的終極對決，就此拉開序幕。
    而誰也不知道，在那隻被忽略的機械禿鷲殘骸裏，伊莎貝拉留下的真正信息正在自動發送，接收端顯示為 —— 第三座祭壇的核心。
    那裏，藏著能逆轉一切的最後希望，也可能是…… 更深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