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集:記憶重疊的戰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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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晶碎片紮進肩胛骨時,陳宇正把最後一顆爆破彈塞進沙晶戰士的胸腔。
“轟隆!”
衝擊波掀得他撞在斷牆上,後背的傷口被碎石蹭開,血混著沙粒糊了滿背。他摸出軍刀想剜出碎片,指尖剛碰到晶麵,眼前突然炸開刺目的白光 ——
幹燥的風裹著駝鈴響,他穿著哢嘰布軍裝,領口別著殖民商隊的徽章。沙丘後藏著十幾個同伴,槍管都對準商隊的老弱婦孺。帶頭的上尉用馬鞭指著個裹著頭巾的老人:“把沙晶原石交出來,饒你們不死。”
老人的拐杖重重砸在地上:“那是綠洲的命脈,死也不給!”
“找死。” 陳宇聽到自己扣動扳機的聲音,槍聲在沙漠裏回蕩得格外刺耳。老人胸前炸開血花,倒在沙地上時,還死死護著懷裏的布包,裏麵露出半塊發綠的原石。
“不 ——!”
陳宇猛地從斷牆上彈坐起來,軍刀掉在腳邊。肩胛骨的傷口還在滲血,但更痛的是頭,像有兩把鈍鋸在太陽穴裏來回拉扯。他摸向自己的領口,沒有殖民徽章,隻有 X 戰團的狗牌,上麵刻著女兒念念的生日。
“陳叔!你沒事吧?” 蘇晴的聲音從通訊器裏傳來,帶著電流的滋滋聲,“沙晶斥候快突破左翼了,需要火力支援!”
陳宇抓起重機槍,槍管的冰冷讓他稍微清醒。他架槍的斷牆後,唐軍骸骨正在與沙晶戰士廝殺,骨甲碰撞的脆響裏,總混著殖民商隊的槍聲,讓他手指發顫。
“來了。” 他的聲音嘶啞,扣動扳機的瞬間,又閃回一段畫麵 ——
他踹開商隊的帳篷,裏麵的女人抱著孩子縮在角落,銀飾在油燈下閃著光。孩子嚇得哭出聲,女人突然撲上來咬他的胳膊,他反手一槍托砸在她臉上,血順著她的下巴滴在孩子的繈褓上,染紅了塊繡著銀鳥的布料。
“操!” 陳宇的重機槍突然偏了準星,子彈打在沙地上,濺起的沙粒裏竟混著血絲。他發現自己正對著個躲在骨盾後的小女孩開槍,那孩子紮著羊角辮,和念念一般大。
“陳叔!你幹什麽?!” 蘇晴的驚呼讓他回神,小女孩已經被唐軍骸骨護在身後,骨盾上的彈痕冒著青煙。
陳宇的心髒狂跳,他扔掉重機槍,踉蹌著後退,肩胛骨的沙晶碎片像在吸血,越來越燙。更多記憶碎片湧上來:他搶走商隊的水囊,看著他們在沙漠裏渴死;他點燃帳篷,聽著女人的尖叫笑出聲;最清晰的是老人臨死前的眼神,像兩塊燒紅的烙鐵,死死燙在他視網膜上。
“我不是…… 我不是這樣的人……” 他抓著自己的頭發,指縫裏滲出的血混著冷汗,“我是念念的爸爸…… 我是守護綠洲的……”
但記憶裏的自己笑得越來越猙獰,軍靴踩著老人的屍體,撿起那塊沙晶原石,對著太陽看裏麵流動的綠紋:“這下發財了……”
“陳宇!” 陸沉的聲音炸響在通訊器裏,帶著三戒圖騰的威壓,“沙晶在篡改你的記憶!集中精神!”
篡改?可那些畫麵太真實了,槍聲的回音、血腥味的濃度、甚至女人咬他胳膊時的力道,都清晰得不像假的。陳宇突然想起蘇晴說過,沙晶能提取宿主的血脈記憶,難道他的祖輩…… 真的幹過這種事?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肩胛骨的碎片突然鑽進肉裏。他疼得跪倒在地,眼前的戰場開始扭曲 —— 唐軍骸骨的骨甲變成殖民軍裝,沙晶戰士的臉變成商隊老人的臉,連斷牆上的彈孔都在滲出黑血,像在無聲控訴。
“是你…… 真的是你……” 無數聲音在他耳邊低語,老人的、女人的、孩子的,混在一起像條毒蛇,鑽進他的耳道,“血債要血償……”
陳宇摸索著腰間的配槍,槍口冰涼。他看著自己沾滿血的手,這雙手既握過重機槍守護隊友,也在記憶裏扣動扳機屠殺無辜。兩種身份在他腦海裏撕扯,像要把他的靈魂劈成兩半。
“結束了……” 他把槍口頂在太陽穴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這樣就不痛苦了……”
“爸爸!”
一聲清脆的童音突然炸響。
不是幻覺,是蘇晴的通訊器。陳宇猛地抬頭,看到蘇晴舉著平板衝過來,屏幕上正播放著段視頻 —— 念念坐在綠洲的胡楊樹下,手裏舉著朵小黃花,奶聲奶氣地喊:“爸爸加油!念念等你回家吃沙棗糕!”
視頻裏的笑聲像清泉,瞬間衝散了腦海裏的槍聲和哀嚎。陳宇看著女兒缺了顆門牙的笑臉,突然想起她出生那天,他在產房外聽著哭聲,哭得比產婦還凶;想起她第一次學走路,搖搖晃晃撲進他懷裏;想起出發前,她把顆奶糖塞進他口袋,說 “爸爸吃糖就不疼了”。
“念念……” 陳宇的手指開始顫抖,槍口從太陽穴移開,“爸爸不是壞人…… 爸爸不能死……”
蘇晴趁機撲上來奪走他的槍,平板上的視頻還在循環播放,念念的笑聲在硝煙彌漫的戰場上格外清晰。她按住陳宇滲血的肩膀,逆熵符文貼在傷口上,發出滋滋的響聲:“你的祖輩是你的祖輩,你是你!你守著綠洲,護著我們,更護著念念,這就夠了!”
沙晶碎片在符文的作用下被逼出體外,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但那些記憶畫麵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 —— 隻是這次,他看到了不一樣的細節:老人懷裏的原石上刻著守沙人符文,女人的銀飾裏藏著逆熵陣圖紙,那個被他嚇壞的孩子,脖子上掛著和念念同款的平安鎖。
“他們是……” 陳宇的瞳孔驟然收縮,“守沙人後裔?”
蘇晴的平板突然彈出分析報告,屏幕上的基因鏈圖譜顯示,陳宇的 Y 染色體與當年商隊老人的基因片段有 17% 的重合:“你的祖輩可能是被脅迫的,這些沙晶記憶隻挑了最殘忍的片段給你看!”
陳宇看著地上的沙晶碎片,它還在閃爍著幽藍的光,顯然想繼續操控他的記憶。但這次,那些血腥畫麵再也帶不起他的恐懼,隻剩無盡的愧疚。他突然明白,威廉姆斯不止想讓他崩潰,是想借他的手,玷汙守護者的血脈。
“想得美。” 陳宇擦掉臉上的淚和血,撿起地上的重機槍,“我祖輩欠的債,我用守護來還。”
當他再次扣動扳機時,重機槍的子彈裹著金色的光 —— 他掌心的沙痕不知何時變成了金色,與陸沉的三戒圖騰產生共鳴,每顆子彈都帶著淨化的力量,射穿沙晶戰士的胸膛後,竟在他們體內開出金色的花。
“沙痕……” 蘇晴驚訝地看著他的手掌,“你的沙痕進化了!”
陳宇沒空管這些,他的視線越過戰場,落在遠處的沙瀑上。那裏的能量漩渦裏,隱約有個穿殖民軍裝的身影在看著他,臉和記憶裏的自己一模一樣,正對著他冷笑。
“還沒完。” 陳宇的眼神變得冰冷,金色沙痕的光芒越來越盛,“你想讓我活在過去?我偏要帶著過去的債,殺向未來。”
他突然想起念念視頻裏的胡楊樹,那是他親手栽的。等這場仗打完,他要帶女兒去看看,告訴她爸爸不僅守護了綠洲,還洗刷了祖輩的汙點。
但就在這時,掌心的金色沙痕突然刺痛。陳宇低頭,看到沙痕的紋路正在重組,漸漸變成個陌生的圖騰 —— 既不是守沙人的符文,也不是沙蠍的標誌,而是個纏繞著藤蔓的槍形,槍托處刻著個 “悔” 字。
沙瀑方向傳來威廉姆斯的狂笑,順著風鑽進他的耳朵:“找到你了…… 血脈記憶的完美容器……”
陳宇的心髒猛地一沉。
他終於明白,這些記憶不是詛咒,是誘餌。威廉姆斯在通過沙晶碎片定位他,因為他的血脈裏,藏著打開某個秘密的鑰匙 —— 或許與當年那批被搶走的沙晶原石有關,或許與守沙人後裔的下落有關。
而那個新出現的圖騰,很可能就是鑰匙的形狀。
遠處的沙晶軍團突然改變陣型,不再攻擊左翼,反而像潮水般湧向陳宇的位置,顯然是接到了活捉他的命令。蘇晴的平板發出急促的警報,屏幕上跳出一行刺眼的字:
【檢測到高強度血脈共鳴,源頭 —— 沙瀑下方的殖民時期遺址】
陳宇握緊重機槍,金色沙痕的光芒映著他決絕的臉。他不知道那個遺址裏藏著什麽,但他知道,自己必須走一趟。
不僅為了查清祖輩的真相,更為了不讓念念的未來,被這些肮髒的過去玷汙。
“蘇晴,掩護我。” 他的聲音平靜得像結了冰,“我去會會那個‘過去的自己’。”
重機槍再次咆哮,金色的子彈在沙地上犁出長長的軌跡。陳宇迎著沙晶軍團衝過去,掌心的悔字圖騰越來越亮,仿佛在指引他走向那段被掩埋的曆史。
他沒注意到,沙瀑的能量漩渦裏,那個殖民軍裝的身影背後,還站著個模糊的女性輪廓,手裏抱著個嬰兒,銀飾在漩渦中閃著微光,像在無聲地等待著什麽。
這場關於記憶的戰爭,才剛剛揭開最殘酷的一章。而他即將麵對的,可能是比屠殺更痛苦的真相 —— 比如,當年那個被他祖輩搶走的孩子,後來成了誰的祖先。
陳宇的腳步沒有停。無論真相是什麽,他都必須麵對。
因為他是陳宇,是念念的爸爸,是個要在血與火裏,找回自己的戰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