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集:血債血償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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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粒撞在瞭望塔的骨盾上時,阿木正給步槍換彈匣。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西北方的沙丘在發光,像被潑了桶融化的黃金。下一秒,整個 X 部落營地突然暗了下來,正午的太陽變成枚模糊的紅點,空氣裏彌漫開鐵鏽混合著焦肉的怪味 —— 和三年前沙晶獸攻破臨時據點時的味道一模一樣。
“阿木!快看你兒子!”
通訊器裏炸響隊友的嘶吼。阿木猛地抬頭,帳篷門口的沙地上,他五歲的兒子正蹲在那裏玩沙,手裏捏著半塊沒吃完的沙棗糕。三隻沙晶蠍子從孩子腳邊的沙粒裏鑽出來,尾刺閃著幽藍的光,順著孩子的褲腿往上爬。
“小嘎!” 阿木的步槍掉在地上,他想衝過去,雙腿卻像灌了鉛。眼睜睜看著沙晶蠍子鑽進孩子的七竅,小嘎的眼睛瞬間變成青灰色,小小的身體在沙地上抽搐成蝦米狀,最後化作堆跳動的沙晶,被風卷著飄向 S 部落的方向。
“不 ——!”
阿木的指甲深深摳進瞭望塔的木頭,指縫裏滲出的血滴在地上,竟燃起幽藍的火苗。他看到 S 部落的戰士舉著骨矛從沙丘後衝出來,為首的漢子臉上戴著沙晶麵具,麵具中央的蠍形圖騰在陽光下閃著光,正對著他狂笑。
“這是你們 X 部落欠我們的!” 麵具人將骨矛插進小嘎化作的沙晶堆裏,矛尖挑起塊沾著沙棗糕的晶片,“去年你們搶水源時,怎麽沒想過今天?”
阿木的腦海裏炸開三年前的畫麵 —— 他確實參與過搶水源的衝突,S 部落的一個老人被他失手推下沙崖。但那是因為對方先投毒,害死了他們隊三個傷員!
“血債必須血償!” 麵具人突然扯下麵具,露出張和阿木一模一樣的臉,隻是眼睛裏爬滿了沙晶紋路,“你敢做,就得敢認!”
“我殺了你!” 阿木抓起地上的步槍,像頭瘋了的駱駝衝下瞭望塔,朝著 S 部落的方向狂奔。他沒注意到,自己的眼睛正在變成青灰色,掌心的沙痕滲出黑紫色的血珠。
營地另一端的醫療帳篷裏,蘇晴正在給傷員包紮。
消毒水的味道突然被濃鬱的血腥味取代。她抬頭,看到帳篷的帆布被人用刀劃開,丈夫陳宇渾身是血地站在門口,胸口插著把沙晶匕首,正是她親手給他磨的那把。
“小晴…… 對不住……” 陳宇的嘴角湧出黑血,手指著她身後,“他們說…… 隻要殺了你…… 就能解除沙晶詛咒……”
蘇晴猛地回頭,帳篷裏的傷員全都站了起來,臉上戴著 S 部落的沙晶麵具,手裏的繃帶變成了絞索。她最疼愛的小護士被按在手術台上,一個麵具人正用骨鋸鋸她的胳膊,鮮血濺在潔白的床單上,畫出個蠍形圖騰。
“為什麽……” 蘇晴的平板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她看著陳宇的屍體化作沙晶,看著小護士的慘叫聲漸漸微弱,突然抓起手術鉗,朝著最近的麵具人撲過去,“我跟你們拚了!”
她沒發現,自己抓著手術鉗的手指正在沙晶化,鉗尖的寒光裏映出的,是威廉姆斯獰笑的臉。
陸沉在中心祭壇感受到異常時,營地已經有十幾人失控。
他看著監控屏幕裏扭曲的畫麵:阿木舉著步槍衝向 S 部落的無人區,被潛伏的沙骸獸撕碎,內髒混著沙粒濺在防護罩上;蘇晴用手術鉗刺穿了自己的手掌,嘴裏念叨著 “這樣你們就抓不到我女兒了”;最外圍的崗哨戰士互相射擊,因為在他們眼裏,對方都是戴著 S 部落麵具的凶手。
“是恐懼巫術。” 陸沉的三戒圖騰突然發燙,他抓起旁邊的集體夢境圖騰 —— 那是用十二根守沙人指骨和逆熵符文編織的權杖,頂端嵌著塊能同步所有人意識的沙晶,“威廉姆斯想讓我們自相殘殺。”
艾麗西亞的銀鳥項鏈正劇烈閃爍,她指著屏幕上某個失控戰士的眼睛:“看!他們的瞳孔裏有蠍形倒影!是骨核的能量在操控視覺神經!”
陸沉沒有猶豫,將集體夢境圖騰插進祭壇中央的凹槽。三戒圖騰的金光順著權杖流淌,在營地的上空炸開朵巨大的金色蓮花。花瓣展開的瞬間,所有失控的人動作一僵,瞳孔裏的青灰色開始消退。
“集中精神!” 陸沉的聲音通過圖騰傳遍每個角落,帶著穿透幻象的力量,“看看你們麵前的凶手!”
阿木的意識突然清醒。他發現自己正舉著步槍對準塊岩石,剛才看到的 S 部落戰士和兒子的沙晶堆都消失了,隻有岩石上的水漬映出他的臉 —— 眼睛裏爬滿沙晶紋路,嘴角掛著和威廉姆斯如出一轍的獰笑。
“這是……” 阿木扔掉步槍,看著自己沙晶化的手掌,突然想起剛才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樣的麵具人,“是我自己的執念……”
蘇晴的手術鉗停在半空。帳篷裏的傷員還在安靜地躺著,小護士正端著托盤走進來,臉上帶著關切:“蘇姐,你怎麽了?” 她低頭,看到手術鉗上沾著自己的血,掌心的沙痕正在發燙,剛才丈夫的屍體和麵具人,全是幻覺。
“威廉姆斯……” 蘇晴的聲音發顫,她終於明白這巫術的惡毒 —— 不是製造不存在的恐懼,是放大你最愧疚的記憶,讓你親手走向毀滅。
最震撼的是那些互相射擊的崗哨戰士。在金色蓮花的光芒中,他們看到對方臉上的 S 部落麵具漸漸融化,露出底下的真實麵容 —— 有的是一起守過祭壇的兄弟,有的是小時候一起偷沙棗的夥伴。而麵具融化後,掉在地上的不是碎片,是枚枚刻著蠍形圖騰的戒指,和威廉姆斯手上的一模一樣。
“是他!” 個戰士撿起地上的戒指虛影,突然跪倒在地,“我剛才看到的凶手,戴著的就是這枚戒指!”
集體夢境圖騰的光芒越來越盛,將所有幻象照得無所遁形。營地的人們終於看清,那些所謂的 S 部落凶手,要麽是自己愧疚的對象,要麽是至親的模樣,而他們的手上,都戴著威廉姆斯的圖騰戒指。
“這是他的恐懼巫術,別信!” 陸沉的聲音在金光中回蕩,三戒圖騰的力量順著沙痕流進每個人的身體,“他想讓我們把槍口對準自己人,想讓逆熵陣不攻自破!”
失控的人們紛紛清醒,有的癱坐在地上痛哭,有的互相攙扶著包紮傷口,醫療帳篷裏,蘇晴抱著小護士,眼淚打濕了對方的肩膀。阿木跪在剛才兒子 “死去” 的地方,用手刨開沙子,想找到哪怕一點沙晶的痕跡,卻隻挖出半塊被風吹來的沙棗糕 —— 和幻象裏的一模一樣。
“陸隊長……” 阿木的聲音哽咽,“我們差點就中了圈套……”
陸沉沒有放鬆警惕。他看著集體夢境圖騰頂端的沙晶,那裏映出營地外圍的景象:無數隻沙晶蝙蝠正趴在防護罩上,翅膜上的蠍形圖騰不斷閃爍,顯然是它們在投射幻象。而在更遠的沙丘後,威廉姆斯的沙晶軍團已經列陣,正等著幻象生效後發動總攻。
“他還有後招。” 陸沉的骨刀出鞘,金光在刀身流轉,“這隻是試探,真正的殺招在後麵。”
話音剛落,集體夢境圖騰突然劇烈震顫。頂端的沙晶裂開道縫隙,滲出黑紫色的霧氣,裏麵傳來威廉姆斯的狂笑:“精彩的破解,陸沉。但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
霧氣中浮現出新的幻象 —— 這次不是針對戰士,是針對營地的孩子。
無數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從沙地裏鑽出來,身上纏著沙晶鎖鏈,朝著各自的父母伸出手,眼睛裏流著沙晶眼淚:“爸爸,媽媽,為什麽不救我?”
剛清醒的人們再次陷入恐慌。有個母親尖叫著衝向幻象,卻被丈夫死死抱住;個年輕戰士看到自己妹妹的幻象,舉起步槍就要朝沙晶蝙蝠射擊,卻被陸沉攔住。
“別衝動!” 陸沉的三戒圖騰抵住沙晶裂縫,金光與黑紫色霧氣激烈碰撞,“這些幻象裏摻了真的沙晶毒素,接觸到會被直接同化!”
威廉姆斯的聲音帶著嘲弄:“陸沉,你能護住他們多久?隻要有一個人失控,隻要有一個孩子的幻象被觸碰,整個營地就會變成沙晶的樂園……”
集體夢境圖騰的裂縫越來越大,黑紫色霧氣開始侵蝕金光。陸沉感覺到三戒圖騰的力量在快速消耗,他知道,威廉姆斯的真正目標不是戰士,是那些心理防線更脆弱的孩子和母親。
“艾麗西亞!” 陸沉大喊,“用銀鳥血加固防護罩!蘇晴,給所有孩子注射逆熵血清!”
艾麗西亞的銀鳥項鏈立刻飛向防護罩,藍光與金光交織,在表麵形成層堅固的光膜。蘇晴帶著護士們衝向兒童帳篷,手裏的注射器閃著逆熵符文的光芒。
但幻象中的孩子們開始哭泣,哭聲像無數根針,刺穿著每個人的心理防線。有個三歲的小男孩掙脫母親的懷抱,朝著自己姐姐的幻象跑去,小小的身影在金光與黑霧的交界處顯得格外脆弱。
“不!” 他的母親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陸沉的骨刀瞬間擲出,精準地插在小男孩麵前,金光組成道屏障。但就在這時,集體夢境圖騰突然發出一聲脆響,頂端的沙晶徹底碎裂,黑紫色霧氣像潮水般湧進營地。
幻象中的孩子們同時露出獰笑,眼睛裏的沙晶紋路變成了蠍形:“抓住你們了……”
陸沉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著霧氣中威廉姆斯的虛影越來越清晰,看著那些被霧氣接觸到的沙痕開始發光,突然明白 ——
威廉姆斯根本不在乎幻象是否被破解,他要的是集體夢境圖騰的能量頻率。剛才的破解過程,已經讓他獲取了逆熵陣的核心頻率。
“啟動備用方案!” 陸沉對著通訊器嘶吼,三戒圖騰爆發出最後的金光,“所有人進入地下工事!快!”
營地的地麵突然裂開,露出早已準備好的地下通道。人們互相推搡著鑽進去,艾麗西亞的銀鳥血在通道入口組成最後一道光盾。陸沉看著最後一個孩子被母親抱進通道,轉身麵對湧來的黑紫色霧氣,骨刀在掌心凝聚成金色的巨刃。
威廉姆斯的笑聲在霧氣中回蕩,帶著勝券在握的得意:“陸沉,你的逆熵陣頻率,現在是我的了。準備好迎接沙源的洗禮了嗎?”
霧氣中,無數隻沙晶手從地麵伸出,抓向陸沉的腳踝。他的三戒圖騰突然刺痛,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順著頻率入侵他的意識 —— 那是威廉姆斯通過圖騰裂縫注入的執念,帶著無數沙晶戰士的痛苦記憶。
陸沉的眼前閃過無數張臉:被沙晶吞噬的孩子,在火中哭喊的愛人,戴著威廉姆斯戒指的自己……
“滾!” 他的金色巨刃橫掃,將沙晶手劈成齏粉,“這點小把戲還想困住我?”
但他知道,真正的麻煩來了。逆熵陣的頻率被獲取,意味著威廉姆斯可以精準地攻擊陣法的弱點。而集體夢境圖騰的破碎,讓他們失去了對抗大規模幻象的武器。
地下通道的入口正在關閉,艾麗西亞的聲音從裏麵傳來,帶著焦急:“陸沉!快進來!”
陸沉最後看了眼漫天的黑紫色霧氣,那裏的威廉姆斯虛影正對著他豎起中指,然後緩緩消散。他知道,這不是結束,是威廉姆斯在宣告 ——
下一次攻擊,將是致命的。
他轉身躍入地下通道,入口在身後關閉的瞬間,他仿佛聽到地麵傳來逆熵符文破碎的脆響,像某種古老的誓言正在瓦解。
黑暗的通道裏,陸沉握緊三戒圖騰,掌心的金光微弱卻堅定。他知道,他們必須在威廉姆斯發動總攻前,找到修複逆熵陣的方法,否則整個 X 部落,都將變成血債血償的幻象祭品。
而修複的關鍵,或許就藏在那些被威廉姆斯利用的執念裏 —— 畢竟,能對抗恐懼的,隻有直麵恐懼的勇氣。
通道深處傳來孩子的哭聲,那是剛才差點跑向幻象的小男孩,正在母親懷裏抽泣。陸沉的腳步頓了頓,突然想起沙語者的話:“最脆弱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堅固的。”
他的眼神變得銳利。也許,孩子們的純粹,才是破解威廉姆斯恐懼巫術的最後鑰匙。
但威廉姆斯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通道頂部的石縫裏,滲出絲極細的沙晶線,正朝著兒童所在的方向緩緩蠕動,像條毒蛇,等待著致命一擊。
這場關於幻象與真實的戰爭,才剛剛進入最凶險的階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