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大中午，老林家。
    林卿清一個人先回來了。
    她和範大娘鬥智鬥勇了一天一夜，除了最開始談好的價錢，也就是一千塊，她也不用對範勇負責了。
    不過林老太明確表明了一千塊她不會出，所以林卿清得自己想辦法去弄到這一千塊錢。
    在這之前，她在老林家，要比之前更加的謹慎，不能再出任何的差錯，不然她要想離開老林家，怕是真的難上加難。
    而且林老太在醫院敲打過林卿清了，如果她再弄出什麽幺蛾子，就會讓她嫁給範勇，照顧他一輩子。
    這自然是林卿清不想見到的。
    她不想向命運屈服，沒人可以主宰她的人生，除了她自己。
    林卿清回來還要給林老太做好飯送去醫院。
    林老太要在醫院盯著收費和用藥。
    她不準醫院給範大勇多用半瓶藥，所有的藥，必須她親自過目。
    每天花的錢，也要她同意，不然就不付醫藥費。
    範大娘被林卿清那麽一嚇，人倒是沒有那麽囂張的氣焰了。
    有什麽話，都是使喚幾個小的說。
    幾個小的不敢說，她就揍，反正現在醫院是烏煙瘴氣的。
    林卿清覺得回來，她反而可以喘口氣。
    做好午飯，林卿清用三個飯盒裝好，臨出門前，她又去了一趟林老太的房間。
    林卿清發現林老太的櫃子沒鎖，她從裏麵翻出了戶口本，藏在了身上。
    林卿清昨夜原本想告訴林老太，林青雲已經找好下家，打算跑路的事情。
    但昨天實在是沒機會。
    現在她想想，又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了。
    錢反正是要賠，倒不如少樹一個敵人。
    她得找到林青雲，和他談交易。
    林卿清給她爹和娘都送了飯。
    伍翠英那兒沒什麽好說的，一見到林卿清就是哭。
    林卿清也沒有和她多說話。
    倒是林忠文那兒，他說可以找同事借。
    “清清，我問了一下，大概能湊到二百塊錢……”
    這二百，還是林忠文找遍了整個車間，大家東拚西湊，能夠借到的數目。
    “爹，二百不夠。”林卿清實話實說。
    林忠文這會兒臉色苦悶，眉毛緊皺著，嘴唇的顏色發白。
    半響，他歎了口氣，“清清，爹知道你不想嫁人，但這件事，確實是你錯了。”
    林卿清其實到現在，都不能理解，為什麽她隨隨便便燒的一壺水，就變成了開水。
    哪怕她回憶之前每一個步驟，都覺得自己不會錯。
    可她要是沒有錯，就隻能懷疑到林七七身上。
    但她沒有做這件事的時間。
    林卿清的房間窗戶底下，就是做飯的地方，煤爐就在那兒。
    如果是林七七用了煤爐，她一定能發現。
    除非她不用煤爐，但她不用煤爐用什麽？
    林卿清想不通，怎麽都想不通。
    偏偏直覺告訴她，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
    就好像，她本來應該知道答案一樣。
    “爹，你一個月工資四五十，咱們一家三口加起來一個月用不到十塊錢。我娘的工資，足夠負責我們一家三口了，難道我奶真的不願意拿原本屬於您的錢出來嗎？”
    一千塊罷了，如果老太太願意，林忠文兩年的工資就能一次還清。
    林卿清根本不用想破腦袋去想辦法弄這筆錢。
    林忠文替林老太解釋，“家裏不止咱們花錢，七七在念書，天寶和你奶都沒有工作，他們也要吃喝。青雲和青書兩兄弟，也沒有工作，吃的，穿的，用的，這些都是要花錢的。爹那點錢，或許早就用來養家了。你奶……你奶手上可能也沒有錢了。”
    林卿清從前不知道聽過多少遍，她爹讓她聽話，不要和其他人計較。
    可為什麽不能計較？
    她需要錢的時候，怎麽沒人幫她？
    林卿清：“爹，他們不是咱們的義務。爹，要不咱們分家吧，我之前就和我娘說過，咱們分家，隻有分出去，才有好日子過，才不會一直被人拿捏。”
    這些話，林卿清的確和伍翠英說過。
    但伍翠英從未和自己男人提過，所以乍一聽這話，林忠文很是氣憤。
    “清清，你在說什麽？你奶還沒死呢，你就想著分家的事情，這要是讓你奶知道了，這個家，還有安寧的那天嗎？”林忠文厲聲道。
    這是林忠文第一次衝女兒發脾氣。
    林卿清是他唯一的女兒，伍翠英生林卿清的時候，傷了身子，之後這些年，也都沒有孩子出生。
    林忠文對林卿清從來都是和顏悅色的，鮮少有打罵的時候。
    這回，他嚴厲的樣子，確實嚇到了林卿清。
    但話既然已經說出來了，林卿清也知道，自己不能退縮了。
    “爹，為什麽分家了，就不能有安寧？你如果怕我奶餓著肚子，咱們可以每個月給我奶生活費，我娘一個月二十幾塊的工資全給他們還不行嗎？”
    二十幾塊錢，林卿清覺得完全夠林老太和林天寶生活了。
    “那七七怎麽辦？她還在念書，還有你兩個堂哥，他們都沒有工作，你想讓他們餓肚子嗎？”林忠文問。
    “他們又不是沒有爹娘，他們餓不餓死，和您又有什麽關係？再說了，我三叔和三嬸，也都是有工作的人，兩個人工資加起來，也有二十多塊錢，足夠他們每個月的開銷了。”
    隻要是城裏戶口，隻要有一個人工作，其實真沒有那麽難。
    城裏除了糧食，蔬菜之類的，也是每天都有供應。
    蔬菜幾分錢一斤，糧食也是一兩毛。
    隻要不去黑市，就絕對花不了多少錢。
    “清清，做人不能太自私，你將來還要靠著你兩個堂哥幫襯，更何況，爹已經答應將工作給你大堂哥，如果現在分出去，將來……”
    “爹，你醒醒吧，老林家不需要你，也不需要我。我奶這些年，使喚咱們還不夠嗎？你每個月賺得最多，有什麽用？又有幾塊錢是用到了我身上？如果你聽我的早點分家，我也不至於連高中都沒有機會上！”
    林卿清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就見林忠文呆愣在原地。
    半天才抖了抖嘴唇，“原來你還在因為上學的事情在怨爹，清清，當初爹也是沒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