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範養男開口，“蘇護士告訴我，那些藥，是一個短發的年輕女同誌送給我的。”
    範養男印象中短發女同誌，隻有林七七一個。
    她知道林七七家裏也有人在這裏住院，所以她就在醫院門口等。
    林七七這會兒有些後悔自己剪短發了，早知道剪個現在特別流行的老幹部頭，也是好的啊。
    她不想惹麻煩。
    但更怕自己隨手幫的人，是白眼狼。
    可看著眼前的人，真的讓她不管，她也是辦不到的。
    林七七頭一次覺得，自己根本不是什麽反派。
    根本就狠不下心來。
    “走吧！”林七七突然說。
    範養男迷茫的看著她。
    “去吃飯，我餓了，有什麽話，等我吃飽了再說。”
    範養男咽了咽口水，想搖頭拒絕，可她真的太餓了。
    範老太隻管兒子吃喝，還有孫子們。
    像範養男這個做孫女的，是沒得吃，沒得喝的。
    就算有，那也是他們吃剩下的。
    沒有剩下的，範養男就隻能喝水。
    當然，她也有偷摸著去食堂撿人家吃剩下的。
    但這個年頭，誰不知道糧食來之不易。
    一萬個人裏，頂多有一個會剩飯，又或者沒有。
    還是食堂的人看她可憐，時不時的給她一碗洗鍋水一樣的湯，這才能勉強度過一天。
    醫院附近有個小國營飯店，趕上晚上的供應，竟然還有瘦肉，林七七果斷點了兩碗肉絲麵。
    一碗還要二兩糧票。
    熱騰騰的麵上麵撒了一層蔥花，以及可以數得清的幾小粒肉。
    就這，已經算是條件很好了。
    林七七在國營飯店還聽人說過，前幾年在國營飯店不花肉票，限量供應每個人能吃一大塊紅燒肉。
    哪像現在，同樣不用肉票，隻有幾顆豆豉大小的肉，就這還得趕早，碰巧。
    不然就算在國營飯店，也隻能吃素菜。
    “吃吧！”林七七將筷子遞給範養男。
    她沒接。
    而是衝林七七說：“下午有個女人來找我爹，就是那個害我爹成了太監的女人。”
    可能是護士們說了太多次死太監，就連範養男也記住了這個詞。
    林七七差點笑噴，好不容易才能忍住。
    這就導致她的肩膀一直在抖動。
    範養男以為她在難過，“你把她當家人？可她卻讓你做我們的後娘。”
    林七七一口氣沒接上來，差點暴走。
    nnd林清卿，我艸八輩祖宗！
    範養男之前沒被林七七嚇到，但這會兒林七七暴走的樣子，雙眼猩紅，一雙拳頭握的嘎嘎作響的時候，範養男嚇得低下了頭。
    加上這時候，有個女同誌一臉嫌棄的衝範養男罵道：“怎麽把乞丐也放進來了？這國營飯店這麽不講究的嗎？”
    “講究你就滾回家吃，乞丐你媽，花你的錢了，還是用你的糧票了？”林七七怒吼。
    那女人被林七七的樣子嚇得渾身一抖，直接將頭埋進了自己的飯碗裏。
    看吧，這世上的人，都怕惡人。
    惡人一咆哮，他們屁都不敢放一個。
    林七七再一次將筷子遞給範養男，“吃吧，一次別吃太多。”
    之前林七七還怕自己做了好人，被人當成冤大頭。
    現在她覺得，隻要對她有用的人，她就是管人家吃幾頓飯怎麽了？
    範養男這回接過了筷子什麽話也沒有說，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這算是這些天來，她正式吃的第一頓飯。
    等她吃到一半，林七七叫住她，“你還能吃嗎？別一次撐壞了。”
    範養男點點頭，又繼續吃。
    她必須要將這些東西吃完，才能撐過接下來的幾天。
    範養男和其他孩子不一樣，其他孩子下一頓可能就是幾個小時後，她的下一頓，可能是幾天後。
    也不知道哪天她就被餓死，或者打死了。
    能吃的時候，一定要吃。
    林七七到底是動了惻隱之心，她去找服務員要了一小杯水，悄悄加了一小半滴靈泉。
    靈泉順著杯壁，進到了水裏。
    哪怕是二兩麵條，也足夠讓平時幾乎沒吃過飽飯，且年紀不大，胃又被餓的很小的範養男撐到想吐。
    她極力扶著自己的胃部，好幾次，東西到了喉嚨裏，又被她強行咽下去。
    沒挨過餓的人，是不知道食物是多重要的東西。
    林七七將水遞給範養男，“喝幾口。”
    範養男有些遲疑。
    林七七：“喝吧！”
    她接過水，一口氣喝完了。
    原本以為肚子會更加的不舒服，但奇跡般的，她感覺胃部好受了許多。
    林七七估摸著靈泉下肚沒多久，就得往外排髒東西了。
    她隻得將人帶往她娘在的澡堂子裏。
    趕上這會兒晚飯時間，澡堂子裏人不算多，但馮巧見到範養男的那一刻，還是吃驚的大呼，“閨女，你咋把乞丐帶來了？哎喲，好臭，這是糞坑裏撈起來的？”
    馮巧一臉嫌棄的後退幾步。
    別說是範養男了，就是林七七，她也不允許靠近，最少離她一米遠。
    她就說，閨女都快兩個月沒來澡堂子洗澡了，肯定是臭了。
    她那些同學，真的不會嫌棄她嗎？
    林七七知道親媽的想法，也不辯解。
    誰讓她這段時間，確實沒來洗澡呢？
    “娘，有沒有舊衣服拿兩套給我。”林七七說。
    她也要洗個澡才行。
    剛剛吃完飯，範養男一直在摳腦袋，她這會兒也覺得頭皮癢的很，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爬一樣。
    “舊衣服？兩套？你瘋了你，我哪有那麽多衣服。”馮巧吃驚大喊。
    林七七：“娘，你要是不拿，我洗了澡，就隻能裸、奔出來了。”
    “啥奔？”
    “就是不穿衣服啊！”
    馮巧被嚇到了，她想象了那個畫麵，立馬跑去找衣服。
    沒一會兒，就拿了兩套衣服過來。
    “你們穿歸穿，別給我穿壞了。”馮巧不忘提醒。
    林七七領著範養男往澡堂子裏走。
    “先衝澡，別去泡澡，把自己洗幹淨點兒！哎哎哎，還有肥皂，肥皂！”
    馮巧趕緊將肥皂遞過去。
    以往撿的肥皂，還刮了邊，這回她是邊都不刮了。
    誰髒還不一定呢。
    林七七接過肥皂，說了一句，“謝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