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七領著範養男進了澡堂，選了一個靠裏的地方。
    “你是自己洗，還是我幫你？”林七七問。
    範養男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我自己。”
    林七七幫她開了水龍頭，將毛巾和肥皂一同塞給她。
    “肥皂洗頭發洗澡，洗好了，我們再去泡澡。”
    來澡堂子不泡澡，那是不可能的。
    待會兒還能讓她娘幫著開個背，搓個澡之類的。
    馮巧按摩和搓澡的技術是不錯的，隻可惜這時候的澡堂子都是公共性質的，私人澡堂基本沒見過，不然馮巧靠著這技術，也是能發一筆的。
    林七七想著，範養男已經進隔間淋浴了。
    林七七也不能盯著人家小姑娘看，她就在隔間。
    林七七沒洗頭發，就衝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穿著她媽馮巧的衣服。
    範養男足足洗了快半小時，出來的時候，頭發濕漉漉的，往下滴著水，長長的頭發遮著眼睛，走出來的時候，差點還摔了一跤。
    林七七趕緊扶了她一下。
    拿上髒衣服去找馮巧，免不得又被馮巧罵了一通。
    “要死了你們兩個，髒衣服不自己洗，扔出來給我洗。”馮巧一邊罵，一邊倒是將衣服抓的牢牢的。
    林七七腆著臉笑的一臉諂媚。
    倒是一旁的範養男有些不知所措，想把自己的衣服拿回來。
    林七七叫住她，“走，去泡澡去。”
    馮巧私下是有幫人洗衣服的，澡堂子別的不多，就是水多。
    不過可不是免費洗，夏天一件衣服三分錢，包曬幹，冬天一件棉衣五分錢。
    但這種生意通常不多，也都是些單身漢男職工。
    本著能賺一分算一分，馮巧每回都把賺來的錢，換成了吃食。
    她是不攢錢的。
    今朝有錢今朝花，能過夜算她輸。
    林忠良攢了些錢，不過不會超過二十塊。
    他也要吃喝。
    整個老林家，有攢錢習慣的，就倆。
    一個是林老太，另外一個是林青書。
    都是有錢的主兒。
    泡在澡堂子裏，林七七舒服的渾身毛孔都鬆開了。
    她倚靠著澡堂子的牆壁上，旁邊是一臉拘謹的範養男。
    “你不累的嗎？”林七七閉著眼睛問。
    範養男搖搖頭。
    但見林七七閉著眼，又小聲說：“不累。”
    怎麽可能不累呢，隻是沒有累的資格罷了。
    王鳳霞在的時候，至少還有人給範養男一口飯吃，如今王鳳霞沒了，範養男連想吃口飯都難了。
    林七七大約是了解的，也沒有再說話。
    泡了大概五分鍾，林七七睜開眼睛，恰好見到從範養男包好的頭發裏，爬出來的一隻虱子。
    林七七：“！！！”
    這一刻，林七七總算是明白，她那莫名的癢意是從哪裏來的了。
    這個年代，又是沒了娘的孩子，親爹，親奶奶還重男輕女。
    這開局，要多慘有多慘。
    林七七下意識的歎了口氣，然後走到範養男身邊，抓住了那隻爬出來的虱子。
    在她靠近的時候，範養男睜開了雙眼，然後看著林七七手上抓著的虱子，臉瞬間變得血紅一片。
    她低著頭，小心翼翼的，一句話也不敢說。
    林七七將虱子掐死，安慰了一句，“沒事，我找個時間，去醫院給你配點藥，洗點藥水，這玩意兒就沒了。”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安慰的，這年頭頭上長虱子的多了去了。
    別說你有，就算你沒有，周圍隻要有人有，也能讓你長。
    更何況，她當年沒少給師哥師姐養的豬豬，牛牛找虱子。
    那會兒她還和同專業的男生比賽，看誰找的多，少的人還要負責請吃飯。
    反正隻要不讓她殺人放火，就算有人罵她變態，也是無所謂的。
    林七七這一上手，就沒忍住，給範養男抓了不少虱子。
    直到洗好衣服的馮巧過來。
    馮巧手上拿著絲瓜瓤，看樣子這是主動給林七七搓背來了。
    林七七笑嘻嘻的走到她身邊，“娘，待會兒輕點搓啊。”
    馮巧冷哼一聲，她不搓下來一層泥，算她輸。
    事實上，馮巧還真輸了，林七七後背快被搓的起了皮，愣是沒搓出泥來。
    “不可能啊，你都一個多月沒來洗澡了，咋沒泥？是不是力道太輕了？”
    林七七：“！！！”
    馮巧見林七七這事兒，沒換來成就感，又跑去給範養男搓個澡。
    但當範養男將浴巾脫掉，馮巧看到她身上青紅紫脹的皮膚也還是被嚇了一條。
    連帶搓澡的動作，也比任何時候，都輕柔了。
    等林七七帶著範養男離開澡堂子的時候，範養男已經舒服的走路都有些軟了。
    “姐姐……”
    “我先送你回醫院，待會兒你家裏人要是問你身上的衣服，你就說是醫院護士給你的舊衣服，頭發別弄了，過幾天找個時間給你理個發，順便處理你頭上的虱子。”
    林七七喜歡一次將事情交代完。
    範養男點點頭。
    “那我要做什麽？”範養男小聲問。
    她看向林七七的目光中帶了幾分忐忑。
    林七七：“先幫我盯著你爹，有事你來找我娘。”
    林七七承認，自己也不是無緣無故的發善心。
    如果範養男不是提到林卿清讓自己給他們做後娘，她就算再同情範養男，也要考慮再三。
    範養男鬆了口氣，連連點頭，“我會幫忙盯著的。”
    “你念書了嗎？”林七七問。
    範養男搖了搖頭。
    雖然知道可能是這個結果，但還是聽著不舒服。
    “你想讀書嗎？”林七七問。
    範養男點了點頭，但也深知不可能。
    她年紀不小了，小學都沒有上過。
    “想法是好的，沒準以後有機會呢！”
    林七七低聲說了一句，引得範養男側目看著她，眼神中帶了幾分希冀的光。
    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林七七沒開玩笑，範勇既然起了惹她的心思，那她肯定要讓範勇好看。
    讓他知道，敢打她主意的下場。
    林七七已經想到懲罰範勇最好的辦法了。
    他這供電所正式職工，既然不能庇佑子女，那就不如讓給更需要的人。
    這命根子既然掉了，還能讓他有色心，那就隻有監獄是最合適他的。
    禍害少了，那是對全社會做了貢獻。
    林七七將範養男送到醫院外，又從口袋裏拿了五塊錢和三斤糧票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