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7章 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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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峰之上,萬籟俱寂。
項川盤膝坐在靜室中,指尖無意識地敲打著膝蓋。那名王宗長老的神魂碎片在他腦中閃過,駁雜,混亂,卻也帶著最純粹的恐懼和貪婪。
他殺人,純粹是因為對方擋路,聒噪。
順手搜魂,也隻是好奇這群人為何前仆後繼地來雲夢澤送死。
現在,他不好奇了。
【係統任務完成。】
【獎勵:歸墟汙染解析(初級)】
冰冷的機械音效在腦海中響起,隨之而來的是一股龐雜的信息流,強行灌入他的意識。項川沒有抗拒,他平靜地接收著,像一個冷漠的看客,審視著這些不屬於自己的知識。
“歸墟……”
他咀嚼著這個詞。
那不是一個地名,更像是一種狀態,一個概念。是萬物腐朽、規則崩壞的終點。而所謂的“汙染”,就是這種終末狀態的提前泄露。
王宗,以及他背後的勢力,並非汙染的源頭,他們隻是聞到腐肉氣味的鬣狗。他們追逐的,是汙染核心泄露出的那一縷氣息。
而那一縷氣息,被這個世界的人,稱之為“淨世聖體”。
項川的思維停頓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個叫唐玉音的小姑娘。她身上的氣息,與係統解析出的汙染源樣本,有九成相似。不,應該說,她的體質,就是最完美的“容器”與“鑰匙”。
既能承載汙染,也能……開啟災禍。
“原來如此。”項川想。
王宗攻打雲夢澤,不是為了靈脈,是為了那個女孩。唐家的滅門,也不是因為什麽寶物,同樣是因為那個女孩。
一切的線索,都串聯起來了。
這本該是一場與他無關的鬧劇。他可以繼續在這裏釣魚,喝茶,睡大覺,直到雲夢澤被夷為平地,或者那個女孩被某個“李宗”“張宗”搶走。
但他的係統,不這麽想。
項川開始回顧。
從他來到這個世界開始,這個自稱“鹹魚係統”的東西,就一直在發布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任務。
【在雲夢澤簽到。】
【釣上一條赤鱗錦鯉。】
【在主峰峰頂睡一覺。】
他完成了,於是他獲得了強大的修為,獲得了匪夷所思的功法。他以為這是讓他能更好地當一條鹹魚的資本。
現在看來,全錯了。
每一次任務的獎勵,都隱隱指向某種更深層的東西。他獲得的“破妄神瞳”,能看穿一切虛妄,恰好克製那些被汙染扭曲的邪祟。他修煉的“無垢琉璃身”,百毒不侵,萬法不沾,正是對抗“歸墟”汙染的完美壁壘。
就連剛剛到手的“歸墟汙染解析”,都像是一本為他量身定做的“怪物圖鑒”與“解題思路”。
係統不是在幫他當鹹魚。
係統是在武裝他。
它在把他打造成一柄最鋒利的刀,用來斬斷那個名為“歸墟”的大麻煩。
項川的動作停了。靜室內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他緩緩扯動了一下臉頰,那是一個沒有溫度的弧度。
“想拿我當槍使?”
一聲極輕的自語,消散在空氣裏。
他最討厭的,就是麻煩。而眼下這個,是天大的麻煩。他更厭惡的,是被人算計,被人當成棋子。無論是誰,或者……是什麽東西。
項川站起身,推開了靜室的門。
月光如水,灑在庭院裏。遠處的喧囂已經平息,隻剩下劫後餘生的寂靜。
他不喜歡這種寂靜。
這代表著,新的麻煩,要來了。
果然,兩道氣息正朝著主峰靠近。一道沉穩,卻帶著壓抑不住的疲憊與決絕。另一道,則微弱得像是風中殘燭,充滿了恐懼和不安。
是洛冰璃和唐雪。
項川沒有動,就站在庭院的月光下,等著她們。他想看看,這場鬧劇的導演,究竟想讓他演一出怎樣的戲。
很快,兩道身影出現在庭院入口。
洛冰璃走在前麵,她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但眉宇間的血戰痕跡無法掩蓋。她看到項川時,腳步頓了一下。
唐雪跟在她身後,幾乎是躲在她的影子裏。當她的視線觸及項川時,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了一下,像是看到了天敵的羔羊。
“項先生。”洛冰璃先開了口,她的稱呼很客氣,但姿態卻不卑不亢。
項川不作聲。
洛冰璃也不在意他的沉默,繼續說:“深夜叨擾,事出有因。我……”
“為了你身後那個人的妹妹。”項川打斷了她。
他的語調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實。
洛冰璃的話語卡在喉嚨裏。她準備好了一套說辭,準備好了如何交涉,如何說服,甚至是如何懇求。但她所有的準備,在這一句麵前,都顯得蒼白可笑。
他什麽都知道。
唐雪的臉“唰”地一下白了。她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恐懼,仇恨,還有一絲微弱的、連她自己都不敢承認的期盼,在她心中瘋狂攪動。
“你知道?”洛冰璃很快鎮定下來,她往前走了一步,“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你們想讓我做什麽。”項川終於抬起頭,看向她們,“你們想讓我庇護那個女孩。”
他頓了頓,補充道:“或者說,是處理掉她這個‘麻煩’。”
“我們沒有!”唐雪尖叫出聲,那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刺耳,“玉音不是麻煩!”
“她現在是了。”項川的回應冷酷的不帶一絲情感,“她是雲夢澤的麻煩,是你的麻煩,很快……也會是我的麻煩。”
“你!”唐雪氣得渾身發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仇人的姓氏,與眼前這個男人的強大和冷漠,交織成一張讓她窒息的網。
洛冰璃攔住了情緒激動的唐雪。她直麵項川,一字一句地問:“項先生,你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她想問很久了。
“我是誰不重要。”項川說,“重要的是,我為什麽要幫你們?”
“這不僅僅是幫我們。”洛冰璃加重了語氣,“王宗背後是‘歸墟’,他們的目標是‘淨世聖體’。一旦他們得手,後果不堪設想。這關乎整個天下的安危。”
她試圖用大義來壓他。
項川卻笑了。
“天下安危?”他反問,“天下安危,與我何幹?”
洛冰璃的心沉了下去。她預想過項川可能會提條件,可能會索要報酬,但她沒預料到這種徹底的漠然。這是一種真正將自身置於世俗之外的態度。
“你想要什麽?”洛冰璃改變了策略,“隻要雲夢澤能拿得出的,我絕不吝嗇。”
“我什麽都不想要。”項川說,“我隻想清靜。”
他看向唐雪,那個因恐懼和憤怒而顫抖的女人。
“你,帶著你的妹妹,離開這裏。”
唐雪猛地抬頭。
“離開雲夢澤,去哪都行。”項川繼續說,“去東海,去西漠,去天涯海角。隻要別出現在我麵前,你們是死是活,都與我無關。”
這是驅逐。
也是他給出的,唯一的“仁慈”。
唐雪的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離開?她們還能去哪裏?天下之大,隻要玉音的體質還在,哪裏都不是安身之所。她們從家族的廢墟裏逃出來,一路顛沛流離,雲夢澤是她們最後的希望。
現在,這最後的希望,用最直接的方式,讓她們滾。
“我們走不了。”洛冰璃的聲音變得幹澀,“她的聖體已經開始蘇醒,她的氣息瞞不過那些人的。無論我們去哪,都會被找到。”
“那是你們的事。”項川的回答,沒有半分轉圜的餘地。
“項川!”洛冰璃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他,她的情緒也出現了波動,“你當真要見死不救?”
“我與她非親非故,為何要救?”項川反問,“就憑你們找上門來,告訴我一個天大的麻煩,然後理所當然地覺得,我應該出手解決?”
他向前走了一步。
明明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洛冰璃和唐雪卻感覺一座山朝著她們壓了過來。
“你們在賭。”項川的每個字,都敲在她們的心上,“賭我這個人雖然怕麻煩,但心腸還沒那麽硬。賭我會因為所謂的‘大義’,或者一點廉價的同情心,就把這個足以毀滅一切的漩渦攬到自己身上。”
他停在兩人麵前。
“你們賭錯了。”
說完,他轉身,準備走回靜室。
“我姐姐,就是被姓項的人殺死的!”唐雪用盡全身力氣,吼出了這句話。
項川的腳步,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