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終章

字數:4842   加入書籤

A+A-


    石砫樸刀森林列陣指北的肅殺之氣,如同無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清軍大營的咽喉。多鐸的怒火化為毀滅的雷霆,紅夷炮率先發出了咆哮!
    “轟!轟!轟 ——!!!”
    沉悶如雷的巨響撕裂了黃昏的寂靜!數道粗壯的火舌從清軍炮陣噴吐而出,沉重的炮彈帶著刺耳的厲嘯,如同死神的投矛,狠狠砸向曾英軍陣!
    炮擊!毀滅性的炮擊!
    一枚實心鐵球帶著恐怖的動能,犁過樸刀陣的邊緣!所過之處,血肉橫飛!數名曾家軍士兵連人帶刀被瞬間撞碎、撕爛!殘肢斷臂混合著破碎的甲片和內髒,噴灑在周圍士兵的身上、臉上!一條觸目驚心的血肉胡同被瞬間鑿開!
    另一枚鏈彈在空中高速旋轉,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嘯!它橫掃而過,瞬間將數名士兵攔腰斬斷!沉重的鐵鏈餘勢不減,狠狠抽在一名什長的頭盔上,頭盔連同半個頭顱如同西瓜般爆裂!
    更多的炮彈落在陣前或陣後,掀起衝天的泥土和碎石煙柱!灼熱的氣浪夾雜著致命的破片四散飛濺!樸刀陣的嚴整隊列,在這毀滅性的打擊下,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動搖和傷亡!士兵們咬緊牙關,緊握刀柄,用鋼鐵般的意誌硬抗著這血肉磨盤的洗禮!
    硝煙彌漫,血腥味刺鼻!
    “穩住!不許退!盾手上前!” 曾英冰冷的聲音穿透炮火的轟鳴,如同定海神針!他本人依舊挺立在 “曾” 字大旗下,戰馬被衝擊波掀得人立而起,又被他死死勒住韁繩穩住!一發炮彈在他側後方不遠處炸開,飛濺的泥土碎石砸在甲胄上砰砰作響,他卻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幸存的盾手迅速上前,舉起蒙著厚牛皮的簡易大盾,試圖為身後的樸刀手提供些許遮蔽。但紅夷炮的威力,絕非尋常盾牌能夠抵擋!
    與此同時,清軍真正的殺招 —— 八旗重甲洪流,在多鐸瘋狂的咆哮聲中,終於啟動了!
    “嗚 ——!” 淒厲的海螺號角長鳴!
    “殺 ——!!!”
    排山倒海的呐喊聲中,代表著八旗巔峰戰力的巴牙喇護軍纛和正黃、鑲黃旗重甲步騎混合兵團,如同決堤的鋼鐵熔岩,帶著碾碎一切的恐怖氣勢,緩緩加速,向著石砫樸刀陣碾壓而來!前排是如同鐵塔般的巴牙喇重步兵 —— 這些清軍最精銳的突擊力量,身披三層重甲(內鎖子甲防穿刺、中棉甲緩衝衝擊、外鐵葉甲擋劈砍),手持長柄巨斧、狼牙棒或重劍,個個身高體壯,是從八旗各旗中精挑細選的百戰老兵,專門負責在攻堅戰中撕開敵陣缺口!其後是身披精良鐵甲、手持長矛馬刀的銳兵甲士!更後方,是少量作為突擊力量的精銳馬甲!沉重的腳步聲、馬蹄聲、甲葉碰撞聲,匯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風暴!大地仿佛都在他們的鐵蹄下顫抖!
    曾英的目光,如同冰封的寒潭,冷冷注視著這碾壓而來的鋼鐵洪流。他緩緩舉起了右手。
    石砫軍陣中,號角聲再次響起,短促而尖銳!
    “起 —— 陣!” 曾英的聲音如同驚雷!
    “哈 ——!!!” 數千白杆兵齊聲爆喝!那聲音不再是簡單的戰吼,而是胸腔共鳴發出的、如同巨獸蘇醒般的咆哮!
    隨著這聲咆哮,原本斜指前方的樸刀森林,瞬間發生了變化!前排的樸刀手猛地將長柄向斜下方狠狠一頓!刀柄末端深深插入泥土之中!同時身體下沉,重心前壓,用肩膀死死頂住刀柄中段!後排的樸刀手則迅速將樸刀架在前排同伴的刀柄或肩甲之上,形成層層疊疊、如同鋼鐵荊棘般的拒馬槍林!整個陣型在極短的時間內,由進攻的雁翅,化為了堅不可摧的刺蝟圓陣!森冷的刀尖密密麻麻地斜指前方,等待著吞噬一切敢於撞上來的血肉之軀!
    “弓箭手!三輪齊射!覆蓋!” 曾英的命令冰冷而高效。
    早已在陣後準備就緒的石砫弓弩手,瞬間鬆開弓弦!密集的箭矢如同飛蝗般騰空而起,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劃過一道死亡的拋物線,狠狠紮向衝鋒而來的八旗重甲方陣!
    “篤篤篤… 噗噗噗…” 箭矢落在厚重的鐵甲上,大部分被彈開,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但總有一些刁鑽的箭矢射中甲葉連接處或麵門,帶起一片血花和悶哼!雖然殺傷有限,卻有效地幹擾了清軍的衝鋒節奏!
    “衝過去!碾碎他們!!” 清軍前鋒的巴牙喇軍官發出野獸般的咆哮!這些身經百戰的重步兵們頂著箭雨,速度不減,反而在血腥的刺激下更加瘋狂!他們憑借著三層重甲的防護,揮舞著沉重的巨斧狼牙棒,用肩膀和盾牌猛力撞擊,試圖撞開斜刺的樸刀!這正是巴牙喇重步兵的核心戰術 —— 以絕對防護和力量硬撼敵陣,用血肉磨坊般的衝擊撕開缺口!
    血肉與鋼鐵的終極碰撞,轟然爆發!
    “砰!哐!哢嚓 ——!!!”
    刺耳的金鐵交鳴、骨骼碎裂、血肉撕裂的聲音瞬間響成一片!
    一名巴牙喇重甲兵狂吼著,用巨大的包鐵盾牌護住頭胸,試圖撞開斜刺的樸刀!但數柄沉重的刀尖同時刺中盾牌!巨大的力量讓他身體劇震!盾牌發出不堪重負的**!一柄樸刀刁鑽地從盾牌下方刺入,狠狠捅穿了他大腿的鎖子甲!鮮血狂湧!他慘叫著單膝跪倒!
    另一名巴牙喇揮舞著沉重的狼牙棒,狠狠砸向一柄斜刺的樸刀!“當啷!” 巨響!火星四濺!樸刀被砸得向下彎曲,但持刀的曾家軍士兵咬碎鋼牙,死死頂住!旁邊的同伴抓住機會,樸刀橫掃,鋒利的刀刃狠狠劈砍在巴牙喇暴露的腰側!鐵甲被切開,血肉翻卷!
    更有悍不畏死的清軍銳兵,試圖從縫隙中突入,但立刻被後排伸出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樸刀刺穿胸膛或咽喉!整個石砫陣前,瞬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血肉磨坊!清軍的重甲洪流撞上了最堅固的礁石,每一次衝擊都濺起滔天的血浪,卻難以撼動這鋼鐵刺蝟的核心!
    就在這正麵戰場陷入慘烈絞殺的同時!
    官衙廢墟深處,秦翼明率領的銳士營如同燒紅的尖刀,一路劈波斬浪,硬生生殺穿了土司兵的潰散殘陣,衝到了血旗之下!
    眼前景象慘烈而悲壯:林宇依舊如同孤峰般挺立在血旗下,手中禦劍頓地,臉色蒼白卻眼神堅毅如鐵。他腳下,是堆積如山的火油桶和火藥包!王明遠老教諭和僅存的學子們,手持火把,圍在四周,臉上是決死的平靜。吳明遠則半跪在李定國身邊,正用銀針飛快地刺入其周身要穴,試圖延緩毒素蔓延,額頭上布滿了豆大的汗珠。陳墨留下的親衛,正用身體和殘破的盾牌,抵擋著四麵八方射來的零星毒箭和從東門湧入的清軍冷箭!
    “末將秦翼明!奉曾帥將令!接應經略大人!” 秦翼明魁梧的身影如同鐵塔般衝到林宇麵前,聲音洪亮如鍾,身上厚重的皮甲布滿刀痕和血汙,手中那柄特製的加長樸刀還在滴落著粘稠的鮮血!
    林宇的目光掃過秦翼明和他身後那些如同鋼鐵雕塑般的石砫銳士,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那是絕境中看到火種未熄的微光。他沒有廢話,隻是沉聲道:“李定國將軍身中劇毒,需即刻救治!此地不可久留!”
    “末將明白!” 秦翼明沒有絲毫猶豫,猛地轉身,對部下厲吼:“甲隊!護住經略大人和血旗!乙隊!保護吳軍醫和李將軍!丙隊斷後!隨我 —— 殺出去!與曾帥匯合!”
    精銳的石砫士兵立刻行動!他們如同最堅固的移動堡壘,迅速將林宇、吳明遠、昏迷的李定國以及那麵象征著不屈意誌的血旗護在核心!秦翼明一馬當先,手中那柄沉重的樸刀再次化作開山巨斧,狠狠劈向擋路的清兵和殘餘土司兵!銳士營如同一個帶刺的鐵球,開始向著西南戰場曾英主陣的方向,艱難卻堅定地突圍!
    而此刻,在官衙後方那處隱蔽的角落。
    王小石和那名腿部中毒、幾乎無法行走的老兵,正麵臨著最後的絕境!數名臉上帶著殘忍獰笑的土司兵,手持淬毒的苗刀,圍攏上來,封死了所有退路!
    “小石頭… 放下我…” 老兵喘著粗氣,看著王小石單薄卻倔強的背影,聲音充滿了絕望和不忍。
    王小石沒有說話,隻是將手中的短柄手斧握得更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死死盯著逼近的敵人,眼中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他要用這單薄的身軀,為將軍和老兵,爭取最後的一瞬!
    就在一名土司兵獰笑著舉起苗刀,準備劈下的瞬間!
    “嗖!嗖!嗖!”
    數支強勁的弩箭,帶著淒厲的破空聲,精準無比地射中了那幾名土司兵的後心!箭簇深深沒入!中箭者連慘叫都未能發出,便撲倒在地!
    硝煙中,幾名穿著深青色勁裝、手持勁弩的石砫兵身影出現在不遠處!他們是秦翼明派出的、清掃外圍殘敵的小隊!
    “小兄弟!快!帶人跟我們走!” 為首的什長對著驚魂未定的王小石喊道。
    生的曙光,在這一刻終於降臨!
    白帝城內外,血與火的終章在每一個角落激烈上演。曾英的樸刀刺蝟在八旗重甲的狂潮中浴血堅持;秦翼明的銳士營護衛著象征希望的火種艱難突圍;王小石在絕境邊緣抓住了救命稻草。多鐸的咆哮、沙定洲的怨毒、曾英的冰冷、林宇的堅毅… 所有人的意誌,都在這片被血與火徹底浸透的土地上,進行著最後的、也是最慘烈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