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易幟與劍指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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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索橋那聲撕裂群山的毀滅巨響,如同驚雷般在西南大地回蕩;清軍鑲黃旗中樞崩潰、歸路斷絕的消息,更像兩枚熾熱火種投入幹柴,瞬間點燃了這片土地上壓抑已久的抗清怒火!清廷在西南的統治真空驟然出現,而磐石新壘那麵浴血不倒的血色戰旗,如同黑暗中的明燈,成為所有心向大明者的希望圖騰。一場波及全域、動搖清廷根基的劇變,以燎原之勢迅猛展開,赤潮席卷之處,舊旗墜落,新幟高揚!
    “夜梟” 斥候隊散播的情報,如同無形的追魂令,順著西南的山風,飄進了每一個土司的寨門。沙定洲祖洞老巢的位置 —— 那片隱藏在雲霧深處、背靠萬丈懸崖的黑鬆林,不再是隱秘的毒穴,瞬間成為所有心向大明、或與沙定洲有血海深仇的西南土司眼中最耀眼的靶心!情報裏不僅標注了祖洞的具體方位,還詳細說明了周邊的暗哨布防、水源位置,甚至沙定洲殘部的人數與武器配置,如同為這場圍剿量身定製的作戰地圖。
    黎明的微光尚未穿透群山的濃霧,水東宋氏土司的山寨中,便響起了嗚咽的牛角號。號聲蒼涼而激昂,如同遠古的戰歌,在山穀間回蕩,喚醒了沉睡的士兵。寨門 “吱呀” 一聲被推開,三千藤甲兵如同赤黑色的溪流,從山寨中湧出 —— 他們身披的藤甲,是用當地特有的青藤浸泡桐油七七四十九天製成,表麵泛著黝黑的光澤,既能抵禦箭矢,又輕便靈活,踩在林間的落葉上,幾乎聽不到聲響。
    每個士兵的腰間都別著兩把彎刀,刀柄上纏著防滑的麻布,刀刃在微光下閃著冷冽的寒光;手中則握著塗有毒藥的弩箭,箭簇是用精鐵打造的三棱形,尖端淬著見血封喉的 “見血愁” 毒 —— 這種毒藥取自山中的毒草,隻需一滴,便能讓獵物在片刻間失去知覺。士兵們的眼神銳利如鷹,腳步輕盈如貓,行進間保持著嚴密的隊形,前後間距不過三尺,顯然是經過長期山地作戰訓練的精銳。
    土司宋欽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這匹馬是他從西域購入的良種,通體烏黑,唯有四蹄雪白。他腰間懸掛著一柄祖傳的青銅劍,劍鞘上雕刻著複雜的雲紋,劍柄上鑲嵌著一顆紅色的瑪瑙,那是宋家世代相傳的象征。宋欽勒住馬韁繩,目光掃過麾下的士兵,高聲喝道:“沙定洲叛逆!去年勾結韃虜,偷襲我水東村寨,殺我族人三百餘口,燒毀房屋無數!此仇不共戴天!今日,咱們便蕩平他的老巢,為死難的弟兄報仇!為大明盡忠!”
    “報仇!盡忠!” 士兵們齊聲應和,聲音震得樹上的露珠簌簌落下,驚飛了林間的宿鳥。宋欽一揮青銅劍,“出發!” 三千藤甲兵如同離弦的箭,朝著沙定洲祖洞方向疾馳而去,濃霧被他們的身影撕開一道口子,很快又在身後合攏,隻留下一串急促的腳步聲,消失在山林深處。
    正午的陽光炙烤著大地,山石被曬得發燙,連空氣都仿佛在微微扭曲。芒部土司的寨前空地上,五十麵戰鼓同時擂動,“咚咚咚” 的鼓聲如同驚雷,在山穀間傳遞著殺伐的意誌,震得人耳膜發麻。土司隴聯嵩身披一件黑色的虎皮披風,手中握著一柄丈二長矛,矛杆是用百年楠木製成,矛尖閃爍著懾人的寒光。他身材高大,皮膚黝黑,臉上帶著一道從額頭延伸到下巴的刀疤,那是年輕時與蠻族作戰留下的印記,更添幾分凶悍。
    五千芒部士兵列成整齊的方陣,他們身披的皮甲是用野豬皮鞣製而成,雖然不如藤甲輕便,卻更能抵禦刀砍斧劈,在陽光下泛著油光。每個士兵手中都揮舞著一把彎刀,刀身寬大,適合劈砍,刀柄上係著紅色的布條,隨風飄動,如同燃燒的火焰。還有一部分士兵手持梭鏢,梭鏢的木杆上刻著家族的圖騰,代表著他們的榮譽與責任。
    “弟兄們!” 隴聯嵩的聲音如同洪鍾,穿透震天的鼓聲,“沙定洲那廝,狼子野心!想吞並我芒部的土地,搶奪咱們的糧食!去年還暗中勾結清軍,妄圖滅我芒部全族!今日,咱們就給他點顏色看看!殺了沙定洲,奪他的糧庫,護我家園!讓他知道,芒部的男兒,不是好欺負的!”
    “殺!護我家園!” 士兵們舉起彎刀和梭鏢,高聲呐喊,聲音響徹雲霄。隴聯嵩一挺長矛,指向沙定洲祖洞的方向,“衝!” 五千士兵如同潮水般湧向山林,彎刀揮舞間,斬落擋路的荊棘和灌木,木屑飛濺;梭鏢偶爾投向林間的野兔或山雞,精準命中,既是練兵,也是為了補充行軍途中的口糧。他們的步伐整齊而堅定,每一步都踏得地麵微微顫動,如同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山林間,為樹葉鍍上一層金邊。烏蒙土司祿萬兆與東川土司祿進忠率領的四千聯軍,正沿著山間的小路緩緩前進。這支聯軍陣容龐大,士兵們的裝備也更為精良 —— 既有擅長山地作戰的獵手,他們身著輕便的布衣,手持弓箭,眼神銳利,能在百米之外射中獵物;也有裝備精良的重甲兵,他們身披鑲嵌鐵片的棉甲,頭戴鐵盔,手持長刀和盾牌,如同移動的堡壘,負責正麵攻堅。
    聯軍的隊伍中,還夾雜著數十輛推車,上麵裝載著攻城用的雲梯和撞木。雲梯是用粗壯的圓木製成,上麵釘著橫木,便於攀爬;撞木則裹著厚厚的鐵皮,前端裝有鐵製的矛頭,足以撞開堅固的木門。顯然,他們早已做好了長期作戰的準備,不僅要擊敗沙定洲的殘部,還要徹底攻破他的祖洞,斬草除根。
    祿萬兆勒住馬,他身著一件紫色的錦袍,外麵套著一件輕便的鎖子甲,顯得既威嚴又不失靈活。他指著前方的山林,對身邊的祿進忠和士兵們說:“沙定洲那廝,自不量力!奴役咱們西南各族!咱們烏蒙和東川,世代友好,豈能容他放肆?今日,咱們兩家聯手,破了他的祖洞,擒殺沙定洲!之後,咱們就去磐石新壘,跟著林帥幹!林帥能大敗清軍,定能帶領咱們光複大明,讓咱們西南各族,都能過上安穩日子!”
    祿進忠點點頭,他身材略顯瘦削,卻眼神堅定:“萬兆兄說得對!沙定洲殘暴不仁,早就該除了!今日咱們聯手,必能成功!” 士兵們也紛紛附和,“跟著林帥!光複大明!”
    聯軍繼續前進,暮色漸濃,山林間升起淡淡的霧氣。他們放緩腳步,派出斥候在前探路,避免中了沙定洲的埋伏。遠處的山坳裏,隱約能看到沙定洲祖洞方向的炊煙,顯然,沙定洲的殘部還不知道滅頂之災即將來臨。
    沙定洲的祖洞內,氣氛卻異常壓抑。自從從磐石新壘附近撤退後,沙定洲就一直焦躁不安,他知道,清軍大敗,自己失去了靠山,而西南的土司們,大多與自己有過節,如今自己實力大減,恐怕會成為眾矢之的。他坐在一張虎皮椅上,手中把玩著一枚玉佩,眼神陰鷙,時不時看向洞外,生怕有敵人突然來襲。
    “報 ——!” 一名斥候連滾帶爬地衝進洞內,臉色慘白,“大… 大人!不好了!東麵的水東宋氏、西麵的芒部土司、南麵的烏蒙與東川聯軍,都朝著咱們祖洞來了!人數最少也有一萬多!”
    “什麽?!” 沙定洲猛地站起來,手中的玉佩 “啪” 的一聲掉在地上,摔成兩半。他衝到斥候麵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是… 是真的!” 斥候嚇得渾身發抖,“咱們的暗哨已經被他們殺了好幾個!他們離祖洞,最多還有五十裏路,明天一早,就能到了!”
    沙定洲鬆開手,踉蹌著後退幾步,臉上露出絕望的神色。他麾下的士兵原本就隻有八百餘人,之前在磐石新壘附近又損失了不少,如今能戰之兵,不足五百人,怎麽可能抵擋得住一萬多土司聯軍的進攻?
    “大人,咱們怎麽辦啊?” 一名親信將領慌張地問道,“要不,咱們趕緊跑吧?”
    “跑?往哪跑?” 沙定洲怒吼道,“四麵八方都是敵人,咱們能跑到哪去?” 他看向洞內的士兵,發現他們大多低著頭,眼神中充滿了恐懼和動搖,顯然已經失去了鬥誌。
    夜幕降臨,祖洞外傳來了隱約的號角聲和鼓聲,雖然遙遠,卻如同催命的符咒,讓洞內的士兵更加恐慌。有的士兵偷偷收拾行李,準備趁亂逃跑;有的則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投降的可能性。沙定洲看著這一切,心中湧起一股無力感 —— 他知道,自己妄圖割據西南、坐收漁利的迷夢,如同陽光下的露珠,即將迅速蒸發。
    第二天一早,水東宋氏的藤甲兵率先抵達祖洞外,他們在洞前的空地上列陣,弩箭對準了洞口。緊接著,芒部土司的士兵和烏蒙、東川聯軍也先後趕到,三方人馬將祖洞團團圍住,形成了密不透風的包圍圈。宋欽、隴聯嵩、祿萬兆三人騎馬立於陣前,對著洞內喊道:“沙定洲!速速投降!饒你不死!若敢抵抗,必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洞內,沙定洲的士兵們再也忍不住,紛紛放下武器,打開洞門,向土司聯軍投降。沙定洲看著這一幕,知道大勢已去,他拔出腰間的彎刀,想要自刎,卻被身邊的親信攔住,“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投降吧,或許還能有條活路!”
    沙定洲看著洞外密密麻麻的敵人,又看了看身邊投降的士兵,最終無力地放下了彎刀,眼中充滿了不甘和絕望。他知道,自己的時代,徹底結束了。
    祖洞方向傳來的喊殺聲、號角聲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投降的歡呼聲。山林間的樹木上,還殘留著戰鬥的痕跡,幾滴鮮血掛在樹葉上,隨著微風輕輕晃動。溪水裹挾著少量的屍體流向遠方,仿佛在訴說著這場圍剿的慘烈。曾經不可一世的沙定洲勢力,如今已徹底覆滅,西南的天空,終於少了一朵烏雲,多了一絲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