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出去了40多分鍾，再度來到西三環，進入了城區範圍。
    一直沉默著鄭方圓終於開口了：“剛剛情緒失控了，對不住，兄弟，你抽時間去醫院看一下，費用我出。”
    方就能方，圓也能圓，鄭方圓是能屈能伸的。更何況，剛剛確實不該跟肥元龍置氣，自己有錯在先。
    肥元龍摸著下巴：“去個毛的醫院，晚上找個地方給我整頓夜宵。”
    “沒問題。要不要喝點？”鄭方圓笑了。
    “那算了，我們禁酒令很嚴的，不能喝。”
    秦南公安禁酒令確實很嚴，嚴到什麽程度呢？不僅是工作日不能喝，就連休息日也不能喝。當然，休息日主要是針對一線民警和有值班執勤任務的警察。
    而且他們是真正的隨機抽查。領導晚上會晚上不定時間，給你本人打電話，讓你半小時內趕到單位來，哪怕是休息日。不幹別的，直接酒精測試。你要是喝多了，別說半小時，一晚上都不一定能解酒。一測一個準。
    確定你喝了，啥也別解釋，什麽跟家人、跟朋友、自費、在家裏之類的理由，都沒用，直接處分。要是影響惡劣，比方說執勤期間喝酒，那直接脫警服逐出隊伍。
    沒辦法，他們承擔著最重要的安全維穩任務，自己都管不住嘴，整個隊風氣散漫，還談什麽戰鬥力？
    肥元龍從中控台拿起煙盒，往後扔了一根給鄭方圓，又自己點上，降下車窗，深吸一口後：“還真別說，你小子，勁真大。我這嘴到現在煙都夾不穩，又酸又麻。要不是知道你已經成家，老子還以為你單身三十年，擼成麒麟臂了呢。”
    “去你丫的。”鄭方圓笑罵著點上煙，“還說我，你看著胖，倒是靈活得很，這一膝蓋，頂得我差點把晚上外賣給吐出來。”
    “哈哈，我這叫脂包肌，不是虛胖。別說你一個，再來幾個我也不怵。”
    “呦，誇你兩句就飄了。說正事，師傅他叫我們去市公安局做什麽？”
    “誰知道呢，跟到小遊山的時候我就給他發了信息，沒回我，後來打電話也沒接。等到你告訴我趙光輝要被抓了，他才回的電話。他做事一向神秘，不愛提前說，我爸說他這個人很靠譜，反正聽他就是了。”
    “但願趙光輝跟他兒子別有事吧。”事已至此，鄭方圓隻能選擇相信儲文良。
    趙光輝的兒子怎麽會有事呢。
    另一邊，兩個人正坐在趙光輝家裏，四下望去，一片狼藉，各種物品散落一地，看來剛剛經曆一場地毯式翻找。
    一人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隊長，沒找到。”
    “人呢？”
    “沒在家，而且電腦也被拆走了，我懷疑被人搶先了。”
    “被人搶先了？”對方很是迷惑，難不成賀寶龍還安排了人？
    隊長掛斷了電話，正是趙光輝主駕駛的人。
    他立馬給賀寶龍去了電話：“你還安排了人？趙光輝兒子不在家，家裏也沒東西。”
    “不可能啊，我沒安排人。肯定是趙光輝，這人很狡猾，他讓兒子躲起來了！必須把備份找出來，花點錢也行，除了之前說好的，那300萬，你決定。”
    賀寶龍真是下了血本。
    隊長回望了一下趙光輝：“行了，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後，他示意將趙光輝嘴上的膠帶撕開，問：“趙光輝，你兒子去哪了？他不在家裏。”
    趙光輝一頭霧水：“我兒子去哪了，問你們才是！你們把我兒子弄哪去了！”
    “沒想到你還挺狡猾，提前把兒子跟東西都藏起來了。這樣，咱們商量一下，你呢，讓你兒子把備份交出來，我們絕對不會追究他的責任。我這邊給你想辦法減一減，比方說300萬，我給你減到100萬，你要是願意配合，自首坦白也是可以的，這樣也能早幾年出來。不然你這真關上十幾年，等出來的時候，你都年過半百了，浪費很多寶貴時光啊。”
    “去你嗎的！你們就是一幫黑警，一幫無賴！是賀寶龍的走狗！老子沒有敲詐他，是他自己犯罪出賣考題……唔……”
    話沒說完，他腹部便挨了一記重拳，嘴巴又被粘上了，大熱的天，痛得冷汗直冒。
    “何必呢。”隊長通過後視鏡瞄了他一眼，搖著頭：“這人呐，關鍵是要找準自己的定位，什麽事能幹，什麽事不能幹，什麽人能得罪，什麽人不能得罪，都要有數。你今天走到這一步，能怪誰，隻能怪你自己太貪心了。賀寶龍確實不是東西，但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所以，能給你方便，幫上你的，我們也不會非要把你怎麽樣。”
    “聽我句勸，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兒子考慮。我們金額給你減到100萬，還給你兒子50萬，這錢，應該夠他讀到大學畢業，再好好生活了。等你坐個七八年，減刑出來，肯定還能趕上你兒子結婚。對了，賀寶龍說了，隻要你願意配合，你之前交的那140萬，也會原路退給你，明年還保證你兒子去他們學校。你人也少遭罪，早點陪孩子，還能拿一筆錢好好重新生活，這多好的事啊，你說是不是？”
    這些人是真的黑，到這個時候還在中間商賺差價。給趙光輝減200萬，那這200萬就不可能返還賀寶龍了，而是揣進了自己腰包，然後再拿出50萬分打發給趙光輝兒子。甚至，這50萬他們都不會給，或者丟給賀寶龍去處理。
    至於賀寶龍退錢、保證兒子上學啥的，就純粹是他瞎編了。賀寶龍那麽睚眥必報的人，怎麽可能繼續滿足趙光輝的要求，花錢無非是暫時撬開他的嘴，把他兒子手上的備份弄來，後顧無憂罷了。
    趙光輝沉默了，沒再激烈抗拒。顯然，這番威逼利誘在他內心發生了作用。
    事到如今，他還能怎麽辦呢？賀寶龍都已經動用公權力了，自己再想脫身已然不可能。現在兒子去哪了，他完全不知道。真讓他們找到，那就沒有一點商量的空間了。再說，和魚死網破最終可能無法傷到賀寶龍相比，拿錢認栽恐怕更劃算。
    逐利之人，到死都在考慮利益得失。在他們的價值觀中，沒有什麽是不可以用金錢衡量的，哪怕是出賣自己的至親。
    隊長也不急著讓他表態：“車程還有4個小時，你呢，好好考慮考慮，想通了就說話。等要是到了，可就沒有機會了。”
    車輛如同一道白色的利劍，在高速上飛馳。偶爾超過零星車輛，那些車輛上的普通人，怎麽都不會知道，這台車上正上演著大戲。作為普通人，他們是幸運的，沒有卷入這種生死鬥爭。
    而當鄭方圓步入市公安局情報指揮中心時，一場由更高權力主導的激烈鬥爭，早已醞釀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