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滿意與欣慰的笑容，在林峰那孤高威嚴的英俊臉上，並未持續太久。
    它如同冰雪初融，迅速地被一種更加深邃、更加平靜的掌控與威嚴所取代。
    他依舊靜靜地站立在混沌祖龍號的艦橋之上，那雙仿佛蘊含著宇宙生滅的混沌眼眸，穿透了時空，凝視著那片被他親手所創造出的、足以讓任何神魔都為之戰栗的奇跡。
    法則真空。
    那是一片怎樣的光景？
    它並非是傳統意義上的虛無或黑暗。
    恰恰相反，它璀璨到了極致。
    一道巨大到無法用任何語言去形容的混沌光柱，如同創世神明用以分割天地的聖槍，依舊矗立在灰色邊疆那混亂與瘋狂的戰場中央。
    它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散發出任何狂暴的能量。
    它隻是靜靜地存在著。
    然而，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對周圍一切終結與腐朽的黑暗法則最徹底、也最不講道理的放逐。
    以那道混沌光柱為絕對中心，一片巨大無比的、呈現出純粹鏡麵形態的球形領域，被強行地開辟了出來。
    領域之內，一切都仿佛陷入了永恒的靜止。
    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在這裏被極度地扭曲、重塑。
    而那兩支本該是鐵血與殺伐的黑暗艦隊，此刻就像是被封存在了最晶瑩剔脫的琥珀之中的兩隻可悲蚊蠅。
    它們保持著即將要發動攻擊的姿態，卻被永遠地定格在了那裏。
    船體之上，那些由寂滅符文和瘟疫膿液所構成的邪惡裝甲，其表麵的法則靈光已經徹底熄滅，變得黯淡無光，如同被抽離了靈魂的凡鐵。
    那些本該在甲板上嘶吼咆哮的凋零恐魔與縫合巨獸，此刻也如同最精美的雕塑，保持著猙獰的姿態，一動不動。
    它們的生命並未被終結。
    但是，它們賴以生存、賴以活動的法則土壤，卻被林峰以一種更加蠻橫、更加高級的方式，給徹底地抽走了。
    它們被流放了。
    被流放到了一個它們永遠也無法理解、永遠也無法觸及的秩序孤島之上。
    林峰的目光，緩緩地從這兩座巨大的戰利品之上移開，落在了那片法則真空地帶的最中央。
    在那裏，一百零一道智慧與神秘的璀璨星光，正靜靜地懸浮著。
    他們就像是黑夜中迷航的船隊，終於看到了來自故鄉港灣的燈塔，安靜、虔誠，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與喜悅。
    林峰的嘴角，再次微微上揚。
    他知道，阿斯塔洛斯和他那支星語者斥候隊，經此一役，其忠誠與信仰的道心，才算是真正地與他所創造的這個神庭，徹底地融為了一體。
    ……
    希望壁壘，奧術尖塔，戰爭指揮中心。
    這裏的氣氛，與林峰那雲淡風輕的掌控姿態，截然不同。
    這裏是風暴與狂喜的海洋。
    雅典娜，這位智慧與威嚴的戰爭女神，她那由神力所幻化而成的完美虛影，正靜靜地站立在那巨大的界海星圖之前。
    星圖之上，那片代表著灰色邊疆的區域，此刻正被一個巨大無比的、閃耀著七彩混沌光芒的全新標記所徹底覆蓋。
    而在她的身後，蘇婉晴、海拉、洛璃、伊莎貝拉……所有女王內閣的核心成員，無一例外，盡數在場。
    她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混雜著震驚、狂熱、不敢置信與理所當然的複雜神情。
    “能量輸出……穩定。”
    一名負責監控混沌之心能源讀數的神庭技術官，其聲音帶著一絲無法抑製的劇烈顫抖。
    他看著眼前那巨大奧術水晶屏幕上所顯示出的、一連串足以讓任何神王都為之瘋狂的恐怖數據，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混沌之心……在發動了那一次攻擊之後，其核心能源儲備，僅僅……僅僅隻下降了百分之三點七。”
    轟！
    這個數字，如同一顆真正的混沌炸彈，在整個戰爭指揮中心之內，徹底引爆。
    “百分之三點七？”
    海拉，這位執掌著死亡與冥界的冰冷女王，她那萬年不變的絕美臉龐之上，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名為失態的驚容。
    “你的意思是，我們……我們隻需要重複不到三十次這樣的攻擊，就能……就能將兩位古老邪神的主力艦隊，給徹底地囚禁起來？”
    沒有人回答她這個問題。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推論，在理論上是完全成立的。
    這已經不是戰爭了。
    這是碾壓。
    是來自更高維度文明，對於低等文明最不講道理的降維打擊。
    “不，海拉，你錯了。”
    蘇婉晴，這位一直以來都負責著神庭後勤與內政的商業女王，此刻卻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冷靜與理智。
    她緩緩地走到了那名技術官的麵前，伸出纖纖玉指，點在了那片數據洪流之中的另外一處。
    “你們看這裏。”
    她的聲音，讓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匯聚了過去。
    “這是混沌之心在攻擊前後，所吸收的無主混沌能量的總量對比。”
    “在攻擊之前，混沌之心的能量轉化效率，維持在一個相對平穩的基準線之上。”
    “但是在攻擊完成，法則真空徹底成型之後，”蘇婉晴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名為智慧的璀璨光芒，“混沌之心的能量轉化效率，非但沒有因為巨大的消耗而降低，反而……反而以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暴增了百分之三百！”
    “它……它似乎是在將那片被它所淨化的灰色邊疆的混亂法則，當成了自己的養分！”
    “它在吞噬那片戰場！”
    如果說，之前的百分之三點七，帶給眾人的是震驚與狂喜。
    那麽，蘇婉晴的這個發現，則帶給了她們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敬畏與戰栗。
    一座可以自我循環、自我淨化，甚至可以通過戰爭來不斷進化、不斷變強的戰爭堡壘。
    她們的君王，她們的男人，到底……到底創造出了一個怎樣偉大的怪物？
    “陛下……他並非是在發動戰爭。”
    一直沉默不語的雅典娜，緩緩地開口了。
    她那雙仿佛能夠洞悉一切戰爭迷霧的智慧美眸，死死地盯著那片被七彩光芒所籠罩的星圖，聲音低沉，卻又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狂熱與崇拜。
    “他是在創造一片，隻屬於我們的，絕對幹淨的領土。”
    “他是在用敵人的屍骨，來為我們神庭的擴張，鋪設最堅固、也最完美的第一塊基石！”
    雅典娜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劈開了所有女王心中的最後一絲迷茫。
    她們終於明白了。
    林峰的棋局，早已超越了單純的勝負與征服。
    他是在進行一場更加宏大、更加恐怖的創世偉業。
    而她們，以及她們身後的整個希望壁壘，都將是這場偉業之中，最忠誠、也最狂熱的執行者。
    ……
    與戰爭指揮中心那熱烈與激昂的氣氛不同。
    奧術聖所，觀星台的頂端，此刻卻是一片寧靜與和諧。
    吉安娜，這位智慧與求知的奧術主宰，正靜靜地盤膝坐在那座巨大熔爐混沌之心的麵前。
    她那海藍色的美麗長發，早已被汗水所浸濕，緊緊地貼在她那光潔飽滿的額頭之上。
    她那本是紅潤的絕美俏臉，此刻也帶著一絲極度消耗之後的蒼白。
    顯然，之前那場配合林峰所進行的言出法隨的法則引導，對於她這位剛剛才得以晉升的奧術主宰而言，依舊是一場極其巨大的挑戰。
    但是，她的那雙海藍色美眸，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明亮。
    那是一種看到了真理與未來的璀璨光芒。
    她的目光，癡癡地望著眼前那座正在緩緩運轉的混沌之心，仿佛是在欣賞著一件此生最完美的藝術品。
    作為混沌之心的主要設計者和建造者之一，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剛才那一擊，到底意味著什麽。
    那不僅僅是一次成功的武器實驗。
    那是奧術文明的終極理想。
    是將混亂轉化為秩序，將未知轉化為已知的偉大神跡。
    “感覺怎麽樣？”
    一道溫暖與霸道的熟悉聲音，在她的身後緩緩響起。
    吉安娜的嬌軀微微一顫，但她並沒有回頭。
    她知道，是她的老師，是她唯一敬畏的那個男人，來了。
    林峰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她的身旁。
    他沒有去看那座正在吞噬著混亂法則的混沌之心，而是將他那欣賞與欣慰的目光，投向了自己這位最得意的學生。
    “感覺……很奇妙。”
    吉安娜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自己內心的驚濤駭浪，用一種近乎夢囈般的聲音，緩緩說道。
    “我感覺自己……仿佛觸摸到了法則的本質。”
    “在您宣告法則真空的那一刻，我通過混沌之心，清晰地看到了那片區域之中，所有關於終結與腐朽的法則之弦，是如何被一股更加強大、更加蠻橫的力量，給硬生生地剪斷、抽離的。”
    “那……那不是毀滅。”
    她的眼中，閃爍著求知的狂熱火焰。
    “那是一種更高層次的重組與定義！”
    “老師，您……您創造了一種全新的法則！”
    林峰聞言，隻是淡淡一笑。
    他緩緩地伸出手，輕輕地放在了吉安娜那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香肩之上。
    一股溫暖與治愈的混沌神力，在瞬間便已流遍了她的全身，將她之前所有的疲憊與消耗，都一掃而空。
    “不，吉安娜。”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並非是創造了法則。”
    “我隻是……將那些本就存在的法則，以一種它們從未想象過的方式，重新排列組合了一下而已。”
    “而你，”他看著吉安娜那雙帶著求知欲的璀璨美眸，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與期待的弧度，“你和你的奧術聖所，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去解析它，理解它，最終……掌控它。”
    “將它，變成我們希望壁壘，人人都可使用的常規武器。”
    說完，他不再停留。
    他的身影，如同出現時一般，再次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隻留下吉安娜一個人，靜靜地愣在那裏。
    良久之後。
    “是……老師。”
    她對著空無一人的觀星台，恭敬而虔誠地行了一個法師的禮節。
    她的眼中，再無一絲迷茫。
    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將整個界海都徹底點燃的、名為求知與狂熱的璀璨烈焰。
    ……
    而在那遙遠的灰色邊疆，那片被世人所遺忘的法則真空地帶。
    阿斯塔洛斯和他那一百名星語者斥候，終於從那場神跡的巨大震撼之中，緩緩地回過了神來。
    “我們……我們還活著？”
    一名年輕的星語者斥候，有些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那由星光所組成的全新神軀，聲音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顫抖。
    他們沐浴在那片由混沌光柱所散發出的、帶著秩序與希望的七彩神光之中，隻感覺自己仿佛是回到了母親的懷抱，溫暖、安全，帶著前所未有的寧靜。
    周圍那本該是足以將他們徹底撕碎的法則風暴，此刻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些本該是將他們徹底吞噬的凋零恐魔與縫合巨獸，此刻也如同最忠誠的衛兵，靜靜地守護在他們的四周，一動不動。
    “我們……勝利了？”
    阿斯塔洛斯緩緩地抬起頭，他那由無數星辰光輝組成的睿智眼眸，死死地盯著那兩座被永遠囚禁的黑暗孤島，聲音沙啞，卻又帶著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驕傲與自豪。
    他知道，他賭對了。
    他用自己的違逆與犧牲，為他們的君王，為整個神庭，獻上了一場最完美、也最震撼的開幕演出。
    然而，就在他準備帶領著自己的部下，向著那遠在億萬時空之外的唯一君王，獻上最虔誠的祈禱與感恩時。
    “帝君……您看！”
    一名負責警戒的星語者斥候，忽然發出了一聲帶著疑惑與警惕的驚呼。
    阿斯塔洛斯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起來。
    他順著那名斥候手指的方向望去。
    隻見，在那座隸屬於第七終焉艦隊的巨大黑色旗艦之上。
    那片本該是死寂與永恒的黑暗船體表麵，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無法用肉眼去捕捉的符文，竟在這一刻，毫無征兆地，閃爍了一下。
    那光芒極其微弱，微弱到仿佛隻是眾人的錯覺。
    但，它卻像是一顆投入了平靜湖麵的石子，在阿斯塔洛斯那本是狂喜與驕傲的賢者道心之中，瞬間激起了一圈帶著警惕與不安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