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氣噴湧的刹那，蕭晨攬住葉青璿的腰肢，身形暴退十丈。
    "站穩。"他低聲道，左手在虛空中劃出半圓。一道七彩光幕應手而生，將湧來的黑氣阻隔在外。那些黑氣撞上光幕，竟發出金鐵交鳴之聲，細看之下，哪裏是什麽霧氣，分明是無數微小的黑色劍芒！
    "這是...劍氣化形？"葉青璿臉色煞白。她雖受傷不輕，眼力仍在。能將劍氣分化到如此細微程度，還能長久維持不散，出手之人的修為簡直駭人聽聞。
    蕭晨沒有回答，金色瞳孔微微收縮。在他的視野裏，整座古城的地下都籠罩著一層血色光暈——那是某種古老禁製正在鬆動的跡象。更令人不安的是，這禁製的氣息與蕭家血脈隱隱相斥，卻又同出一源。
    "青璿，你剛才說影閣出動了三位影尊？"蕭晨指尖輕彈，七縷劍絲遊魚般鑽入葉青璿體內，為她調理紊亂的氣血，"他們具體想要什麽？"
    葉青璿剛要開口，地麵突然劇烈震動。那些裂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大，轉眼間就形成了一張覆蓋全城的"蛛網"。中央高塔轟然倒塌，激起漫天煙塵。而在塔基位置，露出了一個直徑三丈的黑洞，洞內隱約可見石階蜿蜒向下。
    "來不及解釋了。"葉青璿從懷中取出一塊龜甲殘片，"這是我從影閣三長老那裏偷來的。上麵記載古劍城地下封印著..."
    她的話被一聲震耳欲聾的劍鳴打斷。黑洞中升起一道烏光，在空中凝結成一隻巨大的眼睛。那眼睛沒有瞳孔，隻有無數細小的劍影在其中旋轉，看得人頭皮發麻。
    "蕭家血脈..."古老沙啞的聲音從地底傳來，帶著莫名的渴望，"三百年了，終於等到你了..."
    蕭晨感到懷中一輕。低頭看去，葉青璿不知何時已經昏迷，眉心浮現一道黑色劍紋。而他自己體內的血脈之力突然沸騰，不受控製地向體表湧去，在皮膚上形成與龜甲殘片相似的紋路。
    "前輩何人？"蕭晨沉聲問道，同時將劍氣注入葉青璿體內，試圖驅散那道劍紋。令他心驚的是，以他如今的劍道修為，竟無法撼動那看似簡單的紋路分毫。
    巨眼微微眯起，流露出人性化的戲謔："小娃娃倒有禮貌。不過你身上流著蕭天策的血，何必明知故問？"
    蕭晨心頭一震。蕭天策正是蕭家初代劍帝的名諱，世間知道的人不超過十個。此人直呼其名，要麽是故意挑釁，要麽就是...
    "你是與先祖同時代的存在？"蕭晨不動聲色地移動腳步，將葉青璿護在身後。指尖悄然凝聚出一縷融合了血脈之力的七彩劍氣，隨時準備發動雷霆一擊。
    巨眼似乎看穿了他的意圖，發出沙啞的笑聲："不必緊張。若我想殺你，剛才那丫頭中的就不是"眠劍咒"了。"眼珠轉動，目光落在蕭晨手上的龜甲殘片，"看來影閣已經找到了《玄冥劍典》的下冊，難怪敢打我的主意..."
    地麵再次震動，這次比之前更劇烈。遠處傳來連綿不絕的爆炸聲——影閣的人正在強行破陣。巨眼閃過一絲不耐："小子，若想救這丫頭，就帶著龜甲下來見我。記住，你隻有半個時辰。"說完，烏光消散，巨眼化為黑霧重新鑽入地洞。
    蕭晨眉頭緊鎖。直覺告訴他這是個陷阱，但葉青璿的氣息正在迅速衰弱，那道劍紋已經蔓延到她的脖頸。更麻煩的是，他感知到至少三道劍尊級別的氣息正在逼近古城。
    "罷了，龍潭虎穴也要闖一闖。"蕭晨抱起葉青璿，縱身躍入地洞。下落過程中，他單手結印，七道劍氣留在洞口，組成一個小型劍陣暫時遮蔽入口。
    石階比想象中長得多，仿佛通向地心。四周漆黑如墨，唯有龜甲殘片散發著微弱的青光。借著這點光亮，蕭晨看到石壁上刻滿了劍形符號——不是文字，而是一種更為原始的記錄方式，每個符號都蘊含著一段劍意。
    下行了約莫百丈，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空間，呈標準的圓形，直徑超過千步。穹頂上鑲嵌著無數夜明珠，排列成星圖模樣。地麵則插滿了劍——長劍、短劍、重劍、軟劍...各式各樣的劍器密密麻麻，望不到邊際。絕大多數已經鏽蝕斷裂，卻仍頑強地挺立著，像是一支寧折不彎的軍隊。
    最中央是一座九層祭壇，通體漆黑，材質非金非玉。祭壇頂端懸浮著一柄造型奇古的斷劍，劍身隻剩三分之一，斷口處參差不齊，像是被什麽野獸咬斷的。斷劍周圍環繞著七顆血色晶石，排列方式與劍閣頂層的夜明珠一模一樣。
    "劍塚..."蕭晨喃喃自語。傳說蕭家先祖曾建七十二座劍塚，埋葬戰死劍修的佩劍，眼前這座恐怕就是其中之一。但為何會封印著那個神秘存在？
    懷中的葉青璿突然抽搐了一下，劍紋已經蔓延到心口位置。蕭晨不敢耽擱，快步走向祭壇。隨著靠近，他注意到祭壇每一層都刻著不同的圖案——第一層是萬劍朝宗，第二層是血祭蒼生，第三層是天地崩毀...到第九層時，圖案變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影手持長劍刺入地心。
    "以劍為骨，以魂為鎖。"蕭晨辨認出祭壇基座上的八個古篆，心頭一震。這分明是某種高深的封印術式！難道整個劍塚其實是一座監獄？
    斷劍突然震動起來，發出清越的劍鳴。七顆血晶隨之亮起，投射出七道紅光在空中交織成一個人形——那是個身穿玄色長袍的老者，麵容清臒，雙目如電，最奇特的是他眉心有一道豎直的劍痕，與斷劍人如出一轍。
    "蕭家小子，你比我想象的來得快。"老者的聲音與地麵上一模一樣，隻是少了那份沙啞，多了幾分威嚴，"把龜甲放在祭壇第一層，我自會解除那丫頭身上的咒術。"
    蕭晨沒有立即照做。他凝視著老者虛影，突然問道："前輩如何稱呼？"
    老者似乎有些意外，隨即失笑："倒是謹慎。老夫玄冥子，世人稱我"玄冥劍尊"，與你家先祖蕭天策本是同門師兄弟。"
    蕭晨瞳孔微縮。蕭家典籍中確實提到過，初代劍帝年輕時曾拜在"天劍老人"門下，有位師兄因誤入歧途被逐出師門，難道就是眼前之人？
    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玄冥子歎道："當年之事，是非曲直已難說清。你隻需知道，我與你先祖的恩怨與後人無關。"他指了指葉青璿，"這丫頭所中眠劍咒唯有我能解，再耽擱下去，劍紋入心，神仙難救。"
    蕭晨沉吟片刻，緩步登上祭壇第一層。剛踏上去，就感到一股陰寒之氣從腳底鑽入，直衝丹田。他不動聲色地運轉血脈之力，將寒氣逼出體外，同時將龜甲放在指定位置。
    "好精純的血脈！"玄冥子眼中閃過一絲貪婪，隨即掩飾過去。他抬手一點，葉青璿身上的劍紋如潮水般退去，最終在眉心凝聚成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
    "咒術已解，但她需要時間恢複。"玄冥子捋須道，"趁此機會，不如聊聊？三百年無人說話，老夫實在悶得慌。"
    蕭晨檢查確認葉青璿氣息平穩後，微微頷首："前輩想聊什麽？"
    "比如..."玄冥子的虛影突然拉近，幾乎貼到蕭晨麵前，"你體內的天劍星圖從何而來？"
    蕭晨心頭劇震。天劍星圖是他最大的秘密，這老者竟一眼看穿？
    "不必驚訝。"玄冥子得意地笑了，"星圖本是我師門秘傳，你蕭家隻得上半部，而我這裏有下半部——《玄冥劍典》才是完整的天劍大道！"
    他揮手一招，祭壇第二層亮起無數光點，組成一幅浩瀚星圖。與蕭晨體內的相比，這幅星圖更加複雜，多了許多暗紅色的軌跡，如同血脈般連接各個星辰。
    "看到了嗎？"玄冥子聲音充滿誘惑，"你體內的星圖隻有"天劍"部分，而我有"玄冥"部分。二者合一，才是真正的"天劍歸一訣"！"
    蕭晨凝視星圖，確實感到體內劍氣不由自主地與之呼應。那些紅色軌跡對他有著莫名的吸引力，仿佛饑餓之人見到美食。但他很快警醒——玄冥子被封印在此，必有緣由。
    "前輩想要什麽？"蕭晨直截了當。
    玄冥子大笑："爽快！我隻要你一滴精血，解開第一層封印。作為交換，我傳你《玄冥劍典》前三式，足夠你橫掃當世劍尊！"
    一滴精血換三式劍典？聽起來太過劃算。蕭晨正欲拒絕，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能動了。低頭看去，不知何時，七道黑氣從血晶中伸出，如鎖鏈般纏住了他的手腳。
    "小子，你以為我在和你商量？"玄冥子的聲音驟然變冷，"三百年來，蕭家血脈終於送上門來，豈能放過？"虛影猛地膨脹，化作一張巨口咬向蕭晨，"乖乖讓我吞了你的血脈，還能少受些苦楚！"
    危急關頭，蕭晨眼中金光大盛。體內星圖瘋狂旋轉，釋放出磅礴劍氣。那些黑氣鎖鏈如遭雷擊，紛紛斷裂。他抱著葉青璿暴退到祭壇邊緣，七彩劍氣在身前結成光盾。
    "咦？"玄冥子重新凝聚人形，麵露驚訝，"你竟能掙脫"七情鎖"？看來蕭天策的血脈在你身上複蘇了不少。"
    蕭晨不答，暗中調息。剛才那一瞬的交鋒，他消耗了三成劍氣才勉強脫身。這玄冥子的實力遠超想象，即便被封印，殘餘的力量也足以碾壓普通劍尊。
    "別白費力氣了。"玄冥子嗤笑道，"劍塚之內，我就是主宰。除非你能喚醒這些廢劍中的英魂..."他忽然頓住，像是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等等，你體內除了蕭家血脈，還有什麽？"
    蕭晨也察覺到了異樣。自從登上祭壇，地麵上的無數殘劍就開始輕微震顫，此刻震動愈發明顯。更奇怪的是，他感到有什麽東西正在從那些劍中流向自己——不是劍氣，而是一種更為本源的力量。
    "不可能！"玄冥子突然尖叫起來，"蕭天策那老賊竟然把"劍種"留在了血脈裏？！"
    整個劍塚開始劇烈搖晃。無數殘劍從地麵飛起，懸浮在空中，劍尖全部指向祭壇。鏽跡斑斑的劍身上亮起微弱的光芒，像是即將熄滅的星辰在做最後的掙紮。
    蕭晨感到頭痛欲裂。海量的信息湧入腦海——那是無數劍修臨終前的記憶片段：有白發老者獨戰群魔，有青年俠士為護百姓力竭而亡，更有女子懷抱嬰兒揮劍斷後...每一個片段都飽含不屈的劍意，每一段記憶都銘刻著視死如歸的決絕。
    "原來如此..."蕭晨恍然大悟。蕭家血脈之所以特殊，不是因為遺傳了什麽強大力量，而是初代劍帝將萬千劍修的英靈精粹煉成了"劍種"，代代相傳。這劍塚中的殘劍，正是那些劍修生前的佩劍！
    "小子，我們做個交易。"玄冥子突然換了語氣，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你助我脫困，我告訴你影閣的真正目的。他們追捕蕭家血脈，不是為了劍訣，而是要解開"九幽封印"！"
    九幽封印？蕭晨心頭一跳。蕭家秘典中曾隱晦提及，初代劍帝晚年耗盡修為封印了某個"九幽之物"，難道真有其事？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玄冥子突然暴起發難。虛影化作一道烏光直射蕭晨眉心，速度快到根本來不及反應！
    "嗤——"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青光從旁射來，精準擊中烏光。玄冥子慘叫一聲，虛影淡了幾分。蕭晨轉頭看去，葉青璿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手中握著一枚青色玉簪，簪頭還冒著嫋嫋青煙。
    "青璿？"
    "快走！"葉青璿臉色慘白，"他在拖延時間，封印馬上就要..."
    話音未落，祭壇突然裂開一道縫隙。七顆血晶中的一顆"啪"地碎裂，裏麵的液體流到祭壇上，形成一個詭異的符文。整個劍塚的震動更加劇烈，穹頂開始掉落碎石。
    "晚了！"玄冥子狂笑，"三百年謀劃，今日終得解脫！蕭天策，你困不住我了！"
    蕭晨抱起葉青璿就要撤離，卻發現退路已經被塌陷的巨石堵死。更糟的是，那些懸浮的殘劍突然調轉方向，劍尖全部對準了他和葉青璿。
    "小心！"蕭晨撐起劍氣護罩。下一瞬，萬劍齊發！
    想象中的穿刺沒有到來。那些殘劍在距離二人三尺處突然停住，然後齊齊震顫，發出悲鳴般的劍吟。劍身上的光芒脫離劍體，化作無數光點匯入蕭晨體內。
    "不——！"玄冥子發出不甘的怒吼，"你們這些頑固的劍魂，死了還要壞我好事！"
    光點入體，蕭晨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血脈中奔湧。那不是簡單的劍氣增強，而是某種本質上的蛻變——他的每一滴血都化作了劍形，每一根骨頭都刻上了劍紋。腦海中，《天劍歸一訣》與那些劍魂帶來的記憶碎片自行組合，形成一套全新的劍道體係。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天劍大道..."蕭晨福至心靈，抬手虛引。那些失去光芒的殘劍紛紛落地，而祭壇上的斷劍卻劇烈震動起來，似乎想要掙脫什麽束縛。
    玄冥子見狀大駭："住手！你若拔出"青冥"，封印將徹底破碎！九幽之物現世，天下蒼生..."
    "聒噪。"蕭晨冷喝一聲，隔空一掌。融合了萬劍英魂的血脈之力化作金色掌印，重重拍在玄冥子虛影上。虛影如玻璃般碎裂，發出淒厲慘叫。
    "小子，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影閣背後是..."玄冥子的聲音戛然而止，虛影徹底消散。
    蕭晨沒有理會，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祭壇中央的斷劍上。冥冥中有什麽在呼喚他，那感覺與在劍閣頂層時一模一樣。他緩步上前，伸手握向劍柄。
    "蕭晨，別碰它！"葉青璿突然喊道，"那劍是..."
    地麵突然炸開，三道黑影破土而出。來人皆穿黑袍，胸前繡著金色骷髏紋章——正是影閣的影尊級強者！為首之人手持一柄奇形彎刀，刀身上刻滿吸血槽，一看就是大凶之器。
    "蕭家餘孽，終於找到你了。"彎刀影尊陰森森地笑道，"把劍留下，可以給你個痛快。"
    蕭晨掃視三人，心中暗凜。這三人修為都在劍尊中期以上，為首者更是接近後期。若是之前，他絕無勝算。但現在...
    "想要劍？"蕭晨突然笑了，"自己來拿。"
    他做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動作——不僅沒有退縮，反而一把抓住了祭壇中央的斷劍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