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後山，客堂庭院。
    與哪都通總部壓抑的氣氛不同。
    這裏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晨霧還未散去，石桌上的茶具正冒著熱氣。
    “趙總可是我龍虎山的稀客。”
    老天師穿著白衣道袍，麵帶笑意坐在二人對麵。
    一旁的小道童拎著水壺衝水。
    老天師看上去，就像個準備喝早茶的鄰家老頭。
    趙方旭和徐三，因為連夜趕路，黑眼圈都出來了。
    上了年紀的趙方旭，麵色更是凝重如鐵。
    “來來來，快坐！”
    老天師招呼著，“別在那站著了。”
    他指著桌上，看起來很糙的茶點，開玩笑地說道：“嚐嚐？這可是我們後山剛采的野茶，還有道童們做的鬆花糕。”
    “比你們公司那提神的玩意…叫什麽來著？哦，咖啡。”
    “比那玩意可健康多了。”
    “那東西，我嚐過一次，又苦又澀。”
    徐三看了趙叔一眼，然後僵硬地坐下。
    但，屁股隻沾半個凳子。
    趙叔在這裏，他就沒有接老天師話茬的資格了。
    趙方旭坐下後，沒有寒暄，也沒有碰那杯茶。
    一夜的奔波，以及高度的緊張，讓他沒有半分繞圈子的心情。
    他臉上的凝重，幾乎化成實質。
    “老天師。”趙方旭聲音嘶啞，開門見山，“實不相瞞，這次冒昧來訪，是有事要跟您說。”
    他頓了頓，抬起頭看向老天師。
    “此事……必須當麵請教。”
    “哦？”老天師的動作停下，臉上笑意依舊，“趙總這麽嚴肅，說吧，什麽事，能讓你親自跑一趟？”
    趙方旭深吸一口氣，沉聲道：“關於呂家，和王家近日的動向。”
    “您…可知曉？”
    此刻空氣安靜了下來。
    老天師聞言，捋了捋胡須。
    笑容不變，隻是那雙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他看了趙方旭三秒。
    那三秒，對趙方旭來說無比漫長。
    “哦……”老天師拉長音調，“趙總，你說的是這事兒啊……”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
    “貧道這幾日，確實…略有耳聞。”
    趙方旭身體下意識前傾。
    “耳聞？”
    “是啊。”
    老天師喝了一口茶，“可趙總，你也知道我們這山野之人，消息閉塞得很。”
    說罷，他兩手一攤，表情無奈。
    “具體山下發生了什麽，恐怕…我們知道的，還不如你們公司情報來得詳細。”
    說完，他反過來，好奇湊近了些。
    “怎麽？”
    “是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嗎？”
    “難道…是呂慈那條瘋狗，又咬人了？”
    “還是說，王靄那老狐狸，淘到什麽不幹淨的寶貝了？”
    他語氣輕鬆，仿佛真的隻是在談論山下的八卦。
    “噗，咳咳！”
    坐在末席，一直低著頭假裝自己是木樁的田晉中。
    一口茶剛喝進去，直接嗆住。
    他趕緊擺手：“沒事，沒事……這茶，今天有點燙……”
    師兄這演技，真是…絕了。
    趙方旭就這麽靜靜地看著老天師。
    絲毫沒有理會，旁邊快要“嗆死”的田晉中。
    他盯著老天師的眼睛，試圖從他眸子裏，找出一絲破綻。
    隻可惜，什麽都沒有。
    沒有心虛和隱瞞，也沒有幸災樂禍。
    隻能說，清澈見底。
    仿佛，他真的就是那個，兩耳不聞窗外事，隻關心自家野茶的老道。
    此時趙方旭的心有些涼。
    以他對老天師幾十年的了解。
    如果對方是在刻意隱瞞，他多少能察覺到一絲端倪。
    但此刻……老天師的表現，天衣無縫。
    趙方旭：……
    他…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說……他的‘演技’，連我都看不透了？
    趙方旭一時間也拿捏不準了。
    他總不可能，在人家說出這種話之後，自己再追問吧？
    這樣一來，自己更像是來質問的。
    且不說老天師會不會動怒。
    關鍵他也不敢啊！
    這可是在龍虎山，在人家的地盤，真要動起手來，他跟三兒一個也別想走！
    不過話說回來。
    如果老天師真一點都不知情。
    那……
    這比老天師直接承認還可怕。
    畢竟，連龍虎山都對此事毫不知情。
    那說明，這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如果…龍虎山是察覺了，卻選擇了置身事外。
    那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危險一些。
    畢竟，他趙方旭，是把龍虎山當成了是最後的威懾。
    他這才連夜趕來。
    他希望，從這裏得到一個答案，當然最重要的，是一份助力。
    可現在，他仿佛用盡全力，打在了棉花上。
    不，準確來說，是打在了一團霧上。
    他什麽也沒抓到。
    前路更加迷霧重重。
    趙方旭靠回了椅背，他臉上的緊繃和急切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和疲憊。
    他沉默了片刻後，緩緩端起麵前那杯涼透的茶。
    一口飲盡。
    “老天師。”他再次開口，聲音低沉，“既然如此，實不相瞞。”
    “恐怕這異人界，要迎來一場，誰都無法預料的風暴了。”
    他沒有再提呂家，也沒有再問王家。
    因為他知道，問不出來了。
    他站起身，對著老天師，深深地一拱手：“叨擾了。”
    說完，他不再停留，帶著徐三轉身離去。
    老天師坐在原地，沒有起身相送。
    他端著茶杯，看著趙方旭的背影，消失在霧氣中。
    直到兩人走遠。
    田晉中湊了過來，臉上哪還有半分“嗆到”的樣子。
    “師兄，咱們這…是不是有點不地道？”
    “趙方旭那張臉，都快黑成鍋底了。”
    “哦？”老天師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怎麽不地道了？”
    “咱們兩個山野老道，什麽都不知道啊。”
    “我說的，可都是實話。”
    “喝茶喝茶，這茶都要涼了。”
    田晉中見狀也沒再說什麽。
    罷了罷了，隨師兄去吧。
    師兄想做什麽，反正不是他能控製的。
    再說了，有師兄和正道，即便異人界亂翻了天，龍虎山也不會受到影響。
    另一邊，趙方旭和徐三。
    二人離開後山涼亭後。
    徐三走在前方，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轉身看向停下腳步的趙叔。
    “趙叔？想什麽呢？”徐三不解地開口問道。
    趙方旭沉默了片刻，然後態度堅決地說道：“走！去找張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