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活該!打死都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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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啦啦一大群人,男男女女,舉著隨手從牆根抄起的鋤頭、釘耙、打草的鐮刀,亂中有序地在林陽身後匯成一支嘈雜卻氣勢洶洶的隊伍。
    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凍硬的雪殼子,朝著村後那黑黢黢的山包湧去。
    人群裏有膽小的婆娘緊攥著旁人的袖子,低聲嘀咕:“這……這能成事兒嗎?”
    旁邊立刻有人拿胳膊肘頂了她一下,聲音壓著,卻有股斬釘截鐵的力量:
    “不成?往後就剩咱給張家當牛做馬了!林陽這能降虎的頭雁在前頭飛,是老天爺開眼給的機會!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掙紮許久後孤注一擲的狠勁兒。
    月光慘淡地鋪在雪地上,拉出一條條晃動著的,充滿不安卻格外有力的長影。
    林陽聽著身後粗重的喘息和亢奮的低語,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
    他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對著人群喊道:“鄉親們,待會兒到了地方,你們啥也甭多說。就聽我的!”
    “當著那張老根的麵講一句話——下午我找他張老根說話,談八爺那檔子買賣的時候,你們都在邊上瞅著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人群裏響起一片含混的應和聲,不少人臉上顯出猶豫。
    林陽咧嘴笑了,月光下那笑容坦蕩得過分,卻又透著一絲狡黠的意味:
    “放心!我林陽絕不逼著各位老少爺們說假話扯謊!咱要幹的,就是嚇唬嚇唬他!”
    “嚇唬他,說你們親眼見著他老小子抄起槍管子對著我腦門,想劫我的寶貝!”
    “嚇唬他不埋汰人!就是要逼得他魂飛膽喪,自個兒把肚子裏那點黑湯臭水全倒騰幹淨,省得進了局子他還敢滿嘴噴糞裝好漢!”
    他稍頓了頓,聲音陡然低沉下去,每一個字都像重錘敲在人心窩上。
    “你們好好尋思尋思。這爺倆今天要是囫圇個兒爬出去,哪怕判個三年五載放回來,心裏頭該有多恨你們。”
    “到時候折騰起人來,怕是十倍百倍的凶惡!治蛇不掐七寸,後患無窮!”
    這話像是一劑強心針,瞬間驅散了人群裏那些隱約的顧慮。
    大柱第一個握緊拳頭,粗聲粗氣地應承下來:“嚇唬?那行!隻要不編瞎話糊弄人,俺……俺不怕!”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跟上。
    “就這麽著!”
    “嚇嚇那老狗!”
    林陽的笑意更深了,這正是他想要的結果。
    他不再多言,轉身大步在前引路。
    冰冷的山風卷著細雪沫子直往人脖領子、袖口裏鑽,但此刻似乎沒人感覺到寒意。
    一種壓抑多年終於將要爆發的躁動在眾人胸腔裏奔湧,燒得人心裏發燙發緊。
    林陽帶著大隊人馬尚未走近那片發生扭打的山溝,斷斷續續的哀嚎和嘶喊已經撕裂了夜空,灌進眾人耳朵。
    是張老根那破鑼嗓子在嚎,夾雜著他兒子張繼生時斷時續,帶著哭腔的咒罵。
    “爹!是林陽那王八蛋挖坑坑咱啊!準是那個八爺派來的狗腿子!我……我這腿快疼得裂開了啊……”
    剛才溜過來的幾個張家小輩,早把村裏驚天的變故結結巴巴傳了過來。
    父子倆如同被兜頭澆了兩桶三九天的冰碴子水,心一下子涼到了腔子眼。
    張老根那張溝壑縱橫的老臉在慘白月光下擰得變了形,眼珠子亂轉,仍在算計著最後的掙紮。
    恰在此時,林陽那不高不低,卻清晰得像冰刀子刮過石板的聲音,從山坡上穩穩地飄了下來,每個字都砸在人心口窩裏:
    “張老根,帶大簷帽的這會兒怕是已經出了鄉政府大門了!”
    “留著點力氣,琢磨琢磨待會兒怎麽把你這張老臉拾掇拾掇好看點,想想怎麽交代你的功勞吧!”
    這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張老根猛地揚起頭,渾濁的眼珠子裏爬滿血絲,喉嚨裏發出一聲困獸般的絕望嘶吼,唾沫混著白汽噴濺出來:
    “姓林的!你這是血口噴人!剛才是你逼我!你拿刀子逼我的!”
    “我張老根一輩子行得正坐得直,絕沒幹過這種下三濫的勾當!”
    “我們爺倆那是好心好意去幫你……”
    林陽的身影恰好從坡頂的鬆樹陰影裏踱了出來,月光在他身後拉出長長的影子,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溝底的狼狽景象。
    他嘴角咧開一個毫不掩飾的、帶著冰碴子的譏笑。
    “呦嗬?這會兒嘴倒是梆硬。我就料到你們這對父子爺倆得翻臉不認賬。”
    他慢條斯理地拖長了尾音,目光如同帶著倒刺的鞭子,掃過身後湧上山坡的靠山屯村民,抽打著他們緊繃的神經。
    “幸好老天爺開眼啊……我有的是證人!”
    張老根渾濁的眼睛驟然瞪得滾圓,如同被一記悶棍擊中太陽穴。
    他難以置信,帶著一絲垂死瘋狂和威脅的目光,死死釘向那些往日裏見他如同避貓鼠的村民身上。
    “誰敢!我看你們誰敢給這姓林的當假人證!有種的給老子站出來!老子倒要瞧瞧……”
    林陽喉嚨裏猛地爆發出一陣低沉卻極具穿透力的爆笑,仿佛聽到了世間最荒誕不經的笑話:
    “哈——哈哈哈哈!好!好一個威風凜凜的張老爺!死到臨頭,架子倒還端得挺足!”
    他笑聲戛然而止,眼神陡然變得如鷹隼般銳利,冰冷地鎖定溝底。
    “你們兩個,手持雙筒獵槍惡意行凶搶劫,人證物證鐵板釘釘!”
    “張繼生剛才那一槍,打在我身側不到兩步遠的樹幹上!槍眼子現在還透著火藥味!”
    他伸出手指,狠狠指向人群背後那棵黑黢黢的老樺樹。
    “別特娘的跟我狡辯什麽天黑走火!這槍眼就是鐵證!人證物證都在,你們留著勁頭去跟法官講吧!”
    他的目光凜然地掃過身後一張張或緊張或憤怒的臉。
    “誰站出來,給諸位明明白白指認一下。張繼生剛才開槍時,站在哪個坡坎上?我當時又站在哪個位置?”
    靠山屯眾人被這殺氣騰騰的話和目光逼得心頭一震。
    大柱隻覺得全身的血都呼地湧上了頭頂,幾個月的憋悶窩囊氣在此刻“砰”地一下炸開。
    他“噌”地衝出人群,一張黑紅臉膛漲得發紫,脖頸上的青筋根根暴跳,手指頭戳破夜空般對準溝底咆哮:
    “張老根!俺看得真真兒的!下午林陽進村說事,俺好奇就在邊上溜達!”
    他粗大的手指因激動而劇烈哆嗦著,準確地戳向坡下一塊被踩得坑窪的雪地。
    “就那兒!你兒子端著槍!黑黢黢的槍管子朝著林陽站的那個方向!”
    他又狠狠指向溝對麵一個更陡峭,堆著亂石的雪坡。
    “林陽……林陽當時就立在那兒!你那狗熊兒子開了黑槍,可他槍子沒吃準,打偏了!”
    “想搶人家的寶貝,反被打折了狗腿,活該!打死都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