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半道上截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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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陽連忙擺手解釋,側身讓出背後的王有德:
“大嬸您可千萬別誤會!我是領著俺兄弟來提親的!他相中了咱村的馬小花姑娘。”
他故意拍了拍王有德結實的胳膊,聲音洪亮:
“您瞅瞅俺這兄弟,人是實誠憨厚了點,可心眼實在,身子骨跟鐵打的一樣!是幹活掙錢的一把好手。”
“在鎮上磚廠有份正經活兒幹著呢,圖的就是以後本本分分過日子,疼老婆顧家!”
旁邊一直老實站著的王有德,猛一聽到“正經工作”這幾個字,下意識就想開口,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了回去,喉結上下滾動。
他爹王大伯千叮嚀萬囑咐過:全聽陽哥的!一句廢話不能多!
可這……這不是說謊嗎?
他黝黑的臉皮憋得更深了。
林陽太了解憨子了,一個眼神瞥過去就瞧見他臉上的不自在,心裏門兒清。
他咧嘴一笑,湊近王有德耳邊,聲音壓得極低,隻有兩人能聽見:
“憋住!磚廠的事,哥早跟八爺那兒談妥了,你隻管出力,算咱自家的產業。”
“這事兒,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爛肚子裏。”
王有德一聽,眼睛“噌”地亮了,像兩點星火猛地燃起,那股別扭勁兒瞬間煙消雲散。
磚廠!
那可比在生產隊裏掙死工分強得不是一星半點,真能拿到錢!
爹身子現在硬朗了,冬天隊裏沒重活,自己就能去上工,有了這進項,就能把陽哥墊付給爹瞧病的救命錢早點還上了!
這筆債一直像秤砣壓在他心底。
“喲嗬,瞅著這後生塊頭足,是個頂事的勞力!”
那快嘴瘦長大嬸眼睛在王有德壯實的身板上溜溜轉了幾圈,露出活絡心思。
“具體在哪兒幹活啊?”
她嘴裏問著王有德,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黏在車把上那塊溜光水滑、油紙都映出肥厚輪廓的豬肉上,喉頭悄然滾動了一下。
這年月,葷腥比金子還稀罕,家裏娃娃的饞蟲老長時間都打不趴下。
王有德被大嬸那探照燈似的目光看得有些局促,一緊張,嗓門大了幾分,像竹筒倒豆子:“嗯!磚窯廠。”
“哦,賣力氣的活兒啊!”
大嬸拖長了調子,目光帶著市儈的掂量,隨即又換上一種理解的語氣。
“不過也對,生了這麽副熊瞎子骨架,天生就是幹力氣活兒的命!”
“小夥子,聽嬸兒一句掏心窩子的話,甭去尋那馬強家了,沾上就甭想甩手!誰挨上他家誰觸黴頭!”
“你們莫不是聽外頭傳馬強要賣閨女,才奔這名聲來的吧?嘖嘖,不如上俺家看看去?”
“俺家也有個閨女,十六了,手腳勤快,針線灶上都能拿得起來,性子那叫一個溫順,知道疼人!”
這話一出,林陽差點沒繃住笑出聲。
好家夥,半道上還想著截胡!
他不由得悄悄打量這大娘那壯實溜圓,一看就頂大半個壯勞力的身板子,心裏暗忖:
這家裏閨女要是隨她娘……那身量跟憨子放一塊兒,倒真能並駕齊驅。
他麵上不露分毫,趕緊賠著笑臉婉拒:
“謝謝大嬸厚意!俺這趟吧……也是實在親戚托人說和好了,總得過去瞧瞧情況。”
“萬一馬強真幹那缺德事,別說成親,接上姑娘就當是積德把她從火坑裏拽出來了。”
“不過呢,主要是……俺這兄弟,”林陽故作無奈地重重一歎,露出“兒大不由爺”的表情,“他啊,就認準了那個馬小花。”
“旁的姑娘,打他眼前過都入不了眼。非她不娶!俺這當哥的也沒法子,隻能謝謝您的好心腸了!”
那大嬸臉上頓時寫滿遺憾,砸吧砸吧嘴:
“哎呦喂,馬小花那丫頭片子,瘦瘦精精的,風一大能刮跑似的。”
“跟你兄弟這鐵塔身板往一堆兒戳著,活脫脫是老熊瞎子摟著小狐狸崽子,擱一起過日子能合拍嗎?”
“丫頭那身子骨能頂得住你兄弟那憨力氣?”
說著,那眼神竟不自覺地,帶著促狹又了然的笑意,直往王有德腰下那片瞅去。
林陽嘴角又是一陣發緊,心道這些個鄉下婆姨嘴皮子真是豁得出去。
趕緊走!
王有德那慢半拍的腦子終於反應過來點味兒,又瞥見大娘那赤裸裸打量下三路的眼神,黝黑的臉膛“騰”地紅成了紫醬色,手腳沒地兒放似的杵著。
在村裏沒少被婦人婆子們葷素不忌地逗弄,每次都能把他臊得想鑽地縫。
大嬸見他這副窘態,更是樂嗬:“嘖嘖,沒成想這小夥子臉皮這麽薄!一看就是實心眼的老實後生!”
“就衝這份實在勁兒,馬家那苦命的丫頭若是真跟了他,沒準真是福氣。頂多啊,苦了丫頭自個兒。”
“可你們也得掂量掂量,萬一沾上馬強家,那才真是掉進了爛泥坑!”
“那爛賭鬼,三天兩頭輸得光腚露尻,四處低三下四借糧借錢是家常便飯,灌兩口貓尿就發瘋耍橫,狗見了都躲!屯子裏頭,誰不嫌他?”
“那小花啊……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娃,可惜投錯了胎,攤上這麽個喪門爹,真是前世的罪孽!”
這大嬸嘴皮子利索得像蹦豆子。
林陽聽得仔細,明白這些村婦多是刀子嘴豆腐心。
這些話是掏心窩子的提醒,生怕他們年輕人不知深淺踩進泥坑。
他調動著上一世模糊記憶裏關於馬強那些殘缺的片段,跟眼下聽到的對了個八九不離十。
謝過幾位大嬸指的路和掏心窩子的話,林陽拽著脖子還紅得像烙鐵的憨子,推車朝村東頭馬強家的方向走去。
還沒望見那破敗的土坯院牆,一陣尖利瘋狂的吼罵和壓抑悲切的嗚咽就先撞入了耳朵。
“你個喪門星的賠錢貨!強嘴?反了你了!再敢杵逆一句,老子打折你的腿!”
“告訴你,馬小花!老趙他樂意掏兩百塊把你領走,那是你祖墳冒青煙!”
“老趙是比你爹還小著兩歲呢!人家在礦上有鐵飯碗,一個月穩穩當當四張大團結!”
“你呢?嫁過去,每月必須給我往回倒騰點,貼補你爹的老骨頭!”
“老子養你這麽大,你不該給我養老送終?再敢縮脖子說不字,試試!”
那聲音嘶啞高亢,透著熏人的酒氣和赤裸裸的貪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