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軟硬兼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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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小花跪在地上聽著,先是滿心絕望,聽到後麵林陽描繪的可怕未來和細水長流的誘惑,身子抖得更厲害。
    她猛地抬起頭看向林陽,充又飛快的瞥了一眼林陽身後那個高大卻局促不安的大個子——王有德。
    那雙含淚的眸子裏,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漂浮的木板。
    能把自己從這火坑裏拽出去,哪怕對方是個一眼看得透底兒的憨厚勞力,那也是她命中注定來搭救她的活菩薩!
    她會拚上命去償還這份恩!
    林陽敏銳地捕捉到了馬小花眼中瞬間燃起的希望,以及她那份壓抑著的感激。
    身後,王有德隻覺得自己胸脯裏頭“咚咚咚”擂鼓似的震天響,臉上也跟著火燒火燎地燙了起來。
    “陽哥……”
    王有德喉結費力地滾動了一下,隻擠出這麽一聲,剩下的字眼像是被蒸幹了。
    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牢牢鎖定了地上那個單薄的身影。
    那雙噙著淚花、卻帶著抹不去的倔強的眼睛,看得他心慌,更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揪心的疼?
    林陽回頭,一眼對上王有德那雙開始發亮,又交織著巨大茫然和衝動想幫忙的眼睛,心底一片了然。
    兩輩子的孽緣,這一眼就對上了。
    林陽啥也沒說,隻是朝他露出了然於胸的笑容,篤定地點了下頭。
    多年的兄弟,這點眼風足夠了。
    “去,”林陽朝著馬小花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把你媳婦兒攙起來!以後這就是你老丈人了,當女婿的,禮數不能差。”
    他聲音特意提高,確保馬強也能聽見。
    “眼下沒旁的孝敬,就立個字據!保證往後每月按時孝敬你老丈人二十塊錢生活費,外帶二十斤肉,十斤散白酒!白紙黑字寫清楚,省得日後扯皮!”
    王有德先是愣了一下。
    一個月二十塊?
    他爹一年在地裏刨食也掙不出這麽多!
    但腦子裏轉瞬就隻有一條鐵律:陽哥做的絕不會錯!
    他重重點頭,嗓子裏憋著的那股勁立刻順暢了:
    “成!陽哥!都聽你的!你說咋辦就咋辦!”
    說著,王有德真就同手同腳地走了過去,蹲下身,蒲扇大、指節粗糲的大手伸出去,想去碰馬小花瘦骨嶙峋的胳膊。
    動作卻帶著一種與身形極不協調的小心翼翼,像怕碰碎一件易碎的瓷器:“俺……俺扶你起來?”
    目光觸到她手背上交錯腫脹,泛著血點的荊條印子,眉頭狠狠擰成了疙瘩。
    馬小花看著眼前這隻粗糙黝黑卻透著小心翼翼的大手,再看看神色沉穩的林陽,又看看王有德紅得發亮的臉膛和眼中毫不作偽的關切,心底像打翻了五味瓶,攪成了一鍋粥。
    她還是撐著冰涼的地麵,借著王有德那並不熟練,卻異常輕柔的攙扶,晃晃悠悠站了起來。
    手緊緊攥著自己破棉襖的衣角,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的嫩肉裏,心頭有個聲音在聲嘶力竭地呐喊:不能答應啊!
    林陽這是在算計這個老實人!
    把自家老爹這個深不見底的黑窟窿跟這個傻大個拴在一塊兒,那是把他往萬丈懸崖下推!
    可她嘴唇劇烈地翕動了幾下,終究沒敢發出聲音。
    爹手裏那根染血的荊條還拎著呢……
    馬強那邊,早已被這天降的橫財和細水長流的美夢砸得暈頭轉向。
    一個月二十!
    還有肉有酒!
    這簡直比搖骰子開出豹子還過癮!
    尤其是看到林陽手指東,那傻大個絕不朝西,活像個聽話的提線木偶。
    馬強那被劣質燒酒常年浸泡的腦子飛速旋轉。
    傻子女婿好拿捏!
    女婿手裏的錢不就等於捏在自己褲腰帶上?
    以後讓丫頭多往爹這兒順溜點,輸光了也不怕,下個月還有!
    還有眼前這肥得流油的肉!
    這筆買賣,簡直賺翻了天!
    林陽邁步過去,帶著一股“哥倆好”的親熱勁兒,一把就摟住了馬強瘦窄的肩膀。
    他湊近馬強的耳朵根,聲音壓得極低,隻夠兩人勉強聽清,那語調仿佛掏心掏肺。
    “強叔,你眼睛雪亮,瞅得真真兒的吧?我這兄弟啊……”
    他微微拉長的聲音,朝旁邊呆立著的王有德努了努嘴。
    “就是個榆木疙瘩劈不開的死心眼兒。外頭哪個不曉得你是啥人?”
    “我心裏也跟明鏡似的!你好耍錢、貪杯、手腳又閑不住。可我今兒為啥偏偏來找你?”
    林陽微微眯起眼,眼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冷光:
    “就因為他這憨勁兒!早些年在外頭掙倆辛苦錢,轉臉就讓人家幾句好話哄得精光!空有一身牛力氣,腦殼裏頭不頂事!”
    “我呢,給他尋摸個媳婦是想讓他安個窩,更要緊的是,給他找個……豁得出臉皮、鎮得住場子的厲害老丈杆子!”
    這話糙得直打人臉,馬強臉上那股市儈又得意的笑容反倒綻得更開,沒半點被戳了肺管子的惱意,顯然把這當成了“實在話”來聽。
    “我這條件明明白白!”
    林陽手上加力,重重一拍馬強那沒幾兩肉的薄肩膀,聲音沉下來幾分。
    “往後我這兄弟把日子過順溜了,少不了你那一份孝敬。可我得撂下一條死規矩——不許把我這實誠兄弟當軟柿子捏!”
    “他要是跟了你受了丁點委屈,讓我知道了……”
    他猛然鬆開箍著馬強的手,定定地看著他那雙渾濁的三角眼,眼神倏地變得像山崖頂覓食的鷹隼一樣,銳利得刺骨。
    “我不在屯子裏的時候便罷,要讓我知道了,馬強,你掂量掂量自個兒的骨頭架子,夠山裏那吊睛白額的大蟲嚼嗎?”
    最後這句話,像裹著一層冰渣子砸過來。